23、第二十三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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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宫内燃起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一女子披着斗篷手里抱着不知什么，急匆匆地趁乱出了宫。
她边走边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人追赶，神色慌张。
她轻轻揭开怀里的布，见里面的孩子吮着手指睡得正香，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下，又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孩子身上。
“殿下，接下来的的路需要您自己走了。一定要活下去。”留下一句话，女子一步三回头地走着。
最后看了一眼孩子，才坚定地大步离去，脸上的泪痕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在最后一刻她一定要陪在娘娘身边！只希望小殿下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
女子原路返回，回到了皇宫，绕着小路，折回了原来出来的地方。
她进了屋，对着坐在窗边的妆容华贵的女子道，“娘娘，殿下已经平安送出宫了。”
那靠在窗边的女子转头回她一笑，“辛苦你了，阿离。”
她看着窗外火光摇曳，“你在柴房放的火差不多要燃到这里了吧？有没有很多人救火呢？”
“是的。奴婢回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这里起了火。只是附近巡逻的侍卫们现在在救火。”
“有人通知皇上吗？”
“是，有人已去禀报皇上了，估摸着差不多赶过来了。”
“赶过来的话火势也已经蔓延到这边了吧？我会让他后悔的......不知到时能不能看见他为我流下的眼泪呢？”女子凄惨一笑，眼泪落了下来。
火焰顺着风势助长起来，燃得越来越旺，不一会儿就已经逼近阿离和女子所在的宫殿了。
团团火焰将他们包围在里面，无法逃脱。
听着外面传来的焦急喊声，女子勾唇一笑。
“救火啊！”
“快去拿水来！”
“快点啊！快点去啊！”
“娘娘，娘娘还在里面啊！”一个小丫鬟撕心裂肺地对着侍卫们喊道，“你们，你们快点去救她啊！”
而那些侍卫看着怒吼着的火舌，退却了。
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让原本绝望的小丫鬟眼眸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皇上！”她跪在地上，朝着急忙赶来的皇上磕着头。
“求求您，皇上！求求您，派人去救救娘娘吧！娘娘还在里面啊！皇上，求求您了，只有您可以救娘娘！”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即使泛出了血丝她也没有在意。
她只是一个劲地哀求着，那凄惨的声音即使在火势蔓延的现场，也显得格外清晰。
皇帝对着身边的人怒吼道，“你们快进去救人啊！爱妃在里面，若是出了什么事孤要你们好看！”
见身边的人一个个磨磨蹭蹭的，心下更是一怒，想要自己冲进去救助。
却被他们拦住了，“不行啊！皇上您不能以身试险啊，您万金之躯......”
皇帝甩来了那些人的手，执意要往前冲。
在他身边的皇叔对自己的手下扫了一眼，那手下会意，上前在皇上的睡穴一点，接住了倒地的皇帝。
皇帝醒来后得知爱人因火势过旺香消玉殒，极度伤心下想随她而去。但是受到太后阻止。又得知自己的孩子失踪，没有死去。心里燃起了希望，下令寻找殿下，找到重重有赏。
由于受到了太大的打击，皇帝自那以后就大病了一场，身子渐虚，但是他始终撑着病体，等待着自己孩子的消息。
宫外。
那个之前被阿离抱出宫外的孩子正是苏铭，皇帝一直寻找的失踪的殿下。
他正好被放置于千府门前，被千夫人捡到，心生怜惜，收养了他。
彼时的苏铭才满周岁，彼时的千疏白还未出生。
三年后，千疏白出生了。苏铭也有四岁了。
苏铭对这个小婴儿抱着期待，还小的他对小小的婴儿充满了好奇。
千疏白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见苏铭那张傻兮兮冲她笑着的大脸，近在咫尺。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努力踮起脚尖，摇晃着想要触碰千疏白的脸。
千疏白眨了眨眼，朝着苏铭一笑。他似乎受到了鼓舞，手伸长，终于碰上了千疏白软乎乎的脸蛋，荡漾开了笑意。
感受着胸口发烫的灵石，本来只是迟疑的千疏白扬起的笑脸加深了很多。笑意在脸上一层层展开，像一朵犹带着朝露的鲜花。
泽漆，泽漆，泽漆。
她贪婪地看着苏铭的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第一世的名字。
苏铭看着床上的小婴儿对他展开的笑容，心下一喜，回给她一个纯粹无暇的笑容。
千夫人从外面进屋来就看见两个小小的孩子正看着对方笑得开心，脚下一顿，她忍俊不禁，来到床榻前，抱起不知不觉吐着泡泡的千疏白。
转头看向苏铭，“阿铭，你也来看妹妹吗？”
苏铭点点头，“是，看妹妹。”眼巴巴地看着千夫人轻松抱起了千疏白，眼里流露出了渴望。
千夫人看着苏铭使劲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可爱的样子，捂嘴轻笑，“阿铭，你也想要抱抱吗？”
苏铭脸红起来，慌忙摇头，“我想要，抱妹妹。”
“咦？抱妹妹吗？苏铭真是个好哥哥。不过现在你还太小，抱不动妹妹哦。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现在要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将来就可以保护妹妹了，知道吗？”
“保护是什么？”
“保护啊......就是不让妹妹受伤，不让妹妹被坏人欺负，你能够帮妹妹赶跑所有欺负妹妹的坏人。这就是保护。”
“会一直保护，妹妹！”
苏铭握紧拳头，许下了这个一生的誓言。
千夫人看着小小的孩子一脸严肃的样子，嘴边的弧度忍不住又扩大了些。
她怀中的千疏白半睁着眼睛，听着苏铭许下的誓言，翘起了嘴角。
光阴如白驹过隙。
转眼千疏白就6岁了，而苏铭也已经10岁了。
他一直遵循着当日许下的誓言，总是跟在千疏白身边，小心翼翼，生怕她出一点差错。
他还很认真地练习武功，每日清晨都会在竹林舞剑。
伴着被风吹落的竹叶，一招一式练得认真。
而千疏白也会出现在那里，开始的时候只是托腮坐在石凳上看着他舞剑。渐渐的，她会在旁边抚琴，两人时而相视一笑，默契在眼中流转。
他们的形影不离家人看在眼里，他们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加干涉。
可是即使主人不在意，可还是有下人喜欢嚼舌根。
很久之前，千夫人说自己要收养这个被遗弃的孩子，他的夫君千行之是不同意的，他总觉得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刚好在皇宫发生大事的时候出现，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有心为之。
且那时候又传出了当朝皇帝寻找失踪的皇子的消息，年龄什么的似乎都能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对得上号。他当时就十分不愿意妻子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怕惹上什么麻烦。
但是不久又传来了消息。说失踪的孩子找到了。千行之也同意了苦苦哀求着自己的妻子，收养了这个孩子，又发现这个孩子衣兜里揣着张锦帕，得知孩子的名字叫苏铭。
由于孩子并不属于千家本家人，所以没资格以千为姓。
得知孩子有名字，索性就直接称之为苏铭了。
然后对外宣称这孩子是分家的孩子，由于家人死亡，就把孩子接了过来。
但没想到因为姓氏的缘故被那些下人看低了。
他们认为作为收养的孩子，既然没有冠上千姓，那么就表明他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
下人们都以为苏铭是不受宠爱的孩子，明里暗里总是给他使绊子。
言语举止也没有恭敬，只是在千夫人和千行之面前装装样子。等他们转身，对苏铭各种欺负。
一开始只是拿走夫人赏给他的糕点茶水，接着就变本加厉，将夫人留给他的小零花也抢走了。
小小的苏铭那时还不能反抗，他只是将怨气吞下了肚，不哭不闹，也从不找千夫人告状。
他只是不想让千夫人担心，他是自卑的，他认为只是养子的自己是没资格提出任何要求的。
苏铭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忍着，直到千疏白出生。
他想要保护这个妹妹，一直一直。
他怀揣着小小的感情，看着千疏白一点点长大，不知不觉中，那种感情发生了变质。
而那些下人们，就是在讨论着苏铭配不上千家大小姐千疏白的事。
苏铭听见了，其实他们也没有避开他讨论，是故意在他面前这么说的。
他们的眼睛里带着鄙夷，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
他们的言语是利剑，刺得苏铭伤痕累累。
从来都不会在乎他们的苏铭，那一刻忽然觉得心里涌上来的酸涩，还有一种钝痛。
他配不上千疏白。
他没资格和千疏白站在一起，就连保护她的资格也是奢求。
苏铭看着那些人离去，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梨树下，紧攥的拳头已然泛出了血丝，顺着指缝流下，落在脚下的土地上，开出了妖娆的花儿。
风吹过，树梢上那些簌簌飘落的梨花落在他的身上，微侧脸颊，就可以嗅到清香。
他抬起手接住了飘落的花瓣，浅淡的花儿被染上了鲜红的颜色，迷离的艳丽。
梨花，离花。
梨花一直都有分离的寓意。
“分离？不，我和阿白定不会分开的。”他眼眸一沉，将手心里的梨花握紧，松手之时，从半空中飘下的是残破的花瓣。
还带着泣血的悲意。
他们都没有想到，分离来得那么快。
那日，苏铭回屋后，累极的他将袍子甩在床上，连带着被勾出来的的玉佩。
那个玉佩在他出生之时就有了，似乎被人小心地收好在衣内。
即使之前有照顾苏铭的婆子发现，她也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夫人送给孩子的物品，也就没有声张。
千夫人和千行之包括千疏白都不知道这个玉佩的存在。
而苏铭长大一些了，他就小心地将玉佩贴身收好，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出来。
他只是觉得这个玉佩一定十分重要，而且他一直有种预感，若是这个玉佩被人发现了，他和千疏白就要分开了。
他知道的，这个玉佩上刻着的铭字是自己的名字，所以一定和自己真正的身世有关，但是他不想离开千疏白。
对于追寻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既然他们都能遗弃自己了，那么他也不会对他们抱有期待。
至于他是怎么得知自己并不是所谓千家分家的孩子的，这还是无意间千夫人说漏嘴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个玉佩还是被人发现了。
当时的他实在是累极，迷糊地脱下衣袍就进了内室，没有注意到被勾出来的玉佩掉在了地上，好巧不巧地被进来打扫的下人拾到。
贪念一上来，止也止不住。
那下人将玉佩包好，有见四周无人，准备将这块玉佩拿出去当点钱。
但是出了房门神色慌张的他就被千疏白发现了。
她见他从苏铭房中急匆匆地出来，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心下起疑，就带着他到了前厅，准备好好质问。
却没有料到，千行之和千夫人刚好在那里，而那个慌张的下人眼看主子们都聚在了一起，手一抖就将玉佩抖了出来，掉在厚厚的地毯山，咕噜咕噜滚到千行之的脚边。
千行之拾起了玉佩，细看之下神色大变，挥手遣散了下人并命令他们不许将今日所发生之事泄漏出去。
待只剩下他，千夫人和千疏白的时候他才慢慢道来。
原来苏铭竟是那失踪多年的皇子。而宫中那个，是冒牌的。
交代完所有事宜后，千行之就连夜进了宫。
千行之是朝中重臣，早年也和皇帝交情不浅，也是这样，深夜进宫并没有遭到过多的阻拦。
向皇帝说明了一切，才得知皇帝自己也知道宫中的殿下是假的。那是他安排的一枚棋子，只是为了混淆某人的视线。
原来，皇后一直想要除掉贵妃，包括她的孩子。她知道苏铭没死的消息，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寻找苏铭的下落，知道皇帝将一个孩子带到皇宫，说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皇后才下令停止了搜索。但是愤恨的她并不甘心，想方设法要除掉那个孩子，就像当年她陷害贵妃那样。
皇帝怀疑，当年的那场大火就是皇后蓄意的。他不知道的是，那是自己的爱妃自己放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的后悔。
得知苏铭没有死去且还活得好好的，皇帝放下心来，他央求千行之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他担忧皇后的党羽得到风声会伤害苏铭。
他不希望苏铭进宫，所以他不能认下这个孩子。
皇帝这些年为了迷惑皇后党羽的视线，装病多年。暗里偷偷收集皇后党羽的信息，将他们一点点蚕食，换上自己人。
他想，等过不久，他就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他就可以和自己的孩子相认了。
最后，他希望千行之能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边境那边，那里有自己集结的部分亲信，苏铭在那里会很安全。
而且他希望苏铭也是时候要学习管理军队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千行之带着凝重的神色回到了府中。
回到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了苏铭，并让他快速收拾行礼，明日一早就送离开。
苏铭没有想到自己不想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父亲，为何要将自己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让自己和阿白无法再相见。
那晚，他只是和千疏白坐在屋顶上，和平日一样静静看着满天星辰，久久没有说话。
他躺在那里，模糊忆起了阿白小时候的样子，那么软软呼呼的一小团。
他想起了阿白抚琴抬眸的瞬间，他想起了阿白站在树下朝他微笑的模样，他想起了阿白站在身侧，一手扶着衣袖帮他研磨的样子。
他想起的阿白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部在心里，清晰浮现。
苏铭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千疏白的感情。
苏铭不知在何时喜欢上了千疏白。
那么，阿白呢？
他偏头看向闭着眼眸的少女。
她眼眸紧闭，紧抿着嘴唇。
“你要离开了吗？”千疏白睁开眼眸，看着星空，轻轻开口道。
“嗯。”苏铭微点下头。
接着，两人没再开口。
千疏白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苏铭是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最后，千疏白站起，先一步从屋顶下去。
“保重。”将自己绣的装有平安符的荷包递给他，就从屋顶落了下去。
苏铭慌张起身，正好看见她抬眸冲他一笑，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
那是他看见的，千疏白最后的一个笑容。
一直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深处。
千疏白转身，落下的泪水消散到空气中。
她知道的，自己没有资格挽留。去边境，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自己没有资格任性要求苏铭留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着送他离开。
苏铭看着天空的满月，忽觉讽刺。
满月下竟是两人的分离，何其可笑？他攥紧了手心的小荷包。
看着远方那个越来越小的影子，他只是有点遗憾，没有在分别之时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于她。
而她的心意，他想，他收到了。
苏铭不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是永远。
错过了就不再回来。
多年后，当苏铭兴致勃勃地来到千家寻千疏白，终于想将自己的心意告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已不在了。
留下来的只有一首诗。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