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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五 ...

  •   罗通进了佛堂的时候,单天长已经不哭了,直溜溜地跪在五伯的灵位前,脸上还是倔强的神色。

      罗通私下里偷改了秦琼的吩咐,把顺序颠倒了一下,道:“伯父说,你可以起来了。”他知道伯父不会在意他这点小心思。

      单天长没动。似乎还没有跪够。

      罗通道:“你还想让伯父亲自来吩咐你吗?”

      单天长这才转过身来,到底掩饰不住担心的表情:“义父……没事吧?”

      罗通过来扶他:“没大事,只要你别再惹他生气。你也知道,伯父不能生气。”

      单天长低头想想,顺从地被罗通从地上拉了起来,只是仍回避着不去看罗通。罗通本想劝他几句,但事涉自己两家的父辈,具体情形和说书人所讲的又有什么不同,他也不知道,自然不好为自家先人分辩。索性只按秦琼的吩咐道:“饭菜我都送到你屋里去了。伯父叫你吃了午饭,自己去找齐伯伯,请他带你去茶楼赔罪。”

      单天长一言不发,低头向外走。

      罗通跟在他身后,掏出那瓶药油:“伯父还让我帮你搓搓手臂,等你吃完我帮你擦。”单天长却忽然伸手,一把抢了那药油过去,闷声道:“不用。我自己会。”将罗通甩在身后,扬长而去。

      罗通站在佛堂门外。猜想四伯此刻应该正在劝解伯父,不好前去打扰。犹豫半晌,终于直奔后院演武场,扎起衣襟,从兵器架上拿了杆花枪,埋头练了起来。

      依着秦琼的打算,单天长从茶楼回来,他就想把当年洛阳城发生过的事对单天长一五一十地讲个清楚明白。可是越想,越觉得要说的东西太多。若讲到兄弟情义怎么会比生死更重,就不能不提自己和单雄信几番几次患难相交、生死与共;要是讲自己和程罗二人为什么从洛阳投了如今天子、当年的秦王,就不能不说那些家反王的实力、抱负,以及战乱流离对百姓的害处;要是说单雄信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一起投唐,又不能不说单家和李家的恩怨由来。说了这些,又担心单天长一时糊涂,和他亲爹一样记恨了李家——如今天下已是李家的,皇权渐固,若言语行动之间有什么差错,可比当年单雄信御果园差点槊拍了□□的罪过只怕还要大。

      仓廪足而知礼节,天下定了就开始讲规矩,多少出身草莽、立过泼天功劳的武将功臣都跌在谏官们的眼里、嘴里。扳倒一个功高盖主的权臣,是谏议们足以留名青史、给子孙后代传颂的气节功德,全不必管这权臣是真的拥兵自重还是只不过是粗疏鲁莽。

      稚子一言,被有心人利用了,也能祸延九族。就算天子圣明,不至于此,终究也是有害无利。

      秦琼和程咬金越商量,越是觉得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尤其是单天长心里又先堵了这么大的一个疙瘩。

      程咬金还多一番顾虑,秦琼是动了怒也罢、是想起老兄弟伤情也罢,终究是耗了心神。自从贞观改元大事已定,秦琼心里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就散了,再用灵丹妙药培着养着,不过是尽人事而已。就像是一根蜡烛,再放在不透风的屋里、拿罩子挡着护着,防得了风吹雨打,终究也防不了它自己一点一点地烧着那根捻儿——耗的不过是个时候。

      人的命,天注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咬金早就明白,二哥是劳碌命,那么多远的、近的、闻名的、见面的兄弟们的心悦诚服不是银子钱买来的,是拿心拿命换来的;多么大的场面都指挥若定、多么急的事都处置得宜也不是胡蒙乱撞出来的,那得琢磨安排。诸葛武侯那么星宿下凡样的聪明人,也五十四岁就累死在五丈原,二哥他……多半也是不能得寿终的。

      更何况老兄弟的事,就是拦腰斩了二哥一大半的命数下去。

      谁都明白这些。所以大家在二哥面前,表面上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心里都有一丝战战兢兢。不过别人是心疼、是担心,程咬金还多一倍不舍。虽然看起来他跟谁都扯得来,但没了老七、没了老五、没了老兄弟,若再没了二哥,他老程其实也只能是个孤家寡人了。能和谁再心照不宣地说说老七啊?那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牛鼻子,现在装得不知道有多么的一本正经;其余的人……其余的人记得的都只是劫皇杠、是打登州,谁还明白老七那一声一声哭笑不得的“哥哥诶”呀?

      可是他知道二哥跟自己是不同的,脾气秉性、待人接物,甚至在用情深浅上,跟自己都完全不同。铜旗阵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惦记,老七一次都没在自己梦里出现过,自己也能往宽了想那是老七早就转世投胎、不知道做谁家的小小子去了。可是从武德五年到现在,二哥每次睡不安稳,梦里面有声没声叫的都是“表弟”、是“罗成”。

      这样的人,如何能终天年。程咬金死赖活赖地赖在护国公府,不过是想多和二哥相处一些时日罢了,哪怕多一年、一个月也是好的。

      对于罗通和单天长,他倒是不怎么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便是亲生亲养的,老子能替儿子做的也无非是挣一份家业、铺一条道路、预备下一个好前程。这些东西,不管是罗通也好、单天长也罢,都不欠缺。

      其余的路,总要孩子们自己去走、去闯、去摔打。他们只能教导着、提点着、帮衬着,连听与不听、从与不从都做不了孩子们的主。那又何必操心太过?

      “依着我说,”程咬金拿了主意,“二哥您也甭着急。这么多的事儿,不是三句话五句话、或者三天两天就能说清楚的。天长那小子从一岁多就在您身边长大,他什么样您还不知道吗?您得慢慢地跟他说,一点一点,把这些利害关系都讲明白了,他才能信服。”

      秦琼无奈点头。和程咬金商议半日,也唯有“讲,而且要讲详细、讲清楚、讲明白”这一条路走,只是半大的小子,真有耐心听那些一点一滴的陈年旧事吗?本就是百转千回、牵涉甚多的故事,少了哪一段哪一节,那旧事恐怕就变了样子。而且不在那个时候、那个境地,怎么能体会到做出一个决定、一个选择的为难和痛苦。

      他颇有头痛之感。

      程咬金也感慨:“早先我看着通儿小小年纪,被你们逼着学这学那,尤其是被大哥三哥两个牛鼻子按着读什么经、讲什么史,心里是真觉得他可怜。可是现在看来,知书识礼的孩子是懂事得多,也让人放心得多。从今以后,咱们对天长也得加紧管教了。”

      秦琼对这点倒是深有感触地点头赞同:“是啊。若不是今天出了这么一回事,我险些耽误了天长的一生。我对他是过于宠溺了。在我眼里,他老是那个当年没找见我、哭得直背过气去的小孩儿。所以不论何事,他一哭,我就心软了。再者说,我又觉得我一生交朋好友,没有对不起过别人,唯一有负的就是老五……”

      程咬金赶紧拦住他:“二哥您打住!慢说老五的事不怪您,就算你就是这么个揽责任往自己身上搁的性格,现在也得注意着点。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您这毛病,可天长不知道。他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他会怎么想?”

      秦琼颇知程咬金外粗内细的本性,却也常有刮目相看的感觉,这次更是愕然之后,深感受教。

      所以单天长回来的时候,秦琼也就没急着对他说什么。但也较往日严肃了神色,一一询问了他去茶楼如何给人家赔礼道歉,可补偿了人家的损失?单天长倒不像他们预料的那么垂头丧气,说了自己怎么赔罪后便道:“董先生没有怪我。还说……说不知道我是谁,不然,不然就不说这段了。”

      秦琼与程咬金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孩子还是没想到正地方。程咬金就开口:“天长儿,你称名儿也有十二岁了,老这么晃荡着也不是个事儿。明天起,就让你三伯帮你找个先生,也该学点正经东西了。”

      罗通已经被打发回自己的府里了。单天长拒绝他帮忙擦药的事,他也没瞒伯父和四伯。两人知道单天长在他面前还是有点别扭,也赞成他先远着点,待驯一驯天长的野性之后再说。以前只有他看着罗通受驯的时候呲牙咧嘴嘲笑的份儿,现在自己套上笼头了,就算罗通不说什么,也难保他自己不恼羞成怒。

      野马初上缰,无端被尥上一蹶子也犯不上。

      单天长也清楚自己今天露了野相,以后只怕义父会对自己严加管教了——至于是管几天还是管几年,他倒还没有考虑——所以听了四伯提给自己找先生,也只乖乖应诺。

      他也不是不爱学,只是没长性,又没人狠狠拘管着他,往往就随波逐了流。如今连当着兄弟哥哥骂街的事都做了出来,连齐叔叔都看不上自己了,是该改改了。

      一夜之间,单天长翻腾了半宿。哭一会儿、恨一会儿、后悔一会儿,打定主意一会儿,又犹犹豫豫一会儿。明天开始,要过罗通哥……罗通那样的日子了吧?可过了那样的日子,就能有那样的……出息吗?

      单天长忽然想到一件从来没想过的事:罗通是小公爷,跟自己的义父、四伯一样的国公。听说上朝的时候,他还站在齐叔叔他们前面。那个位置原本是他爹的,而他爹最显赫的功业,是不是就是今天所听说的“锁五龙”呢?

      单天长打了个激灵,一把拉起被窝,蒙在脑袋上,不敢再想。义父会告诉自己的,是好是坏、谁对谁错,义父一定不会骗自己。

      当夜程咬金直接就睡在秦琼房中。果然未到天明,秦琼便犯了旧症,胸闷气促,心口隐痛。好在久病成医,程咬金和他都颇有经验,也没有惊动别人。身边有魏征早就配好的药丸,便先服了两丸镇住病势。

      次日一早,徐茂公便到了护国公府。显然是他已经见过了侯君集,所以连早朝都告了假,直接带了针灸器具过来。秦程二人见了,也不由失笑。这几年来,这种事情在护国公府几乎已经成了常事,不是很急重的症状,大家也都镇定了许多。

      至于此次病发的原因,大概侯君集也说了些,所以徐茂公给秦琼用了针,便问单天长在哪里。

      秦琼看看天色,微笑道:“昨天头半夜我听他也折腾了半宿,现在大概还没醒吧。”单天长的房间就在秦琼隔壁,他小时候本是和秦琼同住,后来罗通到了长安,也曾经在护国公府住过一阵子,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秦琼便收拾了一间房间给他们俩自己去住。但也紧贴在自己卧房旁边,怕夜里有什么动静。

      罗通后来回了自己的越国公府,那房间便由单天长独住了。

      夜深人静,听见隔壁房里的动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程咬金还是叹口气:“您能听见他半夜一个人翻腾,现在咱们三个人的动静他都听不见,这就是儿子跟爹的不一样啊。”言下之意也有点不满。

      秦琼摇头道:“他是昨天折腾得太累,又半夜未眠,所以现在才睡得太死。你昨夜还不是睡得直打呼噜,也没留意到他的动静?”

      程咬金讪笑:“我跟您不一样,我没心没肺惯了。再说,天长那是您儿子,可不是我的。”他的抱怨也是半真半假,调节下气氛。天长对秦琼的身体自来也是十分紧张,绝对不会听见动静也不过来。

      徐茂公此时已经开好了调养的方子,交给家人去抓药煎药。又嘱咐了秦琼几句,也不过是老生常谈,彼此都知道没什么大用处,最重要还是静养而已。

      秦琼便提起要徐茂公替单天长介绍先生的话头。徐茂公答应了,不过说也要几天时间衡量一下人选,再问问人家是否同意,毕竟国公府的西席也不是随便找的。罗通所有的文武才艺,都是这些伯伯亲自传授的。但到了单天长这里,魏征徐茂公来教他的话,一来二人时间有限、二来二人所讲的东西,对他来说也太过深奥。至于其他的叔叔伯伯,平日里都宠惯了他,只怕板不起脸来成就师道的尊严。

      秦琼也知道急不来,只道“三弟你多费心吧。老五只有这一点血脉,我们不能养废了他,对不起老五的交待。”

      程咬金暗自腹诽:单老五自己那个样子,只怕也对不起您的期待。不过终究不敢说出来。

      此时单天长已经醒了,赶紧跑过来。看见秦琼的样子,站在床边,脸憋得通红,不敢开口问他怎样,生怕自己一开口又惹义父生气。又怕被三伯和四伯教训,只偷偷用眼睛瞟着两人。

      秦琼安慰了他两句。程咬金和徐茂公虽然对他有点不满,但到底觉得他还是孩子,现在也可怜巴巴地知错了,便也安抚了几句,叫家人带他出去洗漱吃饭,没事不要来打扰义父休息。

      单天长也知道义父犯病和自己昨天闹事脱不了关系。讪讪然洗漱练功,独自吃了早饭。又听说罗通已经来看望义父,他心里别扭,不愿见到罗通,也知道义父现在不可能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情,便自己又跑出府去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长安城里已经跑得很熟,叔叔伯伯们的府第、各种吃喝玩乐的地方——除了些孩子不宜涉足的,他都被带着去过。不过此时他觉得自己无论到哪个叔叔伯伯那里,估计都会被抓着教训一番。义父说什么他都肯听,别人说一样的话,他就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哪里也不去就是。

      那些玩的地方,他一个人去多半还是不合适。想来想去,他竟然又奔了昨天闹过的董家茶楼而去。

      茶楼的伙计都已经认识了他。昨天闹过之后,他被齐国远带着来这里道歉赔罪,又给了董二聊一笔赔偿,董二聊和这些伙计也对他们反而有些感激。今天茶楼外挂了停书三天的牌子,茶客自然少了很多,单天长一进来,便有伙计认出了他,赶紧上来招呼,一边通知老板。

      董二聊亲自出来,把单天长领到雅座单间里,准备茶水点心给他吃。他自从留在长安,因为曾经为罗成之死做过证人,和瓦岗诸将关系都不错。尤其是地位没有那么高的比如齐国远、李如辉等人,常常来他的茶楼捧场。很多事情他也就是从这些人口中知道的,时间一长,索性开了书场,偶尔也讲讲这些人当年的事迹。

      单雄信的事二聊也知道不少,不过因为他当年毕竟是洛阳王世充的手下,是大唐征讨过的反王,所以不会特意说他的故事。即使提到,也不用真名,昨天说到锁五龙的时候就特意改称“单猛”,没想到下面居然坐着单雄信的儿子,才惹出那样一场事。

      今天看见单天长又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单天长和秦琼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他能开这个茶楼,全靠当年秦琼派人送给他的那笔银子,是以秦琼对他来说,算得上是恩人。

      当日在金殿上,他也是眼看着秦琼吐血昏倒殿前。后来也一直打听着秦琼的消息,却从来没有去见过秦琼,只怕秦琼看见自己触景伤情。但对秦琼这些年大致的经历,比如回山东养病、挂帅伐突厥等等,都打听得明白。单天长是秦琼义子之事,他也早就知道。

      他原本就是伙计出身,最会察言观色,这些年做老板又历练多多。昨天单天长来赔罪,也还面带恼意,他一眼便看出了。但不管是出于对秦琼的感念、还是对单天长身份的忌惮,他都不能责怪单天长,而只能示好。

      所以他打定主意,单天长今天就是又来找茬,他也只能赔笑应对。不过单天长吭叽了半天,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单天长是来找他说自己父亲的故事的。

      董二聊长出了一口气。本来出了这样的变故,他已经打算不再说这些故事了——单天长的事提醒了他,毕竟这些事情离现在太近,也许就遇到谁的后人朋友。昨天幸亏单天长是个孩子,扔的只是橘子。要是一个大人扔点什么砖头瓦片过来、哪怕是银子呢,只怕自己的脑袋早就砸出窟窿来了。

      可是这些故事憋在心里,又实在是心痒难熬。他已经准备挑两个徒弟把这些故事教给他们,再让他们流传下去,过个百八十年再讲出来了,今天单天长就给了他一个继续说的机会,而且可以说的还是平日里不能讲的那些。

      他几乎有点大喜过望的感觉,问了单天长不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便将他带到后面自己的房里,关了房门,从当年山西潞州府八里二贤庄的单二员外执掌绿林开始一一讲起。面对单雄信的儿子,他当然不能再说单雄信的坏话,讲的全是单雄信如何义气、如何号令各路好汉的事迹,包括秦二爷当年流落山西、当锏卖马,如何结识单雄信等等事情,都讲了出来。

      单天长听得热血沸腾,时而跺脚、时而捶桌,又哭又笑。不觉间到了中午,董二聊准备了午饭跟他吃了。单天长还要再听,董二聊也说得累了,跟他约了明天再来,又哄他玩了一会儿,这才叫他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秦琼病中乏力,吃了药正在休息。单天长问候了一下,只说自己出去玩了,并未细说去了哪里。秦琼知道等自己好了,三弟应该也已经给天长选好了先生,这种闲散的日子只怕再不会有,是以只吩咐天长出去最好带人陪伴、不可再惹祸端,也没有命令他不许出去。

      从此单天长早上来请过安,便跑去茶楼找董二聊听书,不过后来是到午饭时分便回来。来府里探望秦琼的众人也都知道秦琼这次病发和单天长有关,在他面前也不提不问天长的情况。单天长每日下午在府中极乖,也没人听说他在外面闯祸,所以几天下来,竟无人在意他在做什么。

      罗通这几天每日都来府里侍疾。秦琼身体渐好,不愿拘着他,便常常催他回去练功或者出去散散,也是防他常在房里沾染了病气。虽然魏征和徐茂公都说过他的病症不易过人,但罗通和单天长毕竟未曾长成,要多加小心才是。

      罗通虽然应了,但也多半是在府里书房读书或者后院练功,总要等到看着秦琼吃过晚饭和汤药才回去。吃饭的时候他和单天长也见面,但都是打声招呼,不像以前那么亲热。

      秦琼也知道两个孩子心里还在别扭,只是此刻也没精神管。只想等身体好些、跟单天长好好说明那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把这两个孩子心里的疙瘩彻底解开,不要又弄成他们父辈那样。

      倒是程咬金私下里跟罗通说过:“怎么说你也是哥哥。天长那孩子是个拗性子,就是再不对,也是心服口不服的主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早点和好,你伯父看着也放心。”

      又悄悄贴着罗通的耳根子告诉他:“你也不算吃亏。想当年你爹可没少调理天长他爹。你爹那一张嘴,说出的话能把单老五活活气死。幸亏有你伯父调停着,否则呀……嘿嘿嘿嘿。”弄得罗通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再看见单天长,罗通也打算主动跟他把话说开了算了。又不是三岁五岁,这么闹下去实在有点丢脸。所以看单天长往后院练武场走,他没有像之前一样避开去干别的,而是跟着他走过去。

      秦府的演武场也很大,四面放置了兵器架,中间的空场还足够几个人在里面交手。练拳脚的梅花桩和木人放在一旁,用兵器架和中间隔开。还单独为罗通和单天长预备了矮些的桩子和木人,只是位置更偏,面积也更小,是在一排松树后面。

      罗通现在以操练枪法为主,间或已经开始练锏,所以多在中间的空场练习。拳脚他一般早起就在自己府中走上几趟,这边那个小拳场,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这次他跟着单天长走到小拳场旁边,站在树后,准备先看看天长的功夫练得如何,若有机会,也好用跟他切磋或者指点一下的借口来打破僵局。

      只见单天长先活动了一下身体,拉几个架势,便蹿到场中木人旁边开始击打。

      那木人是为了练拳脚特制而成的,其实不过是一根可以转动的木桩上安了上下两排、四根木棍,略具形象而已。拳脚打上去,木桩转动,木人的手脚便会横击回来。为了防止碰伤,木桩和木棍上都裹着填充了稻草的兽皮。

      罗通看着单天长气势汹汹地击打着木人,先还微笑,后来不由皱了眉头:单天长的拳脚劲道有余、章法却是不足,不像是在操练,倒好像在拼命一样。这样练下去,大概只能增长力气,于拳法上实在没什么益处。

      看看单天长拳脚速度渐缓,估计不会害他分神被木人打到,罗通这才咳了一声,从树后走出,一边道:“天长,你这是在练拳还是在拿木人出气啊?”

      话一出口,却见单天长猛地抬头看向他,脸色蓦地成了酱紫色,连木人转过来的手臂也不知抵挡躲闪。

      罗通赶紧上前,一把按住木人手臂:“天长,你……你!”他忽然看见木人上的东西,也愣在当场。

      只见木人胸前的兽皮上,写着“罗成”两个字,还重重地画着一个叉叉。那兽皮久被捶打,已经磨得发亮,而“罗成”两字和那叉叉倒痕迹犹新,只是被摩擦得有点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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