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绿珠传》茉莉JM

33、第三十三章

　　礼德斋里翠柏苍松，十分清幽静谧，一点也不像是最受石崇宠爱的姬妾居住的地方。绿珠以为容澄的宅子怎么也该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现在看来倒更像个儒雅士的住处，也是经得起礼德斋这个厚重的名字。

　　进了那圆形拱门，迎面是一面巨大的山石屏障，上面用红色朱砂密密麻麻刻着诗经里的句子，将院子内部和外部隔成了两段。左手边可见一个厢房，厢房门紧闭着，只开了个小窗，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正坐在窗前打盹儿。

　　绿珠走上前去，轻轻扣了扣窗棂，那老头儿本来还在打呼噜，被声音惊了一跳，一激灵睁开了眼睛：“谁？谁？”

　　绿珠被这老头滑稽的样子逗得心里发笑，看他一副醉醺醺喝多了酒的样子煞是颓废，但面上也不好表露，只好板住脸道：“这位老人家，我是金谷园新来的绿珠娘子，听说是要先来礼德斋录入名字，请问可是在这里？”

　　那老头盯了绿珠半天，眼睛里还一片混浊的朦胧，用力抹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老头儿上下打量了绿珠一番，倒像是在评估物品的价值：“你就是绿珠娘子？”

　　绿珠奇道：“老人家识得我？”

　　那老头挥了挥手，粗鲁道：“我上哪儿识得你去。只是那和你同来的琴如娘子先前已经来过了，只剩下你没录入了。还有，别叫我老人家，我哪里老了？不过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而已！我的名字叫扈长林，人家都叫我扈总管，知道吗。”

　　绿珠心里只好笑，这老头自尊心还真是强，一点也不服老。五十多岁的年纪还算不老吗？只是她也没时间耽搁太多了，于是直接道：“扈总管，那能否劳烦您记录一下？”

　　扈长林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去从翻翻找找，一会儿吃力地搬上来一个一头高的大厚册子。那册子绑得松松垮垮的，纸张也都泛着黄色，像是用力一扯就会散架一般，偏那扈长林翻得还很用力，噼里啪啦的，看得绿珠都直担心。

　　“绿珠……绿珠……兰舍那屋的……”扈长林一边翻一遍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找到了，就是这里。”

　　扈长林满意一笑。绿珠随着他手指尖看过去，只见那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有一排写着兰舍的名字，兰舍的名字后面写了另一个名字，只是被毛笔划了下去，看不清了。扈长林从桌上取了个毛笔，就在那被毛笔抹去的名字一旁颤颤巍巍地写下了绿珠二字。

　　绿珠对那被抹去的名字十分好奇，但她知道不该多嘴多舌，便没有开口询问。

　　扈长林写了绿珠的名字之后，抬起头，看见绿珠还站在那里，像是有些惊奇一般道：“咦，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回去吃饭，这个时间，再不回去吃，饭都凉了。你以为吃凉饭是件好受的事情吗？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

　　老头一边说话一边猛摇着头，那飘逸的白胡子就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摇来晃去的。

　　绿珠忍不住扑哧一笑，对这老头又多了几分好感和好奇。好感是因为觉得他亲切可爱，好奇便是不知为何他这样直言直语，性格古怪的老头儿能在金谷园混到礼德斋总管事的位置。不过倒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扈总管能否告知绿珠慕芳斋该怎么走？”

　　“出了门向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扈长林说完便低下头去，不再搭理绿珠。

　　绿珠笑着向扈长林行了一礼，又回头看了一眼礼德斋，便匆匆拐出了门。绿珠确实是有些饿了，步伐也就不自觉地快了起来，真是一会儿就到了慕芳斋。

　　就似容澄和芳霭是两个完全相反性子的人一样，她们居所的装扮也是大不相同。芳霭的院子只能用张扬二字来形容。老远便看见院子里花团锦簇地种植着各色的花卉，煞是鲜艳。正对这拱门和牌匾的也是个大屏风，不过这却是个亮眼的琉璃屏风。绿珠甫一踏进院子就闻见了扑鼻而来的一阵香气。

　　慕芳斋也是偏面设了个厢房，开了大门，绿珠便径直进了那厢房里面。厢房里面陈设也是鲜花瓶摆，鲜艳亮丽。只见里屋书案之后坐了一个婆子，正百无聊赖嗑着瓜子，一脸的慵懒不耐。绿珠心里便道，这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了。

　　果然，那婆子看见绿珠来了，只刻薄地瞥了她一眼，出言挖苦道：“哟哟，绿珠娘子喂，你可算是来了。我可是在这里等你好久了。真是贵人贵气，姗姗来迟。”

　　绿珠心里只不把那婆子说的话当事，敛了眉目低头道：“这大娘，绿珠因为寻路花费的时间长了些故而才来迟，还请不要见怪。”

　　那婆子见绿珠态度倒是恭谨守礼，也不好再责难什么，当下哼了一声：“好吧，你的那份东西已经给你放在一旁那凳子上了。”婆子说着，扬起下巴倨傲地指了指左手边的座椅。绿珠随她视线看过去，果见一堆被褥枕头凌乱地堆放在那椅子上。

　　这样子凌乱散放着绿珠是绝对没办法把这些拿回去的。于是绿珠皱了眉头又问那婆子道：“大娘，可有用来包裹的单子？”

　　那婆子斜了绿珠一眼：“单子？没有。人家都是有人来帮忙拿回去的，你这人缘是有多差，连个能搭把手儿的人都没有。这我可就管不了了。你能拿就拿回去用，不能拿晚上就别盖了。”

　　绿珠心里只是冷笑，这婆子也真是够有胆色的了，真是仗着主子有地位就不把其他人放眼里了，这样的人，看她能在金谷园里待多长了。

　　绿珠干脆不再理她，径直走向那被褥，用那最大的褥子将其他被子和枕头垫子包裹在一起，然后整个抱在胸前。这样省力一些，不过确实把前面的路都挡住了，绿珠不得不走几步路就停下来看一眼前面，省得被绊倒了。

　　绿珠就这样出了屋，那婆子还在背后唠叨着“真是没规矩，连句好话儿都不会说，礼也不会行一个”之类的，绿珠一概算作没听到。

　　这被单床褥本不应该太沉，但都摞在一起也是不轻的分量。绿珠因为怕被绊倒，于是行得很慢。只是虽然没被绊倒，却是差点撞了行路的人。

　　“前面的那丫鬟，你看着点路，差点冲撞了我们念乔姑娘！”

　　绿珠专心行着路，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训斥的声音，直觉上似乎是在与自己说话，于是赶紧停了下来，越过那挡住视线的被褥，向前面看过去。只见一个梳着两个小髻的丫鬟正皱着眉头怒目瞪着自己，那丫鬟背后还俏生生站着个一身翠绿色的娘子，只是绿珠这个角度实在很难看清那娘子的容貌。

　　只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不碍事，她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抱了这么些东西。别太刻薄了，快回去吧，今日的佛经还没有抄完。”

　　那丫鬟又看了绿珠一眼，才点头应道：“是。”于是那几个人便往了另一个方向去了。绿珠呼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太不小心，幸亏是碰到个心善的娘子，若是碰到个刻薄的，难免又要耽搁许多。于是绿珠更加注意了，走不几步就停下来向前张望一眼。

　　谁知才走了一会儿便听得背后有人呼唤：“前面那娘子，停一停，停一停！”

　　绿珠听得声音越来越近，于是转过了身，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面前站定了，低头道：“看娘子拿得好吃力，我奉命来帮娘子拿一些东西，送娘子回去，不知娘子住在哪院儿？”

　　绿珠倒有些诧异了：“不知小哥是奉谁的命？”

　　那小厮道：“就是刚刚娘子路上碰到的我们念乔娘子。我们念乔娘子心善，看到娘子一人搬这么多东西，于心不忍，于是让我来帮个忙。”

　　绿珠忙应道：“真是谢谢小哥了。还请小哥帮我转告念乔娘子，改日绿珠必定亲自去道谢。”

　　那小哥帮着绿珠将东西送了回去自不必说。

　　绿珠回到自己那院时已经是精疲力竭，她抬头看去，只见那院门上悬着的牌匾上大书着“群芳荟萃”四个字。绿珠心里苦笑，自己竟然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名字，也真是忙得糊涂了。

　　此时院里没有几个人了，各屋里也都点上了灯。绿珠悄声来到了自己屋子门前，轻手轻脚推开了那木门。屋里一片漆黑，只外屋点着昏黄的蜡烛。绿珠先把被褥放进了里屋床上，才又回到外间。只见桌上摆着碗筷和一盘还未动的菜，都已经凉透了。

　　兰舍那屋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她已经睡了。绿珠叹了口气，独自坐在桌前吃了几口凉菜填饱了肚子，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收拾了床褥。待躺在床上，绿珠是连回顾一日情形的功夫都没有了，一沾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一夜连梦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