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冥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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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连盏铜灯，如莲般绽放在正殿大门的纱幔旁。
烛光伴随着纱的雾里看花，遮盖住西窗内喜庆的春景颜色。
纯白色的棉絮被褥，用银丝绣着三十多个部族的纹案，铺在圆形的床榻之上。
族案代表着各个部族献上的祝福，宽大的从床榻上铺下，铺满了整个寝卧。
床榻上方吊顶，红幔遮掩住整个床榻的模样，只隐约看出香木嵌玉的扶拦五处，正方有小层阶梯，阶梯纹饰不论，踩上五层小梯，掀开又一层红幔纱，两旁放着仙鹤长鸣的香炉灯。
层层递进，每层之间的左右两旁，都有梨花木所镂空雕刻着神鸟展翅，舞于祥云中的花雕衔角，角处悬明宫灯，照出从帐幔中隐约飘出的浮香之形。
掀开最后一道红纱幔，才是真正入眠的床榻。
整个洞房处，床榻不如说是床台。
登上床台之前，却又是两道矮阶，满足五五之数，乃大吉之计。
而祭天拜祖，吿知成婚之礼后，还有一道在众人瞩目下的礼仪，却是在正殿进门的宫台之上。
况且宜自两个时辰前，与齐凌一道祭天之后，便在侍从的拥簇下，在这里等着殿门再开。
宫台之上，摆放的是部族奉贡，铜盘由侍从端着，其中盛着五谷杂粮甚至是象征着天下寸土，汇集四面八方的土壤、清水等活源生息之物。
松际露月夜，宫内的侍官提着大红灯笼，伫立在宫殿内外。
清潭映影，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待祈福的钟声再次响起，三声回荡宫墙内外，与清晨的鸣钟交相相呼应，起落之伏比如日月。
原本还盛大通明的烛光，除却正殿宫，刹那间全尽熄灭。
一瞬繁华歇，唯独幽深之处箜篌与埙音起，奏迎王者归宫，正位有主。
齐凌一身黑袍，携着浩浩荡荡的五十人，走至宫殿门前。
音止。
前方掌宫灯有二，伫立两旁。
两位侍从当面用五谷之水浸手，双手过头而跪，左右捧焚香之炉示于陛下。
正中间却是三个酒杯，由齐凌执酒倒入。
侍从接过，盛放在祭台之上，明日见阳之出，奉于先祖之前。
倒完酒后，齐凌依旧不动，由身后执礼之人上前指月而拜，遂而鸣音，引殿门内的宫人的合奏，意味琴瑟和鸣。
两者合音之礼后，才能打开殿门。
殿门开后，却并不意味着众人能踏进。
“却是我小瞧了旧俗。”封华看着这一整日下来，也不得不对此‘心悦诚服’。
“这般繁琐的礼仪，我以为王上对成婚这等事的耐性，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一回。”封云即使是今日王上大婚的日子，也佩戴着长剑，身形冷硬的站在长廊角。
又饮了一杯酒后，对着旁边道着。
“哟。”师青云面上带着沾酒微醺，颇有几分唯恐天下不乱，“这是借酒，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不等封云有何反应，师青云便挑眉继续道：“王上成婚，你倒是弄的和户部尚书失了女儿一样。”
“青云。”封华出声，颇有几分无奈，“你手中酒烈，还是少喝些吧。”
封华此意，这便是在委婉的说师青云醉了，言语也当不得真。
两人的你来我往之间，并未让封云的神情有何变化，刀疤刻在面庞上，怎看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不善言辞的沉默。
就在封华以为这事揭了过去，封云却是开口了，“我们四人，自幼跟随王上，生来飘零，寻常人家的夫妻情谊，自然不适合放在王上身上，而况且宜的性子，与王上相处，却是寻常夫妻都做不到。”
“这倒是要看，娶的是何人了。”师青云早就察觉封云对况且宜有些微词，“你莫不是这几年担忧王上性命之事，脑子里就没旁的了？”
“我如今也能与你说个清楚，就算不是况且宜，大抵五年间，说不准那天王上想要个继承人，可那会是一个怎样结果？”师青云轻呵了一声，似乎嘲讽，“你若将阴都满城贵女想个一清二楚，便不想再往下想下去第二个。”
“城中云英未嫁的女子，却是怎的招惹你了，需你费这口舌？”封华摇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欲止此番叙话。
“你若是相中了，怎的不见你娶上一两门亲？”大约是真有几分醉意，师青云没有给半分情面的直驳此话。
封华却是摇头，直接夺过师青云手中的酒壶，稍微掂量，去了这壶重，这酒最起码有两斤，还不算早已入腹了的。
师青云伸手，似是想要回酒壶，却被封华义正言辞的拒绝，“你醉了。”
“我言语之间，向来想什么说什么。”夺回封华手上，原本属于自己的酒壶，师青云微微一笑，“过的早就不是几十年前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日子，我醉与否又如何？”
不见封华回应，师青云看着远处独亮的灯火，放纵自己醉在酒意中，“如今王上大喜，我不过说些没有边际，却是最有可能的事而已，并未妨碍与谁。”
封华也是知晓师青云是什么意思的，有些话说与不说，也并无不同。
他们谁能代替王上决定一件事情呢？
适与不适，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封云看似冷硬，心里却是柔软，他与王后相处不多，大抵被她清冷的表情骗了，觉着她并不适与王上。
可实则相反……
封华思绪至此，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也被师青云带走了，连忙转了弯不再像。
一笑而过，顺带饮尽手中还端着一杯清酒。
封云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没有人出声，他自然也沉寂下去。
如今的局面，却真是应验了三分天注定。
王上是怎样的人？又如何能在一开始，就对况且宜如此退步，甚至是忍让的地步？
封云自觉都不可思议。
追寻过去，他却是能明白几分的。
这一切的起初，说起来也是因况且宜之父，户部尚书况钱。
况钱是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熟知了。御史台主抓贪若饕餮之人，这些人大多，可都是况钱亲笔勾画的！若说除却他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还有对钱之一道上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天赋和敏感，甚至是对自己都吝啬到让人放心的地步，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这个度，不是常人能把握的好的。
况宅一家，上从况钱下至况长冬乃至况且宜，就没有愚蠢之人。
这些，却不全是王上对况钱如此和蔼的理由。
王上对其的恻隐之心，在于况钱的过去。
大夏用官，查往平生。
王上再强大，也是个人，也有着过去。
大夏未建之时，他们就曾听说过这个因为逝妻，最后崩溃的男人。
况钱当年在自己的部族，是一族之长，品性端庄，且手握的权势并不低。
性情大变，却是在妻子过世之后。
这个男人，至今说不准还信着，借以麻痹自己，当初是因没有钱财请不到巫祈福，妻子才逝去的，若他手中有足够的钱，催使人心，能让它族为妻子的病情奔波，定不至于隔着阴阳两端。
这样自欺欺人的行为，可谓并不是真男儿所行。
却也不得不说是用情至深。
于况长冬的忽视，是迁怒。
自亡妻诞下幼子，半年内逝去的打击，几乎一看见幼子，就能想起妻子的逝去。
时时刻刻，每分每秒的煎熬，无声无息。
于况且宜的放任，却是另一种相护。
当初大夏初建，王上的脾性谁也摸不清楚，况钱本是一族之长，没有什么将女儿留在部族中，更为安全的了。他所遗留下的势力，足以保女儿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
且不说这部族的交权很是和谐，并未有太多的杀戮和暗中手段，新任的族长承况钱的情，看顾她的女儿自然不在话下。
王上那时的情形，与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也多伦不让。
每日挥刀的凌厉，越发冷的神情，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了无止境的血光里。
听闻这个传闻，却是安静的愣神了半响。
虽说只有一瞬，他却也看明了。
后来用况钱这个人的时候，他的过往也是调查的最为细致的。
并非他是何作奸犯科的小人，吝啬之名天下都稍有耳闻。
而是因为过往……
没人能完全抛却过往。
他以为王上对其的特殊，只是因为那些王上不曾有，兴许曾经有些许期盼的事物，况且宜都有。
这是一种错觉，也并非大丈夫，需贪恋这般虚无。
可事情，并非都是按照人的臆想而进行下去。
到底是不同的。
可哪里不同，他却是不清楚了。
若是清楚了，怕是会挨不过在王上手底下走两招。
若不是王上同意况钱之言，让况且宜进宫。
就以况且宜被自己抓来，还有能力逃出到处乱窜之事，足以让王上直接将人处死。
也根本就不需了解这是何人，因何事入宫，为何有这般的能力。
不是这些见鬼了似的冥冥中的事，今日这场婚礼，大抵要等到一两年后才有这般的苗头了。
看着华灯初上，封云饮着煮酒暖胃，竟是轻微的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冥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