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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何谓爱情 ...

  •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
      再怎么美丽也只能是曾经

      ——张韶涵 《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回到福华,郭行云没有上楼,只招了客房部服务生送她回房。昏暗房间里,室友大姐已然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见郭湄回来招呼了两声,也懒得追八卦,翻个身又睡了。郭湄金鸡独立地洗漱完,刚爬上床就看到手机里一条短信。

      “已和许怀谦约好明天去基隆参观物流中心,我母亲会同行。”

      “蓝蓝怎么样?”

      “还和许怀谦在一起,应该没事,别担心,早点休息伤员同志。”

      郭湄心下稍安,敲了个“好”,觉得太简单,“嗯”,太生硬,“谢谢”,太客气……没想到这么熟了,居然还会有进退无据患得患失的时刻。

      要怪就怪这个晚上有太多意外,蓝蓝失控的揭露,阿谦恳切的告诫,以及曲扬并无恶意,甚至可说是善意的警示,用词不同,语气迥异,可他们都指向同一个前提,郭湄,你和郭行云之间,有一些非同寻常的改变正在发生。

      “我是湄湄。”
      “我是阿云。”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的歌。”
      “阿云,江湖救急,帮个忙。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喂,我们不熟……”
      “没关系,刚交的。”

      一年前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莽撞的邀请啊,连对方长相都没看清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扑上去,相隔遥远的轨迹就此交集,然后缠绕羁绊了一个四季轮回,最终成为今天的迷局。

      如果阿谦的回国聚会不安排在那天,如果怀谨哥不给她通风报信,如果阿古如约而来不放她鸽子……他们还会不会相遇,会不会一起踏上这段寻亲之旅,并在曲曲折折的旅程中渐行渐近。

      会的吧,郭湄暗自猜想,他是她的一次邂逅,她却是他珍藏了六年的记忆,他在原乡一连坐了那么多天,只为听这个小姑娘再唱一次《美丽的东山岛》,像她十五岁时那样。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巧合,全是注定。

      郭湄辗转反侧,最后才在昏昏欲睡之际回了一条,“知道啦,大叔。”

      因为事先和梁主任请过假,室友大姐也没有叫醒她,郭湄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了也舍不得下床,要不是门铃一直响一直响,她估计会一直赖床赖到吃午饭。腹诽着服务员的不知趣,郭湄一边耙头发,一边扶墙跳过去开门,门一开,她足足愣了五秒。

      “蓝——蓝蓝?”

      “叫什么叫,还不让我进去?我都傻站十分钟了!”

      “哪有……我听见三声就下来了……你不是和郭老师去高雄了吗?人呢?”她往郭蓝身后探了探,没好问许怀谦在哪。郭蓝明显是一个人来的,手上还拎着塑料袋和一根三尺长的棍状物。

      “我和郭老夫人说你受伤了我不放心,反正我也不是她亲戚了,参观而已,又不做决策,许怀谦代表我爸去也一样。”郭蓝恶狠狠地往她床上用力一坐,塑料袋和棍状物都抛在对面桌上,“我给你买了药,等今晚过了24小时再抹,还有凉拖,还有拐杖,你自己拆吧,累死我了。”

      “蓝蓝……”

      “干什么?!”

      郭湄撕掉拐杖的包装纸,一拐一拐颠到郭蓝跟前,讷讷地瞅着她,“你脸没事吧?”

      “你还好意思说!老娘如花似玉一张脸,你也打得下去!”郭蓝往她肩上使劲捶了一拳,直接把她捶倒在床上,郭湄还没爬起来,又被郭蓝压在身下,左右开弓地揉搓她的腮帮,“我叫你打我,我叫你打我,要不是看在你挂彩的份上,我早就加倍揍回来了!”

      郭蓝是使了真劲儿的,郭湄被她捏得嗷嗷直叫,不堪忍受之余,翻身把她压了回去,两个女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大战一番,最后双双累倒,四仰八叉地躺成两个大字,气喘吁吁半天之后,异口同声地说一声“对不起”,多的不必再提,那笔永远算不清的糊涂账,也都不必算了。

      离得近,所以伤得深,也正是离得近,所以什么都可以原谅,二十年朝夕相处,多少恩怨纠葛,终不能抵过亲情的力量。

      “其实我没事,扭伤过两天就好了,伤口也不大,明天就能走路,蓝蓝,你还是尽快南下跟他们会合吧。”郭湄扭头和郭蓝商量,谁知郭蓝一翻白眼,“不去,我现在不想看到许怀谦。”

      “就知道你不是真关心我,非拿我当借口。”郭湄给天花板送去个一模一样的白眼,“蓝蓝,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说,我和阿谦真的什么也没有,他现在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要记恨他。”

      “我恨他干什么?要恨也是恨你,你个小骚蹄子。”

      “……”

      算了,原谅你了,知道你打小就是这么彪悍的。郭湄翻过身趴在郭蓝身边,“你恨我吧,我不怕,可你也不能这样晾着他,他是郭伯伯准女婿,才有资格代表鸿运,你不给他面子,他在郭老夫人面前很难做的……”

      “我不说他不说,郭行云更不会说,老太太知道什么?再说……等回了大陆,也没什么准女婿不准女婿的了,难做也就这一回。”

      郭湄大惊,“蓝蓝,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湄湄,我不冲动,我不怪你,也不怪阿谦,你们有什么错呢。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挫败——一直知道他暗恋某个得不到的女孩,可能是某个漂亮的学姐,可能是MBA班上的同学,枉我自诩是你姐姐,是他最好的知己红颜,却根本没发现他心里那个人是你……要怪他藏得太好还是我太粗心?还是我太自信?

      “其实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他吧,我爱的是自己心里那个完美不切实际的影子,我还想着当年那个傻傻跟在哥哥后面牵着我手的男孩子,他有个名字叫许怀谦,如此而已,真正的许怀谦,我从来没有认识过。”

      “什么叫你从来没有认识过,阿谦他只是没告诉你一段失败的暗恋,你就把这么多年的情分全抹杀了?你们都快订婚了啊!就为了一件过去的事,突然全都不作数了?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郭蓝扭过脸望着她,“你喜欢怀谨哥这么多年,出了一个郭行云,你就把他都忘了,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一瞬间,郭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别劝我了湄湄,阿谦会理解的,其实这样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解脱?”

      “不是!”面对郭蓝浅浅泛红的眼眶,郭湄说不出更多道理,可她直觉这不对,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谁年轻时没有过一两次错爱,一对恋人又要经历多少分合无奈、迂回试探,才能守得最后的圆满。她有遗憾,阿谦有遗憾,可他们的遗憾不应该成为蓝蓝爱情路上的障碍。

      “蓝蓝……”

      “都跟你说了别劝我了。”郭蓝一掌把她拍回床上,“我还没问你呢,昨天几点回来的?”

      “反正没过十二点,怎么了?”

      “这个郭老夫人,真是——”郭蓝斜睨她一眼,“她要是不突袭,你该不回来了吧?”

      “喂,说什么呢。”郭湄一肘撞过去,“别瞎讲啊,我和郭老师没什么。”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看不出许怀谦已经够失败了,我要再看错你,我跟你姓去。”

      “就好像我不姓郭似的!”

      “还真是巧,你也姓郭,他也姓郭,将来都不用争孩子跟谁姓,你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郭湄一脚踹在郭蓝腿上,浑然忘了脚伤,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吧?”

      “你……”郭湄弓着腰徒呼荷荷,半天才缓过劲来,“是,就算我喜欢郭老师,那又怎么样,你自己都说了,我从小没爸爸,我缺父爱,所以有年纪大的异性疼我,我就搞不清状况了……”

      “你真这么想?”

      郭湄没有骗人,从郭蓝情急中喊破的那一刻她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她是喜欢郭行云的,喜欢听他天南地北的神侃,喜欢观察他专心工作的模样,喜欢被他拥抱时缩成小小一团的感觉,喜欢和他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

      只是这种喜欢,无论生理上离得有多近,心理上终不过一份静悄悄的远望和仰望,和她当年隔着药香花香的小花园偷窥怀谨哥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她的年龄在累积,身体在成熟,可骨子里那个渴望宠爱的小姑娘从未真正长大。

      这真的是爱情吗?

      “其实你怎么想不重要,问题不在你,在他。”郭蓝见郭湄不说话,便抬手指着对面桌上的塑料袋,“老实告诉你吧,这些药、鞋子、拐杖,都是郭行云交代我买的,他一早要去高雄,来不及,就写了清单给我,买什么,去哪里买,有什么注意事项,交代得一清二楚,还要我中午再来找你,他说湄湄最贪睡,昨天又回来得晚,让她好好睡一觉。湄湄,不要告诉我只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长辈关心晚辈,不用避着自家老娘。你说,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昨天之前我还以为是你一厢情愿,今天我不信了,我不管你是不是把他当成怀谨哥的影子,我只知道,怀谨哥心里只有降香姐,但郭行云不一样——他是很喜欢你的。”

      有很多事情,不是堪不破,只是不敢想,有朝一日说穿了,桩桩件件都是铁证如山。

      为她搜集的零食,迂回厦门的航程,舍不得送给别人只送给她的手链,她至今还记得它从他指尖一圈圈缠上她手腕时,那种沁凉的触感,他还给她右脚抹过炉甘石,左脚拔过玻璃刺,他抱着她回家,在她跳来跳去的厨房里做夜宵给她吃。

      曲扬说,敦化南路那套公寓是她给郭行云和蒋袖心准备的结婚礼物,他们分手后,郭湄是第一个被他带进门的女孩。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曲扬说这些,难道是为了恭喜她郭行云对她青眼有加?

      “蓝蓝,他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其实都一样。郭老师和我的距离,比我和怀谨哥的更大,我们不可能的。”

      她不想做第二个蒋袖心,想来郭行云也一样,他喜欢她,疼爱她,舍不得她,所以至今不曾说过一句试探的话。

      “为什么不可能?曲扬不同意吗?觉得你配不上她儿子?她昨天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随便聊聊以前的事。你不要乱想,她不是那种讲究门当户对的人。”

      儿子都快要变成不婚主义者了,曲扬哪里还会非名门淑女不娶,郭湄若能和他修成正果,她是求之不得,怕只怕郭湄年纪太小,对爱情和郭行云都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番苦恋最后仍是劳燕分飞,那是谁也不愿见到的结局。

      所以,就顺其自然吧,就像这许多年来已经习惯的那样,我喜欢你,你不用知道。

      三天后,郭湄随报社交流团返回厦门,郭蓝一同返回,次日,许怀谦离开台湾。

      回来以后郭湄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亏梁主任格外看重她,她竟在招待酒会上失态,严重损害了晚报社的形象。报社对她进行了通报批评,郭湄又硬着头皮写下洋洋洒洒三千字的书面检讨,一连加了十几个晚班,才勉勉强强在新闻中心诸位同仁面前抬得起头来。

      然而这一趟台湾之行,郭蓝闹出的动静远比郭湄更大得多。去时还甜甜蜜蜜的一对小情侣,返程却是各走各路。郭蓝一进家门便宣布订婚典礼诸项工作中止,因为——她和许怀谦分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何谓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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