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利与南瓜车》斯歌

30、第 30 章

　　戴菲听了司机的话，一颗心坠到谷底，这种感觉今天不停经历，却一次比一次更令人慌乱。她连忙摸出手机，可是手机居然没了信号，无论是电话信号还是网络信号，她问司机借电话，一样没有信号。她看着高速出口处车子一辆一辆的出去，只能在心里乞求上天赐予她一些运气。

　　他们车子下了高速进入国道，所幸国道上虽有积雪，可到底还是可以往前走，而且车子往各处分流，车流量渐渐减少，他们的车子也可以维持一定的速度。

　　一路上她不停的看手机，期望电话信号能够回来，无论如何，再往准格尔旗陈东阳的朋友那儿打一个电话，万一有了其他状况也可应急，可是信号却一直没回来，可是电量却在变少。

　　车子里面也越来越冷，司机说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状况必须节约能源，暖气还是不要开了。戴菲没有意见，她庆幸今天出来的时候带够了衣服。可是她刚在车里换上一件厚羽绒服，就听到“咯噔”一声，车子居然熄火！司机大声咒骂，掰着钥匙打火，可是无论如何，再打不开。司机回头看戴菲说：“车抛锚了！”

　　戴菲完全说不出话来，一阵清晰的绝望感向她袭来，这感觉今天已经多次想要光临，都被她挡在门外，但是这会儿她力气不够，挡不住了。

　　她坐在那里问司机：“能不能修好？”

　　司机看着外面飞飞扬扬的大雪说：“我开出租车没多久，不会修车。小姑娘你也别着急，等一会儿有过路的车，让人带我们一程。”

　　戴菲无计可施，只能按他说的来。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依旧没有一辆车经过。终于司机说：“没有办法了，只能在车上睡一夜等天亮了。”

　　戴菲说好，她不声不响的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剂攥在手里，她知道这司机多半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是漫漫长夜不能不防，她也压根没打算闭上眼睛，而且就算闭上眼睛她也不可能睡着。

　　司机坐在前座身上盖着厚厚的军大衣，不一会儿传来了震天的打呼噜声。戴菲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抵御在寒冷的雪夜，窗外面雪依旧在下，道路和农田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远处依旧是黑黝黝的山脉，没有一点人气。戴菲并不感到害怕，她想也许是因为绝望到一定程度，其他感觉都麻木了。

　　戴菲眼睛睁着一直到天蒙蒙亮，绝望的感觉渐渐散去，因为整夜她都在想如果是她爸或者是黎政处在她现在的位置，一定会比她镇静。司机的呼噜声持续了整夜，终于她决定睡上一个钟头，她给手机调了闹钟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很快睡去，没有做梦。手机在手中震动起来的时候，她感觉不过刚刚闭上眼睛几秒，可是再睁开眼睛脑袋已经清醒不少。司机的呼噜声还在继续，她才发现自己在这慌乱旅途中遇到这样一个司机，实在是万幸。

　　她在车上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又拿了围巾从外面一圈一圈的把头脸缠紧，小心的推开门下车。外面温度比想象的要高一些，毕竟还是十月份，即使下雪，温度比这个地方最冷的时候还是差了一大截。她站在车边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和脖子，身体各处酸疼难忍，昨晚吃了几块饼干，这会儿口干舌燥，胃里也是空的，但是她并不是很在乎。她想她爸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鄂尔多斯了，在等着自己带人去救他，所以无论多艰难的情况，她都要坚持下去。

　　她身体舒展的差不多时，司机终于醒了过来，他从车里出来看到车外的戴菲，先是一愣，既而说：“小姑娘真是好样的！”

　　戴菲对他笑了笑，她想这该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她一定能顺利找到冯建国，救到她爸！

　　最终戴菲搭上了一辆往准格尔旗送羊肉的货车，车主是两夫妻，对她充满好感，问她是不是从京城到地方调研的记者，戴菲不想说自己的事儿，于是回答的模棱两可，那夫妻俩便当戴菲默认，一路讲自己生活的艰辛，戴菲想自己与他们相比，其实没有更惨。

　　到了市内，电话终于有了信号，戴菲给陈东阳的朋友尹大伟打了电话，说了冯建国的地址，尹大伟说去那地方要走山路，可是刚下了雪，没法开车，可能还要等。戴菲知道不能再等，就问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尹大伟说除非坐马车，马车走的慢，比较安全。戴菲求尹大伟给她找辆马车，尹大伟非常惊讶，一方面劝她等，一方面又对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意志力表示了不解。戴菲没有时间顾忌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爸的情况等不得。

　　戴菲坐着马车到达冯建国教书的乡下小学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

　　冯建国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件军大衣，当听完戴菲的自我介绍之后，想了半天才问：“你真的是老戴的女儿？”

　　戴菲点头，并把自己的来意告知。

　　冯建国激动起来，说：“老戴是个好人，你放心，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公安。”

　　当晚戴菲在冯建国家里住下，手机信号一直不稳定，她用座机给徐悦打了电话报平安。

　　冯建国跟戴菲说，他是以前戴向明他们煤矿的人事，那件事出了以后他就回家教书了，是戴向明后来找到他，让他一一找出出事儿的那些人的家庭住址和联络人，然后他们两人一起把赔偿的钱送到那些人家里，而且那之后的好几年，戴向明一直跟他联系，希望得到那些出事人家的最新消息，有需要帮忙的，他就立即打钱过来。

　　戴菲很用心的听着，她其实不知道这些事儿能不能帮到她爸，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希望。

　　他们第二天一早上路，头天下的雪已经化完，冯建国任教小学的一辆货车一路把他们送到准格尔旗，戴菲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回鄂尔多斯，到达鄂市公安局不过上午十一点。

　　戴菲跟值班人员说了情况，值班人员叫了一个人便衣过来说：“孙头儿，应该是找你的。”

　　便衣嘴里叼着一根烟，打量着戴菲说：“找我什么事儿？”

　　戴菲把戴向明的情况说了，同时介绍了冯建国，说他是十多年前矿难的见证人，可以证实戴向明的清白。

　　便衣斜看着戴菲说：“人刚刚羁押，什么情况都还没搞清楚，这就要来脱罪了！你当法律是什么！走吧走吧！等过了羁押期再说！”

　　戴菲一把拽住那便衣争辩说：“你们既然是争对事实进行调查，为什么明明有线索却不跟进？”

　　便衣没动，对她冷笑：“请问小姐你是谁？”

　　戴菲知道他是挑衅，不过她这一路过来，本来就不顺利，这点挫折又算什么，她说：“查案子讲事实，我是谁跟这有什么关系？”

　　那便衣胳膊一翻，把戴菲推到墙上，摁住她的肩膀说：“老子查案什么时候要你来教？”

　　他刚刚说完，就听一个声音说：“给我放开她！”

　　戴菲听到这声音，疑心自己出现幻觉，直到黎政与她对视，她才知道他是真的来了。

　　黎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从身后一把将那便衣捞开，那便衣突然被人袭击，本能想要反击，猛然看到黎政旁边的年轻人，不得已收回手，换上一副笑脸说：“廖公子，您怎么来了。”

　　黎政旁边的年轻人手插口袋说：“老孙，长久不见您这脾气见涨啊！”

　　便衣老孙连忙换着一副嘴脸，看了看戴菲，又看了看黎政，说：“您朋友？”

　　廖公子说：“您说呢！”

　　老孙连忙对戴菲说：“不好意思，姑娘，两天没睡了，没控制住脾气，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糊涂人计较。”

　　黎政不理他，看着戴菲说：“你没事吧？”问的有些不确定，因为戴菲的样子已经告诉他，她有事。她因为一直赶路，鞋子和腿上都沾满了泥巴，尽管头发被绑住盘起，可是边缘碎发依旧凌乱不堪，脸色苍白，眼圈青黑，眼神发红，显然哭过。黎政问完这话，不等戴菲回答，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戴菲对自己现在的样子丝毫不知情，觉得黎政此刻举动非常不合时宜，推着他说：“你怎么来了？”

　　黎政没答，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往四周看了一下，对着冯建国说：“您就是冯建国？”

　　冯建国点头称是。

　　黎政对廖公子说：“东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廖公子点了点头，对黎政说：“带着嫂子先去住下吧，这边教给我，不用担心，就几句话的事儿。今天保证让嫂子见到父亲。”

　　戴菲一听可以见到她爸，双眼放光，抬头看着黎政问：“真的？”

　　她的样子说不出的无助与可怜，跟黎政见惯的那个到处咋呼中气十足的戴菲完全不再是同一个人，他以前时常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打压一下的她的气焰，可是此刻看着这样的她，他除了心疼再没有第二种情绪。

　　他再次将她抱在怀里，笃定的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