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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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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下了狠心要坚持,但对一个六岁孩子来说,和如此霸道的药对抗是何其困难煎熬。
君锐开始还可以靠咬牙掐手掌来撑着,后面就神思恍惚大脑深处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他便倒了下去,在地上滚来滚去,对着墙不停地撞,最后更是直接用小刀停割自己的手,把刀插进大腿,极力阻止自己的意识被药性控制,冲散。
直到深夜,这股躁动才慢慢平息下来,君锐满头汗水,衣服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上也是血肉模糊,不忍目视。
勉力撑起身体,君锐坐到桌上颤巍巍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绽放出一个笑容,“青泽,我赢了。”
“嗯。”青泽声音很轻,“做的很好。”
“因为还有人需要我啊。”君锐嘶了声,摸摸磕掉了两颗牙的地方,“青泽你需要我,我当然不能就这样被打败了。”
他歪了歪头环顾四周,又道:“啊,房间被我弄成这样了,现在也没人来收拾,我先整理下吧。”
君锐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拖着本来根本不能再动的身体把桌椅一一扶起,托盘花瓶捡回原地,每一处,都沾满了他的血。
捡到那本游记时,君锐动作停了下,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劲,原来在书的后面,有一页纸格外地厚,他奇怪地拿起来掂了掂,又找来小刀割开它。果不其然,里面藏了一封信。
由于放的时间太久,信纸都开始泛黄卷缩。找不到可以点灯的东西,君锐便直接拿到窗户边去看。
这是君锐的娘留下的信,她知道以祁问雪的自傲肯定不屑于来翻她的书,便十分放心地藏在了这里,又考虑到君锐能够看懂这本书也差不多是懂事的年纪了,才决定在这本信中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通过这封放置已久的信,君锐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
不出青泽所料,祁问雪并不是君锐的亲爹。
君锐的娘身世颇为显赫,乃江湖有名的武林世家封家的大小姐,名为封琴。
封琴早年进入江湖,那时的她还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意外和魔教的少主相识相恋,并珠胎暗结,封家发现后本想打掉这个孽种,没想到封琴身体却不行,若是强行打掉恐怕会危及母体性命。
这是个十分俗套的正邪相恋的故事,结果也和话本上相差不到哪里去。封家自然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入魔教,便趁着外人还不知晓的时候将封琴硬生生绑了回去,然后极其迅速地为其物色了一个夫君,这个人正是祁问雪。
祁问雪,这个名字当初在江湖上根本没几个人听说过。三流的功夫,一般的家世,中等的长相,哪有几个人会注意他。而封家要的也就是这么个不显眼好拿捏的女婿。封琴的肚子隐瞒不了,他们便一开始就告诉了祁问雪,并道如果祁问雪毫无异议地娶了封琴,他们就可以助他功成名就,只要,他不计较这顶明晃晃的绿帽子。
作为一个男人,祁问雪自然是不喜欢绿帽子的。可他也同样拒绝不了权势财富的诱惑,便半是愿意半是抗拒地和封琴成了亲。
而在封家,其实真正关心封琴本人的也就封琴的祖父,因为她从小就父母双亡,其他亲戚为的不过是封家的名声。因此在解决了这件事后,除了封老爷子,没人再去在意封琴到底过得如何。
祁问雪不是个大方宽容的男人,不过在开始他还能做做表面功夫,偶尔对封琴关怀几句,为她寻来几样保胎的好药,渐渐的,封琴也被这个男人迷惑了,认为这真是个温和宽容的男人,也生出了带着孩子就这样和这个人过一生的心思。
但到了后面,祁问雪看封家的人根本就不怎么关心这一对母子了,对封琴便越来越敷衍无视,几度想把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打掉。
好几次,封琴都差点落胎伤及性命,不过她也是拼了命来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以都化险为夷。
时间推移,封琴认清了这人的真面目,却苦于无法逃离,她本想带信给封家让祖父接自己,可没想到封老爷子年纪大了,在她嫁人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临死前,封老爷子倒是惦记自己的孙女,吩咐人要时不时去看看。封家人当面当然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谁还愿意去管这个他们眼中败坏家族门风不知廉耻的女人。
封琴心有不甘,就算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活着,并伺机逃跑。
信中,她告诉君锐,她准备跑到越天教去寻找自己当初的恋人,那才是君锐的亲爹。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十分敏锐,封琴后来感觉到祁问雪后来的不满越来越大,迟早得出问题。她便补充道,如果自己不幸在君锐未懂事前就身亡,那肯定是祁问雪下的手,并言床头处有个机关,打开它就可以得到一块玉佩,那玉佩是君锐日后认亲的信物。
这封信很长,并且前后字迹新旧不一,看起来是分几次写成。到后面,封琴的语气已经越来越紧迫了,她希望君锐在知晓真相后尽快离开问雪山庄去寻找亲父,待日后有了能力再帮她报仇。
封琴倒是想到了祁问雪会容不下自己,但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对着才几岁的孩子也能下手。
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本来祁问雪倒是不介意慢慢地磨,把这母子两极慢地折磨,也全了他被戴绿帽的愤懑之心。但他万万没想到封老爷子竟然那么狠心,在新婚当晚竟然给他下了绝育药,令他从此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恐怕就是怕今后祁问雪会因为亲生孩子虐待他的曾外孙。
封老爷子做得隐秘,祁问雪还是发现了,并为之恨封家入骨。他算是深刻了解了要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的道理了,可他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本来心思就不怎么宽厚的祁问雪因此而变得心理极度扭曲,不弄死君锐他绝不会罢休。
谁也不能说祁问雪和封老爷子谁对谁错,但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还是因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君锐。
君锐身上承载的是上一辈人的恩怨,那炙热的火焰,直将小小的他烧得皮焦肉绽。
…………
看完信,君锐的反应很平静,他嗤笑一声,将信撕成了几近粉末状的碎片,看着它如雪花般洋洋洒洒飘下。
“青泽。”许久,君锐开口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自小就没有爹,也没有娘。”
青泽没有说什么,他又以一种奇异的笑容道:“还好,我有你。”
说着,他按照信中所说,找到床头的暗格,打开机关将玉佩拿了出来,挂在最里面用里衣遮了个严严实实。
随后君锐踏出房门,步伐缓慢地朝前走去,直到碰到一队夜间巡视的护卫,才微微勾唇任再无力气的身体倒了下去。
带头护卫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招手,“快叫人来!少爷他受伤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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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锐这一身的伤,足足养了有五六天才好转。皮肉渐渐愈合,新结下的疤总会发痒,他却能耐住一动不动直到其自动脱落,这等忍耐力让为他看病的大夫不住感叹,暗中称此子他日必成大器。
这些话祁问雪自是没有听到的,碍于他人唇舌,他请了大夫来给君锐看伤,期间自己也来看过几次,不过每次看到的都是君锐呆呆的、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发愣模样,便十分满意地退了出去,之后吩咐道随便大夫用什么好药材来治君锐的外伤。
小胖子也因为无聊来看过君锐一次,看望的方式不过是自己坐在床头吃零食找君锐搭话,见君锐一副死人样不理人便兴致缺缺了。后来他无意间看到君锐怀中微露出的不知是石是玉的东西,感觉十分漂亮,伸手便要拿过来。
这时君锐却反应极其迅速地转过头打掉他的手,一双微微泛红的瞳孔盯得小胖子心神发颤,瞬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忙不迭滚出了房间。
君锐还能听到外面婢女安慰的声音,说现在少爷得了失心疯精神不正常,让小胖子不要再来招惹他。
听到这里,君锐眼睛微微一弯,温柔地摸了摸石子,轻声道:“他们说我疯了,青泽你说,我要不要…疯给他们看?”
手中石子抖了抖,发出微弱的光,似在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