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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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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金銮殿重封赐金牌护凤驾无险至河间]
这一夜白玉堂和展昭都睡得不踏实。
不知道早起之后,事情能否有个消息。皇上是准还是不准?五爷想着这个问题,实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若不是怕弄醒怀里的猫儿,他非得在床上翻来翻去,来回折腾不可。
展昭虽说闭着眼睛看似睡了,却一样是没睡好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料定万岁会开恩,准许玉堂和自己只留任开封府。但这种事说不准的。皇上的想法没有人能彻底明白,如果所有人的猜测都错了,玉堂一准翻脸。
不是怕玉堂翻脸,而是不忍。朝廷中都有些什么人,展昭心里清楚。自己还能忍着那些闲言碎语,玉堂却绝对不行。以玉堂的秉性以及开封府的作为,将来必定还得惹上官场是非。就比如这一次护送公主,展家是一步登天。自己和玉堂要再随在皇上身边,怎么可能不招人他想?
白玉堂的担心一直都比展昭简单。他就是怕展昭会再受到伤害。说他心眼儿小也好,说他记仇也罢。在他白五爷的脑袋里,皇帝家是最无情可言的。至于朝廷上那些其他的官员如何看待,他不在乎。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人老于心计,自己和展昭再精明也不可能算计得过这些人。如果皇上不准,那些以前就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必定会有所行事。
想要离开很简单,但是要做到谁也不连累,又谈何容易?
白玉堂和展昭,纵然并肩作战能打得赢几十贼匪,却恐怕连一个刻意的陷害都躲避不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在彼此的心里,除了公理和正义之外,对方是最重要的存在着。在这个问题面前,他们谁也不会说,怕给爱人过分的压力和负担。更何况现在对他们而言还有个更大的麻烦,那就是家人。他们必须要让家人安全。
次日天明。白玉堂和展昭一同睁开了眼睛。明知道对方没有睡好,却都没有说出心中的担忧。
五爷微笑着在展昭的额头点了一吻:“猫儿,可睡得好?”
展昭看着玉堂略微带些红丝的眼睛,心疼却又不能开口。“还好。”
有彼此在,就比什么都好!起身穿好衣服,晨起练功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是不会中断的。
以他们如今的能为来说,半个时辰已经足够了。白玉堂最近一直练的是刀,而展昭也一直跟他对招。所以五爷的刀法精进,展昭的剑法也跟着进步。无心诀既然没有规则可寻,那么能看透玉堂刀法的人,目前就只有展昭一个。
“猫儿,你觉得这套刀法如何?”二人收招定式,五爷上前去接展昭的剑。
将巨阙递过去,展昭拿过一旁石桌上搭着的那条半湿的手巾,然后递到玉堂面前。“比一开始熟练多了。不过我也没见到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啊?”
把脸向前探去,就着猫儿的手让他替自己擦了把脸。晨起用冷水擦脸,会让人很清醒,也能使人精神饱满。“还不是怕你这笨猫招架不住!五爷就只好用你熟悉的套路了。”
撤回手巾,展昭白了玉堂一眼:“我招不招架得住没所谓。你可别让师父的心血白费!”臭耗子!说这些话真是招人牙疼!
果然是看自家的猫儿瞪眼最舒心。“你放心,五爷说到就会做到!打不打得过你没所谓,只要能护得了你就好。”早就不是当年争个高下的时候了。如今在五爷的心中,展昭远比自己更加重要,自己又怎么能赢得过这只占了自己心尖的傻猫?
简单地用了早饭,二人奔了展府去给母亲请安。
展家的两位爷上了早朝,并不在家中。只有展老夫人,每日也就盼着儿子们回来请个安。在这个繁华的京城,她当真是很寂寞。想念故土,又不能表现。怕儿子会愧疚,因为儿子一定会愧疚。
展老夫人看到儿子们进屋,心里既开心又担心。“你们两个回来也两天了。复职的事可有消息?”虽然她知道公孙策的主意,却不知道事情进展得如何。关于求八王一事展昭和白玉堂没有对任何人言讲。既然展家两位哥哥不知道,展老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展昭坐在一旁,回母亲的问话:“这一两日应该就有结果了。”当然他希望越早越好。
五爷赶紧接言:“娘您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您和哥哥们都不会有事。至于我和展昭,大不了回到从前。”虽然这个结局他一千个不想,一万个不甘。
展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怕玉堂和儿子担心,她换了个话题:“对了,听闻翔儿在京的时候,白家的大公子一直很照顾他。玉堂,挑一日让那些孩子们来府里坐坐。我也想热闹热闹。”想起孙子,老夫人不免又是一阵担心。展翼上山这些年,除了偶尔来封信之外没有回过家一次。展翔也是从那年开始就离家到了开封,虽然偶尔会回家探望,也总比不了当初常年在家中的时日。
五爷知道老娘这是一个人寂寞,让那些小子们过来热闹热闹也好。“只要娘不觉得他们闹得慌,这两天我就叫他们过来给您请安。”
展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你们两个去开封府吧。不管怎么说你们俩现在也是开封府的护卫,天都这般时候了,不过去供职实在不像样子。”
展昭也的确在这里坐不安稳。府中的各位一定在等着自己和玉堂,但老娘在此,自己也不能不过来请安。总不能见了面就走。“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如果没什么事儿,晚上再回来陪您。”
展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不愿意坐在这个宅子里?不是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而是不喜欢皇上的强迫。惯了江湖人的洒脱,有了白玉堂的相伴,如今的三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你们两个也不用每天早上都过来请安,还是以公事为先。没事儿的时候晚上过来一家人吃个饭就够了。别让别人说闲话。”
“娘,这个……”娘这么说虽然没错,但展昭还是觉得有些逾礼。
见儿子有些为难的神情,展老夫人笑了:“傻孩子,娘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说到这里,她转脸问白玉堂:“玉堂,找一日闲暇,带为娘去你们的宅子看看可好?”
听了娘的问话,白玉堂吓得一缩脖子,展昭也脸面发红略微低了下头。“娘,您怎么……”
“你大哥说了,我自然就知道了。”说心里没有一点别扭,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她明白得很,三儿子和白玉堂,生与死都誓在一处,何况是有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家。她如今只是想看看,看看儿子将来生活的地方。
面对这种事,展昭一向开不了口。而且白玉堂知道,这样的事只能自己去解释。“娘,您别误会。这是我对猫儿的承诺,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展老夫人微笑着摆了摆手:“为娘明白。你们不用介怀。只要你们两个好,娘就放心了。”至于这个“嫁”与“娶”的问题,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有些事……一目了然。
离开展府,展昭和白玉堂都长出了口气。
“猫儿,现在有娘撑腰,二哥应该不会来找我麻烦了吧?”五爷拉过展昭的手,一脸笑容地看着他的猫儿。这种释然的感觉很舒服,这么多日子以来,得到娘的认同,显然是最舒心的一件事了。
路上的行人不多,展昭第一次没有甩手瞪眼。弯起手指回握住玉堂,对上那张笑脸,他也很开心。“娘会喜欢我们家,对吧?”
抬起胳膊,把两个人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展昭的指尖。“娘不是说了,只要我们好,她就会放心。那,猫儿,我们觉得好,娘自然就喜欢了。”
袖下牵手同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来了一吻可大不相同。展昭赶紧用力撤回手。但玉堂的话很中听,所以他没有瞪眼。“大街上你也不知道收敛!”
五爷笑道:“随心随性,五爷向来都是这脾气。你这傻猫又不是不知道。对了,我看我得让白福去置办些东西。辽国那边可比咱们这儿冷得多。”
想到要远送和亲,展昭叹了口气:“如果让娘知道我们还个秘密的任务,不知道得多担心。”
五爷抬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想到即将要去的路程,没有担心是不可能的。“反正也是秘事,一路上除了我们两个也没有人知道。只要能平安回来,就一切安好。”
展昭点头:“赶紧回府里吧,说不准早朝之后万岁就会有旨。”
展昭说得没错,当他们二人刚进到开封府的大门,蒋四爷就迎了上来。
“你们回来的可真及时,方才八王来消息,说是昨天万岁已经答应了你们的请求。估计早朝之后就会叫你二人进宫。赶紧换上官服,然后我跟你们进宫。”
听到这个消息,展昭和白玉堂的眼睛里都闪出了光彩。如此说来,公孙先生的料想是一点都没有错漏了。“四哥,我们不用等大人回来?”
蒋四爷看着五弟,也不知道他是激动得过头了,还是太久没在官场不记得了。“傻话。包大人自然是下了朝就随着万岁进了内宫,怎么能回到府里再带你们进去?你倒是不怕大人辛苦啊!”
被四哥说得脸面一红,五爷笑着挠了挠头:“猫儿,我们赶紧回房换衣服去。”这好像还是五爷头一次这么积极的去穿那身官服,只因为他知道,穿上之后,他可以脱得很轻松。只要不是见皇上,他们可以不必穿那身衣服。反正包大人不会苛求这等小事。
回到房间,展昭深吸了口气。太久没有在这个房间待过了,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是想念还是感触。“玉堂,我们临走前还是住在府里吧。免得来回跑。”
五爷把刀和剑放到桌上,迈步来到展昭身前。伸出手边解展昭的腰带,边道:“你是怕被人发现吧?”
出手相拦,但这只老鼠躲得真快,自己的手到了腰边,他的人就闪到了自己身后。被人从身后抱住,想挣脱就有了难度。“玉堂!别闹了!”
“可以,我给你换衣服,不许拦。”故意将呼吸打在展昭的耳窝,弄得那猫儿缩了下脖子。
“你!你……”这又是犯得什么劲?
很麻利地解开展昭的外衣,五爷这才放开胳膊。“官服我不喜欢。不过……现在这身衣服是我给你穿上的,而不是你被人逼迫着穿上的。猫儿,你是我的猫儿,我白玉堂的!”
外衣被脱掉,展昭没有觉得发冷。玉堂的话很暖人,从心往外的暖着自己。这臭老鼠的话虽然霸道无赖,可自己喜欢听。如果这身官服是玉堂给自己穿上的,的确会舒服得多。所以他没再阻拦,就凭着玉堂的一举一动。
替展昭将官带扎好,五爷满意地扶住展昭的肩膀:“猫儿,你好像胖了。”还是那身衣服,可是穿上去不再显得那么消瘦。
这说的叫什么话啊?“你……”
等不得展昭把质问说出口,五爷凑上前将他的猫儿搂住。“还是现在这样好。比以前结实多了。”
展昭被弄得哭笑不得。知道这老鼠大概是因为娘的那些话很开心,所以想想也就算了。这家伙越理就越闹人。“别玩了,赶紧换衣服,这都什么时辰了?”
五爷放开胳膊,人却没有退后。“猫儿~~!”
知道玉堂的意思,可展昭才没有那只老鼠脸皮厚。“别想!”若是给你换了衣服,还指不定听到什么话呢!
“猫儿~~!”再唤一声,明知道等这傻猫给自己换衣服,还不一定要多少年之后呢!
“我去看看四哥。”闪身移步,很自然地躲开了那老鼠凑过来的嘴脸。拿起桌上的巨阙,展昭偷偷地笑了。此时玉堂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只可惜自己不能回头。
进宫的路很熟悉,今天走起来,比上次舒坦了不少。纵然被逼着回来当官还是心有不甘,好在以后不用再来这里守着了。
知道玉堂在盯着自己,展昭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
太久没有看过展昭身穿官衣的模样,此时的白五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身衣服就可以束缚人的身家自由,为什么天下还有那么多人要追逐这种名利?上前一步,来到四哥身旁:“四哥,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问。凤凰佩一事,大人真的以为没有蹊跷?”
听玉堂问这个,展昭也赶紧上前:“我和玉堂后来说过这件事,林易和邹华的死很可疑。”
蒋四爷苦笑了一下,而后说道:“大人和先生自然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你们也知道,这是件秘事,不能张扬。后来我奉命四下打听过,一无所获。而且这半年,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没有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消息。至于林易为什么偷凤凰佩,人是怎么死的,到现在为止还只能坚持原有的那些。”
听完四哥的话,白展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林易只是想扬名?不可能。田萍曾经亲口说过,拿到凤凰佩可以在辽国的一个王爷那里换来高官厚禄,这不可能有假。
“那么辽国方面就没有什么动静?”展昭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种问题,而且蒋平十有八九就也不知道。不过心中有虑,不问不快。
蒋四爷摇头:“有没有动静我不知道,但包大人的确没有说过什么。朝廷上下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议论。”他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护卫不过就是护卫。抓差办案豁出命去都可以,朝廷国政大事,他们可插不得嘴。
“反正过两天我们也得送公主去和亲,到时候若有动静,再想对策也不迟。不过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五爷的话说得轻松,表情也轻松得很。不过展昭知道,玉堂这无非是给自己和四哥宽心。不过说得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现在也没有线索可寻,还不就得走一步是一步。
来到内宫门之时,早朝刚散不久。
兄弟三人不能擅自进入,哪怕蒋平是御前带刀的护卫。连包大人无诏都不得私自进内宫,更何况是他们。
宫门的值事太监见到三人,赶紧上前:“三位老爷,万岁有旨,请三位即刻到御书房见驾。”
跟在领路的太监身后,兄弟三人朝御书房走去。这个路程并不太长,可也不短。这条路很安静,让人觉得憋闷的安静。白玉堂没有说话,展昭也没有出声。只有蒋平问那个太监:“这位公公,敢问包大人是否也在御书房?”
太监回道:“不单包相爷在,八王千岁也在。”
看来八王真是为了自己和玉堂的事下了心力,展昭的嘴角微翘,露了一个笑容。皇家的确无情,但或许无情的只是地位。
御书房门外止住脚步,守门的太监进内禀报。听得一声传唤,兄弟三人赶紧见驾。
“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烦琐的礼节的确很让人头疼。不过人活在世,总是有些让你头疼,却不可避免的东西。
赵祯的心情其实很不好。昨天皇叔进宫说了白玉堂和展昭的要求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平身。”
只这一句话,展昭就知道皇上的表情很严肃。说起来,赵祯算是个仁德的君主。平时待人也很和蔼,今天说话这个腔调,估计是对自己和玉堂的要求很不满意。想想也是,这种要求皇上也没有满意的道理。
五爷倒是很欣赏皇上这种不满的语调。若是他满意了,自己和猫儿就该倒霉了!反正得有人不高兴,你赵祯总得尝一回!
看着展昭和白玉堂,赵祯半晌没有说话。包大人和八王自然也不好出声。因此御书房之内静得有些窒息。
最终赵祯还是开了口。“展护卫。你的身体是否还未康复?”比起自己的叔父,赵祯更了解白展二人的脾气秉性。如果展昭不亲口跟自己说,仅听白玉堂的,他不能全信。
展昭赶紧回话:“回万岁。臣不过是内伤尚未痊愈,普通行事没有大碍。”第一次在万岁面前说谎,他却没觉得碍口。为了玉堂,也为了自己。更为了替自己奔走的公孙先生和八王。
展昭回答得这么干脆,赵祯一直拧着的眉头稍有舒展。没有继续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也没有必要。“昨日王叔进宫对朕说了你二人的想法。白玉堂,朕问你,是不是在朕身边会让你很不自在?”这不是一个皇帝应该问的话,更尤其是当着一个王爷,一个丞相的面。赵祯也不过是个少年天子,自己信任的人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他一样会觉得窝火。
幸亏这个问题甩给了白玉堂,若换是展昭,还真是难以回答。“回皇上。臣自在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会不自在。我想皇上您也不希望因为我们两个人,让更多人不自在。”
这句话算是尖刻,白玉堂的话音落地,展昭的额头即时渗出了冷汗。皇上今天明摆着心情不顺,玉堂再这么一说,不是拱火吗?
赵祯被白玉堂的话噎得一瞪眼,但转念一想,他又笑了。“好你个白玉堂!”说得对,为了白玉堂和展昭让更多人不自在,不值得。其实这样也好,名义上如何跟实际上如何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太大不同。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臣子,都得听命于自己。
“万岁,白玉堂他无意冒犯,请皇上恕罪!”赵祯的这声“好”叫得展昭后脊梁冒冷气。他无法确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本能的跪倒在地为玉堂求情,展昭如今会怕。
五爷看着展昭跪地的模样,心头发酸很不舒服。他不能伸手去搀扶,自己又不想随他下跪。
展昭的举动让赵祯笑了,这是他两天里第一次露出笑模样。“展护卫,你不觉得朕是在夸奖白玉堂吗?”
夸奖?展昭抬起头,就见到皇上一脸和祥的笑容。“皇上,这……”
赵祯摆了摆手:“你起来吧。朕不会怪罪白玉堂。他说的也是实话。明日早朝你们随包卿进殿,朕当着百官重封你们官职。等你们护送公主平安归来,朕自然再有赏赐。”
白五爷才不在乎什么赏赐,这平安倒是一定的。
离开皇宫,蒋平乐着拍了拍两个兄弟的肩膀。“总算是事成了。今天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五爷扭头笑问:“四哥,是不是我不在,哥儿几个很少聚在一处喝酒聊天?”
蒋四爷一笑:“没了你还有什么意思。府里的事儿也忙,大哥还时不时的回岛子上照看几眼。哪儿有心情啊!”
“四哥,今天选什么地方您说了算。小弟请客。”展昭虽然说得很豪爽,但心中并不好受。在以前,陷空岛五鼠何曾分开过这么久?没有自己,玉堂和四位兄长可以经常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如今,却是自己带走了玉堂,纵然哥哥们不怪,自己这心里也会有愧疚。
蒋四爷是什么人,展昭心里会怎么想他清楚得很。“四哥这可不是想讹你们酒喝!展弟,你这是跟老五学坏了啊!”
明显调侃的意味,让展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四哥!”他知道四哥知道自己的想法,也用这句话宽慰了自己。
五爷眼珠儿一转,突然想起早上娘说的话。“四哥,早上给娘问安的时候,她说想让芸生他们几个过府见见面。不如我和猫儿先回去说一声,晚上就到展府热闹热闹如何?”话是对四哥说的,眼睛却看向展昭。
玉堂的提议果然不错,展昭附和着点了点头:“四哥,您觉得如何?”
蒋平点头:“如果老夫人不嫌大伙儿吵闹,当然更好。诶我说老五,你这娘叫得可真顺口啊!”小眼睛瞟向五弟,四爷笑得很贼。
“四哥!”从前就最恨这水耗子这种笑容。不过那时候是气不过,兄弟二人好抬杠。现在不同了,知道四哥是真心疼自己,只是这话说的……真是让人牙痒!
展家的两位爷自然乐得让开封府中的各位来家。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让朝中很多人议论。
其实即便不这样,那些议论也不会少。展大爷展鹏,本来就与包大人是同科旧识。加上展昭又是开封府中的顶梁柱,展家一步登天,该看不顺眼的,早就看不顺眼了。
今日来的客人还不止是开封府里的老少。二爷展梁还请了一位朋友。就是镇边将军童飞龙。在家的时候,二爷就听展昭说过。这位童将军曾经救过展翔,将侄子当做亲子般看待。这次进京,自然就比别人亲近。
童将军虽然比展二爷大上近十岁,可是两个人的脾气秉性十分投契。一来一往就成了朋友。这次送公主和亲,他们也需要了解一些辽国的情形。公孙策知道的虽然不少,但是总不如童将军在边关多年了解得多。
说是展老夫人想要热闹热闹,可她却没有在席前待多久。看到这些人,心情舒畅了就足够了。这么多年,儿子一直跟这些人在一起共事。她也只是想看看,看看儿子的朋友。至于那些孩子,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招人喜欢。
老夫人离席之后,房间里人们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高了。自从白玉堂和展昭离开开封府之后,他们就没心情,也没由头这么开心的在一起畅饮。
最高兴的还属徐三爷。他端着酒杯来到展昭身边,蒲扇似的大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兄……兄弟!老娘这人真……真好!我跟你说,三,三哥我自小就没见过爹娘的模样。娘……有娘真好……”
没加防备,徐庆这几拍还真够受的。展昭斜着肩膀,一脸无奈地看着玉堂。
五爷站起身,赶紧将三哥的手扯开,然后扶着他回到座位前。“三哥,你喝多了。”
徐庆瞪了一眼五弟:“我哪点喝多了?展昭的娘,就,就是你的娘。你是我兄弟,我,我不叫娘,叫什么?”
三爷这一句话,逗得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展昭差点被呛到吐血。自己和玉堂的事,的确早就不算秘密。可是当着自家二哥的面,三哥这么说话……玉堂没准就得收后账。更何况童将军也在,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五爷的拳头紧了三紧,只不过他也没有要落下去的打算。反正大伙儿高兴,也都没少喝,难为就难为自家这猫儿的脸面了。扭头看向展昭,果然见他红着脸低着头。好看不假,自己还是心疼。
童飞龙很早就知道了展昭和白玉堂是什么关系。因为白家和展家是这种关系,所以展翔在这众多兄弟中间的处境就显得很特殊。童飞龙心疼展翔,就是因为知道这孩子懂事,知道体谅别人。可是因为这样就寂寞了自己,很可怜。
如今他看着白展二人在众人面前如此坦然,所有人都从心往外的接受,想起小翔,不免叹了口气。
“童将军,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俩……”展二爷就坐在童飞龙身边,这声叹他听得清楚。
童将军一摆手,朝二爷笑了笑:“他们俩挺好。能这么好不容易。”
展二爷听得糊涂,不过既然人家都没有诧异的意思,自己若是多嘴就是多余了。
酒宴过后,天刚至初更。老少爷们儿都回了开封府。展昭和白玉堂今日打算住在展府,另外他们和两位哥哥还有事要向童将军讨教。
“童将军,听说您不久后也要返回边关了是吗?”展大爷虽然不知道两个兄弟要留童将军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们要留,就必然有留的用意。
童飞龙点头:“我也在京城待了半年多了,虽然边关那里没什么大事,可我还是不能放心。”皇上左一个留右一个留,他却并不喜欢京城。或许是在边关久了,习惯了没有拘束的日子。他只习惯守卫国土,对官场的一切很是厌恶。
“您这么不放心,难道是因为辽国对我们大宋有不轨之心?”白玉堂就着童飞龙的话,问了个他和展昭都想知道的问题。这和他们此行有很大的关联。
童飞龙叹了口气。“若说没有那是骗人,若说有现在他们怕是也没有那个工夫。”
“哦?此话怎讲?”这个问题展二爷也很想知道答案。这一次毕竟是要到辽国出使,不多了解点对方的情况怎么行。
童飞龙明白这一家人留自己下来,就是为了打探辽国的情况,所以也就没有丝毫保留。“当年辽国的皇帝耶律隆绪同先帝在澶渊签下和书,两国也算是相处无事。可是辽人是对入侵我大宋不死贼心,偶尔还是会有些兵匪来边关滋事。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过关键就在于辽国后宫的那些姓萧的女人。”
“女人?”五爷下意识地来了声疑问。
童飞龙点头:“对,女人!辽国的女人可以干政。做太后的,大多比做皇帝的说了算。当年天门阵的事相信各位都知道。辽国的太后,没有一个是善茬子。”
“听说这次派使者来我大宋要求和亲,也是他们太后的意思,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文章?”展二爷追问。
童将军答道:“有没有文章我不知道。但是要求和亲,却是指给一个没有实权的郡王,这点很奇怪。现在这位萧太后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辽国现在的皇帝耶律宗真,一个是秦王耶律重元。而那个辽西郡王耶律纹华是耶律隆绪的其他妃子所生。向我们大宋求亲,只为了一个和自己没关系的人?这点我也想不通。”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去想,若是有战争,自己会上马挥刀,至于宫廷纷争,即便了解一二也不想去弄懂其中的原委。
兄弟四人沉默了片刻,最终展昭问了一句:“童将军,听说辽国的皇帝和太后不和,果然如此?”
童飞龙笑着点头:“的确。辽国其实有两位萧太后。当政的这位是耶律宗真的生母法天太后。还有一位是前皇帝的皇后齐天太后。耶律宗真生下来就被过到齐天太后身边,跟法天太后根本就没有母子之情。耶律隆绪死了没多久,这位法天太后就把齐天太后送到了辽国的上京,软禁了起来。现在辽国上下就只知道有一个萧太后了。”
“现在这个萧太后不但人长得凶,连办事都狠毒得不得了。耶律宗真因为她囚禁了齐太太后一事,早就跟她起了冲突。更何况一个皇帝无法执政,事事都得听命一个女人,你想他们也不可能和不是。”
这样的事史上多得很,早些年,当今天子还不是被刘太后管制了那么多年。展昭叹了口气,看来童将军所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况且这些……已经够了。事情的蹊跷一目了然,不过是可怜了婉芙公主。皇家的女儿,一旦要面临和亲,能幸福的恐怕没几个。
第二日早朝。赵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重封了白玉堂和展昭的官职。
三品带刀护卫,供职开封府。赐金漆令牌,无论大小官职,不得阻挠二人抓差办案。必要时大小官员必须协助。
去掉了“御前”二字,也就算是否了进宫的必要。展昭和白玉堂双双跪倒谢恩。白玉堂接过令牌,双手递给了展昭。令只有一块,自然是猫儿拿着比自己拿着好。
展昭接过令牌,赶紧和玉堂磕头谢恩。
今日早朝宣布的不止是白展二人的官职。还有送公主和亲的日期。
七日后。一个很短的时间。
说短也并不算短。和亲的种种事宜已经准备了一年之久,该备的都备了。这七日,无非就是个临行前的休整。
送公主远嫁,最不好受的还是亲人。赵祯自然在内。自小就在一起长大的妹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听着满朝文武的恭喜,他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难道做皇帝就好了吗?还不是会迫不得已,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
这七日。展昭和白玉堂几乎无所事事。
倒是白福忙得不得了。准备路上应用之物,还有一些御寒的衣物。
这七日,八王府中日日都传出哭声。赵德芳虽说早就下了狠心。可一旦女儿要走,还是舍不得。
八王妃如何,更不用多讲。哪个当娘的愿意自己的女儿离开自己,永远也见不到?更何况在她的心里,辽人野蛮得很,不知道女儿此去能不能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
婉芙公主的眼泪早就流得不想再流了。看着父母心疼的模样,她只是笑着替他们擦掉眼泪。
日子过了一天又是一天。
上路的时候,喜乐其鸣,显得很热闹。百姓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送公主出嫁,对他们来说是件喜事。
展昭和白玉堂护在公主的车队后面,他们甚至连公主的模样都没有见过。
“猫儿,现在放心了吧?”出了城门,白玉堂把马带进展昭的身边。
展昭苦笑了一下:“算是吧。”昨日包大人进宫之时替自己向万岁求了个情。现在自己和两个兄长都不在京城,母亲一个人留在这里,见不到儿子又远离故土,实在是无法让人放心。皇上也明白包大人的意思,当即下旨准了娘亲回乡。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不过包大人回府之后,带了一个锦囊,里面装的便是那三颗佛舍利。看着玉堂的腰间,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得办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儿。不过想想公主,自己和玉堂至少能保护彼此的周全。
自穿上这身衣服开始,这傻猫的眉头就又开始时不时的紧皱。当着这么多人,五爷不能伸手去抚平展昭的眉头,只能侧探过身,在展昭的耳边,用极底的声音说道:“猫儿,你往哪儿看啊?是不是想你家五爷……”
“白玉堂!你闭嘴!!”现在展昭不止耳边发痒,连牙都痒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前后都有人,他真想上去咬这老鼠一口,才能解恨!
“就许猫大人你看我,就不许五爷我问问你为什么了?”这一路也算得上是千山万水,要是死气沉沉的走下去,实在是太无聊。反正这猫儿也不会在人前对自己动手,得着机会还不多逗几句?再说了,等过两天那些仪仗退下去,同大哥二哥不离左右,还哪儿有机会啊!
“你真是!真是……”展昭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一个能形容得了这老鼠的词儿。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实在是可气!
见展昭是真的急了,五爷赶紧开口:“猫儿莫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你……唉!”耍嘴皮子,展昭十个也不是一个白玉堂的对手。不认输?那还能怎么样?
白玉堂第一次见到婉芙公主的凤颜,是在大名府的驿馆。
“臣见过公主。”庭廊下,除了公主和四名宫女,就只有白玉堂一人。五爷显得很不自在。早知道逛这后院儿会遇上公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
赵芙并不是第一次见白玉堂。开封府的人时常到八王府办事或作客,她曾经偷偷地看过那些人。不过能记住的不多。“白护卫,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辛苦?是命苦才对!不过跟你比起来,五爷的命还真是好得多了。想是这么想,说可不能这么说。“这是臣等应尽之责。”
看得出白玉堂很是拘谨,赵芙苦笑了一下。“白护卫,展护卫没跟你在一起吗?”都说这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她这也是无意地说了一句。
白玉堂回道:“展昭去帮忙整理粮草了。”本来自己也想去,不过二哥说驿馆里不能没人,万一公主出了意外就不得了了。虽然知道这是小小的“刁难”,却也没有错处。
“白护卫,你知道辽国什么样吗?都说你们江湖人去过的地方多,见过的世面大。我从小就没有离开过王府,这还是第一次出行。”说到这里赵芙抬起头看了看天,笑得很平淡。第一次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五爷的确是去过不少地方。西面的夏,西南的大理。唯独就没到过北面的辽国。“您这可把臣难住了。”
赵芙并没有失望于白玉堂的答案,而是自己说着:“听说那里很荒凉。百姓们因为没有吃的,所以才会到我们大宋来抢夺。还听说那里很冷,冬天要穿很厚很厚的衣服,每年有很多人都会冻死。”
听着公主平淡的音调,白玉堂不得不抬起头。为臣者不可直视君面,公主当然更不例外。只不过这种话让人很心酸。五爷即便不是那种会悲天悯人的性情,却也是个血性重情的汉子。“公主,这些话不过是道听途说。如果真是那样,辽国也不会让我们大宋头疼了。”
赵芙收回目光看着白玉堂的脸,虽然背对着阳光,可这张脸还是很清晰。“是什么地方我不在乎。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只希望……等待迎娶我的人,能像白护卫你这样。”说完,她转回身带着宫女们离开了。
白玉堂愣愣地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完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像我一样?像我什么一样?
“玉堂。”展昭并不是有意要听公主和玉堂的对话,不过巧合永远都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
五爷被这一声唤弄得一激灵。赶紧转身看向展昭:“猫儿,你可算回来了。”迈步上前,趁着周围无人一把将人搂在怀中。
展昭伸手去推玉堂的身子,明知道周围没人,他还是左右看了看。方才公主的话他的确不爱听,只是若让他展南侠承认吃醋,太不可能了。“别在这儿闹!”
见这猫儿稍拧着眉心,一脸别扭的模样,五爷非但没松手,反而加了力将彼此贴得更紧。“听到公主的话了?”
“没听到。公主对你说什么了么?”骗人不是他的习惯,可总好过被这老鼠戏弄。
“我的猫儿吃醋了!”开心地把脸贴在展昭的耳边,小声再道:“猫儿,我知道你不会误会。但是你承认了,我会很高兴的。”
“无赖!”总算是找了个恰当的词儿来形容这张狂的白老鼠。展昭再一次用力,并说道:“一会儿再让二哥看见!”
果然是有力的威胁,五爷听了这句话,赶紧松开胳膊:“臭猫!又寻我的短处!”看来这一路上,不讨好讨好这位展二哥,自己怕是连这猫儿都镇不住了!
这一路,行进的很快。展昭和白玉堂本以为有凤凰佩被夺在先,再有林易和邹华被人灭口在后,路上或许会有是非。可一路行至河间府,都是平安无事。甚至连因为天气而耽搁时日的时候都很少。
“明天就要入辽境了。”展大爷手中握着暖炉,轻声说道。
“估计再有个十日八日的我们就能到辽西了。不过您和二哥还得继续再辛苦着。”五爷将狐皮的护手盖在展昭腕上,这几日天特别冷,他很怕展昭再勾出旧病来。
日日看着白玉堂对三弟的照顾,展二爷其实心中感激。不过想是想,说他才不会那么说。“我看你是巴不得赶紧跟我们分路而行吧?”
五爷咧着嘴,完全无力去解释。只能看着展昭和大哥,一副求助的模样。
展昭扭过头,玉堂这样自己要是再看着他笑,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要让自己忍着笑,也很有难度。
展大爷微笑着摇了摇头,拿他这个二弟可真是没办法。“二弟,你别老是拿玉堂开心。”说完转脸对五爷道:“玉堂,你二哥就这脾气。”倒也是,如不是这样,一路之上哪儿来的那么多乐子?
展二爷也不和大哥抬杠,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这茶的味道可真不行。”说完品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
五爷也被二哥弄的哭笑不得,见他如此,赶紧答言:“二哥想喝好茶,小弟这里有!来人!”
驿馆的仆人进前,赶紧答应:“白大人有何吩咐?”
五爷从怀中掏出个雕花的木盒,递到仆人面前。“用新壶新碗沏我这茶丸。一颗就可。切记要用开的水,冲三遍才能端上来。”
仆人不明白为什么,可吩咐已下,自己就照着办呗。
看着仆人离去的背影,展昭笑着看向二哥。正见他朝自己挤了挤眼睛。“唉!”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分开行走的好,不然二哥找玉堂的麻烦,玉堂还是得在自己这儿找回来。到头来最倒霉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