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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书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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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离奇案猫鼠齐置公乌江府巧遇欧阳春]
九月重阳,已入秋中。
多日无事,开封府中的各位英雄都略显涣散。
五鼠弟兄到开封任职已四月有余,可这四个月的光景并不易过。
别人倒还都好,就唯独白玉堂和展昭二人时不时就得吵上几句。不管大事小情,这俩人的身影总能出现在一处。正因为总在一起,才使得吵闹声随着他们四处可闻。
展昭为人忠厚,本最不愿意与人口角,但怎奈何白玉堂处处为难,事事与他较劲,就算是外出办案,那老鼠也会紧跟在后。展昭真是火也白火,气也白气。无论他如何,总是摆脱不掉那人的纠缠。
除了半夜睡觉之外,要么就是展昭受了伤,再或者是两人真的吵急了,展昭扔出两句狠话,那老鼠才能消停个两三天。起初所有人都被他们烦得受不了,但久了也就习惯了,全当他们是小孩子的争斗,不加计较。
今日展昭正坐在院中生闷气,方才白玉堂又跟自己无理取闹,自己不过是擦伤了点皮肉而已,他做什么那么紧张地朝自己唬着脸?还成天一口一个“猫儿”的叫着,听得他心烦意乱。要不是包大人刚才找那老鼠过去问话,恐怕到现在还得和自己纠缠不清。
“唉!”长叹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腕子上的绷带,那老鼠包扎得还真够细心。可想到这里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这日日都得与他相对,不是烦就是恼,偏那老鼠就有本事让自己又气又笑恨不起来。难道真是自己欠了那个老鼠的不成?
正在此时,张龙从外面跑了进来,见到展昭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包大人在哪里?”
展昭抬手一指:“在内院书房。张龙,出了什么事?”
张龙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的气,这才稳下心神回答:“出了大案子!我先去禀告相爷!”
还是没说什么事儿啊!展昭看着张龙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多时包大人便召集所有人到议事厅。
待五鼠兄弟,展昭和其他人全都到齐,包大人这才示意公孙先生开口。
公孙策打开卷宗摇了下头,然后开口道:“今天收到乌江府的案报,那里连续发生十一起命案。死者全是十四到二十五岁的青年男子。死者体内的血液被抽,全身惨白,除颈后细孔外无一处明显伤痕。所有死者皆为作过死状,并全部是裸身被投入河中。从第一案发生起,以后每七天必死一人。乌江府破案无果只能上交相爷,请开封府派人协助办案。”
开封府本该只管开封城里的案件,但因为包大人的关系,只要是地方官员无力处理的奇案大案,也都是会上报开封府。
众人听过之后面面相觑,脸色全都不怎么好看。开封府办过那么多命案,看样子这个算是最大的。而且这些人死法怪异,秽色不堪,实在让人很倒胃口。
展昭皱着眉,看着包大人凝重的神情,知道事情不容易处理。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十一条人命都没了,地方才报到开封。“大人,这件事让属下去吧!”他这个护卫管的就是这抓差办案,这样的大事他不去谁去?
听展昭请命,白玉堂连忙也跟着开口:“大人,属下也愿意前往!”这样的连环命案着实不小,绝对不是一般贼人所为。展昭是个从不顾己的主儿,他要是一个人去肯定会遇到危险,自己还是跟着的好。
包大人点头:“本府正有此意。”但随后他又看了看蒋平,“他们二人年纪尚轻,难免浮躁。蒋护卫,你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这次你跟着他们二人前往乌江府查案吧!”虽然白展二人的能为是府中最好的,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争吵个没完,要是没人看着实在是不能放心。
蒋平听后连忙应道:“属下遵命!”转脸看了眼五弟,见他撇嘴的模样回头就跟大人说了一句,“大人,他们二人的官职可都比我高,我虽然身为哥哥,可公是公私是私,到时候我说的话他们不听,这不就白去了么?”展昭不在话下,这说的就是那白老五。他们兄弟二人历来就好抬杠,自己说西他非去东。此番出去若没个仗势,那活祖宗恐怕就没人能管了。
包大人明白蒋平的意思,于是跟白展二人说道:“这次办案你们必须听从蒋护卫的话,本府把所有权力交给他,如果不听调派,回来绝不轻饶!”
展昭忙起身抱拳:“属下谨遵相爷的吩咐。”
白玉堂转脸看着蒋平一瞪眼,他知道四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展昭什么都没说,自己也没法反驳。“属下明白。”这次有四哥做主,自己准没什么好日子过。本以为可以和猫儿两个人一起查案,万一有个机会也好说点什么。这下好,跟了个水耗子什么都不用想了!
看到五弟的眼神蒋平嘻嘻一笑,要的就是看住你这白老五。这案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十一起命案连发,而且是如此死法,肯定不是普通贼匪所为。依着老五的脾气和展昭的阅历,再加上这两个人三天一争两天一吵的,恐怕没有自己还真是不行。而且他还存着别的心思,这几个月他是真替五弟着急,这天天拧着劲地处着,没个人提点恐怕一辈子也整不出个头来!
事关重大,第二日兄弟三人就带着公文上了路。
一路向北,无奈路途不近,紧着赶路也用了半个来月才赶到乌江府。
乌江地方不大,却算得上是物富民丰。只是近来案件频发,百姓们白天也都很少上街,因此显得很萧条。
秋风吹过,本就颇有凉意的时节,再飘过几片枯叶,更是让人觉得发冷。
府衙门前。
三人跳下坐骑,将门贴递到看门差人的手中。
差人连忙跑进府中禀报本地的知府。
本地的知府是大开中门迎出来的。等见到知府的面,白玉堂吓了一跳:“颜兄,怎么是你?”接出来的人是他的旧相识,也是磕过头的拜把兄弟。此人姓颜双名查散,当初在其进京科考之时白玉堂曾救他一命。那之后五爷回了陷空岛,就没再见过面。没想到他竟然做了这乌江府的知府。四品的皇堂,官职不小啊!
一见来人是白玉堂,颜查散也是一惊,但随即他就走上前握住五爷的手:“五弟,许久未见可想煞为兄了!”当初若不是白玉堂仗义相救,自己恐怕早就命丧黄泉,还哪里来的今时今日?但他真是没想到,那个心向自在傲笑江湖的锦毛鼠如今却成了四品的御前带刀护卫,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他惊讶。
这边的二人是旧识相见激动万分,而一旁的展昭和蒋平只能愣在一边傻等。弟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实在是为难。若开口就打断了人家叙旧,可不开口这府衙门前也不像话啊!
蒋四爷心中纳闷儿,完全不知道五弟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大的官。若是知交,怎么他从未和哥儿几个提过?不过就算是旧识,这毕竟不是谈话之地,当着这么多差人,未见官礼开口就话家常实在不该。于是他干咳了两声提醒白玉堂。
听到四哥咳嗽,五爷才觉方才失仪,回头见展昭一脸的严肃,立刻后退了一步靠在他身边。
这时三人才得以一同向颜查散施礼:“属下等见过知府!”
虽然都是四品命官,可是本朝以文为高。同为四品,颜查散的地位就比展昭和白玉堂高出一阶。
蒋平那一咳嗽颜查散也颇为尴尬,见三人鞠躬他连忙上前搀扶:“各位不用多礼。包大人是本官的恩师,我与五弟玉堂又是磕头的兄弟,来到此地也无需客套。况且案件还有赖诸位,几位能来,本府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他知道展昭是开封府的顶梁柱,现在再加上白玉堂和蒋平,他这心就立刻开了两扇门。如果这案子他们三位都办不了,那也就没法了。到那时,自己也只能提头去见这些乌江的父老了!
进了内堂颜查散马上命人安排酒宴为三人接风。
可展昭哪里有这种心思。十几条人命悬而未决,这位颜知府怎么看着一点都不急?他本想立刻就提案子的事,却被蒋平拦了下来。
蒋四爷虽然也急案子,但为人却比展昭圆滑得多。不管如何颜查散也是本地的父母官,官职又比他们高,加上与五弟玉堂是知交,这个面子于公于私都驳不得。
无奈之下展昭只好听之任之,却见白玉堂一脸欣喜地跟颜查散有说有笑,不免瞪了那老鼠几眼。
宴会之上作陪的还有这乌江府的捕头王斌,年纪不到五十,一看就是位精明干练的主儿。此人话不多,看得出也并没心思吃喝。
展昭的酒杯拿在手中,眼睛看着桌面,不声不语。他说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除了案子他还能有什么可说的?但那颜知府就是不提,他也没有办法。
蒋四爷则在一旁边吃边仔细地打量这位乌江的知府。看他年岁也不过二十五六,面白如玉眉目清秀,虽比不了身边这二位的容貌,但也是人中上品。既然是包大人的门生,肯定也是个廉正的官员。只是怎么他们一来也不说案子,只拉着老五客套寒暄?而这桌面上说的也都是和老五的旧话,自己和展昭根本插不上嘴。
实则颜查散怎么能不急?案件发生在他制下,一连就是十几条人命。百姓人心惶惶,苦主每隔几日就会到府衙来寻,最急的人莫过于他。可这件案子绝不可能因为他们三人来了就立刻变得好破了。他这是在磨他们仨的性子。别人他都放心,就独担心白玉堂。
对这个人颜查散太了解了,脾气又急性情又躁,事情要是一时半时地解决不了,这人一准受不了。他若不做出不急的样子,恐怕到日后也不好处理。再加上他与白玉堂的确是几年未见,多谈了些闲话也是出于关切。
白玉堂虽嘴里与颜查散说着分别后的事,眼睛却一直在留意身边的展昭。见他一杯酒没喝两口,也没动几口菜,便知道这人是在为案件的事担心:“猫儿,怎么不吃菜?光喝酒不怕伤了肠胃?”
展昭本就没心酒菜,在生闷气,再被这么一问当时就回了一句:“公事压心,展某无心饭菜。”他本不想这么说话,这话也不是针对颜查散,但话一出口便不对了味儿。只不过说都说了,悔之晚矣,更何况他说的也是实话。
白玉堂知道这猫是冲着自己,怕颜大人怪罪连忙说道:“颜大人,不知道这案件你们可有什么眉目?”既然说公事,那就不能再叫大哥,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颜查散丝毫没有怪罪展昭的意思,自己只与白玉堂叙旧本就失礼在先,况且他也听说,展昭为人办事一向认真,所以心里有的只是赞赏。说到案子,他也长叹了一声:“案件上报之后这一个来月,又添了五条人命。一样是没有任何新的线索。”说到这里他看向蒋平,“四哥,都说你智谋过人,这次前来你们可有破案的把握?”
见他问自己这话,蒋平放下手中的酒杯答道:“这我们可不敢保证。如无线索凭空也想不来不是?一切还得让我们仔细查看一下再议。对了,敢问大人,那些死者的尸体可还保存完好?”虽然他不是仵作,但所知之事绝不比仵作少。杀人的人必观人如何被杀,否则江湖上根本无法行走。既然本地的仵作一无收获,说不准是那些江湖人的手段。既然都说现场找不到线索,那就只好先在尸体上寻了。
颜查散看向捕头,王斌立刻回答:“这点四老爷放心,那些尸体小人将他们置在冰室之中,绝对不会腐坏!”
说到这个话题,白五爷顿时就没了胃口。看展昭也是一样放下筷子眉头微锁,自己也就跟着心紧了起来。他转脸对颜查散说道:“颜大人,事情一日不解决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心。酒饭也用得差不多了,天色尚早还是先办正事吧!”
颜查散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地叹了口气。虽知道他们心急,可毕竟一夜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进展。“急也不急在一日。三位刚才方到,还是先去驿馆休息休息,公事明日再办吧!”
展昭皱眉:“颜大人,人命关天。据说这案件每七日发生一次,发公文到我等前来已经又添了五条人命,实在是让人心急!事不宜迟,还是尽早为好。”他也知道这位颜大人是包大人的门生,所以心中虽有不满,却依然带着敬意。但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提几句公事,说来说去都是与白玉堂叙旧聊天,这实在无法让人舒服。
颜查散苦笑了一下。看来展昭的脾气和五弟玉堂倒真有几分相似之处。既然他们三人坚持,自己又何苦再做那不讨好的事。“既然展护卫这么说,就让王捕头带三位去冰室吧!”
既是冰室就自然是有冰的地方。有冰的地方自然极冷。
这里本是用来藏放食物的,所以并不太大,如今却密排着十六具尸体。
一下到室中展昭就是一皱眉,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胳膊。这里的气温原本就比汴梁低上许多,但出来得急只带了几件应季的衣物,在外面倒是没所谓,可一下冰室也不能先去加件衣服,所以这三人都是两件单衣。可这下面真的很冷,呼出来的气都成了白雾。纵然武功再高,可冷也终归是冷。
见他这般动作,白玉堂不自觉地把手搭在展昭的肩上:“猫儿,冷了吧?”真是挺冷的,他自己也不觉地抖了几抖。好在自己内功深厚,这点冷还不在话下。不过这只猫儿也一样是功底扎实,自己这一举动还真是多余!
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然后将他搭在肩上的手拍掉:“不劳白兄费心!”虽然这一声问让自己陡然就暖了一下,但最烦的就是这人时不时地拍搭自己。让人看在眼里成何体统!
又一次自讨无趣,不过五爷早知如此也没生气。况且在这种地方,这样气氛之下他也没那个斗口的心情。
蒋平没理二人,而是向前一步伸手掀起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尸体入眼,使人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这死相让人心悚得无法言表。古来就有用‘面如纸白,面无血色’等辞汇来形容人的肤色,那些词儿今日拿来形容这尸体,倒真是一毫不差。纵然不想看,可为了找出线索这尸体也非看不可。
尸体左侧脖项下有指粗的伤口。尸身干瘪包骨,双眼微突,嘴半开,两手紧攥,阳体上立。非常明显的确是被人抽掉鲜血,呈现作过死状。而且口鼻内无水无泥沙,指甲内无污物,腹部平坦无积水。身上虽然有多处伤口,但都浅而发白。证明死者绝非溺水而亡,而是死后才被人抛在河中弃尸。
看到这个情景白玉堂也有些反胃。死人他见得多了,就没见过这么让人觉得发冷的尸体。看到展昭眉头锁得更深,他下意识地左移了半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展昭的视线。
展昭自打进了冰室就觉得周身都不舒服,自己正在看得仔细,被白玉堂这么一挡,话也不知怎么就想往上拱:“你干什么!?”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再看下去了。方才看到那尸体,他便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非常之冷,比冰室内的温度更让他发冷。说起来他十几岁就开始在江湖走动,如今又在开封府当了差,所见的尸体绝不在少数,甚至被断成数截的也都瞧过。可是从来没有一具尸体能让他觉得这么难受,像是有股冷气钻进了骨头缝,有种难说难表的不舒服。
白玉堂没回答展昭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怕他看多了吐吧?更何况这又是自己的无心之举,气氛如此僵硬,他不想说话。
一连看了六具尸体,状态全部一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且看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三人连同王斌出了冰室,见到午后的阳光,这才呼出一口气。
回想起冰室里的惨状,实在是让他们觉不出暖来。若不是他们三人行走江湖多年,恐怕早就俯身呕吐了。
见他们面色疲惫,王捕头也没着急询问,而是将他们带去了驿馆。
厅房用茶之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王斌不是多话之人,所以三位上差不开口,他也就在一边喝着茶不说一个字。
“四哥,你认为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白玉堂实在是受不了这死气沉沉的气氛,于是询问四哥。
蒋平其实也是一头的雾水。方才他在冰室所看的,根本和公文里提到的没什么区别。毫无线索他也只好说些明摆着的事:“看样子像被人抽掉血液而死,而且死时应该正在行房之中,否则不会有作过死的状态。”
王斌听后摇了摇头:“四老爷的话只对了一半。仵作仔细地验过,这十六个人虽然是作过死状,但死前绝对没有同人行房!”
“这倒怪了,没有行房怎会如此?难道还是中了什么毒药不成?”本来这种死状就十分罕有,更何况现在一死就是十六人之多。可尸体的嘴唇和指甲并没有变色,就算是毒也一定不是普通的毒。
王斌依然摇头:“仵作也曾用银针探过喉部和腹部,没有中毒的痕迹。”
这倒真是奇了。蒋平再问:“那这些人之间可有些什么联系?”
王斌继续摇头:“他们五行不一,全无任何关系。唯一相同的就是发现尸体的地点和死因死相。不过从年纪看来,这些人都是正值壮年,身体原来也都很好。”
蒋平一抖手:“这还真把我给难住了。你们可在发现尸体的地方留人看守?有无线索?”
王斌无奈的苦笑:“我们衙门里过半的人都在那里看守着,可是直到今日依然没有任何线索。还是每七天就一条人命。百姓们人心惶惶,没事绝不出大门一步。苦主最近几乎是每天都来衙门大闹,大人就快坚持不住了。”他当差也有二十几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难,这么毫无线索可查,这么离谱的案子。若不然以他的能为也不会拖这么久才上报开封。
见展昭一直低头不语,蒋平以为他有所发现正在沉思,于是问道:“展弟,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展昭摇头。他只觉得十分不舒服,头有点晕胃在翻腾。这种难受是从未有过的。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尸体,况且尸体陈在冰室之中不可能会有尸毒,那为何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他不想说话,可听到四哥问自己又不得不开口:“我只是觉得事情怪异,但没什么头绪。”不自觉地揉了下太阳穴,试图让绷紧的神经能够有所缓解。
“猫儿,你怎么了?”白玉堂发觉展昭的脸色有些发白,感觉就有些不对。
“我没事。”可能是连日赶路的关系,加上冰室里太冷突然受了凉也很正常。更何况见到那些尸体的模样,想不作呕都很难。虽然展昭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既然说不出,又怎么表达?
“你难道是见了尸体害怕?”看他在冰室中就有些不适的样子,猫儿这反应肯定和尸体有关。白玉堂嘴里说着,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展昭的额头,发觉没有忽冷忽热他这心才算放下。
展昭拍开他的手,然后瞪了他一眼:“白玉堂,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吵!”竟然说他怕见尸体!自己堂堂南侠,又在开封当差,说他怕见尸体不是找架吵又是什么?
“五爷没想和你吵啊!!”真真是冤枉得很。
“四哥,我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说完展昭站起身就离开了客厅。方才白玉堂那一摸实在很突然,本来就乱的心情就更加混乱。看着那人关切的目光,不知怎的不想再多留片刻。因此也不顾别人怎么看,只想要回去休息一下,可能一觉醒来头就不会再疼了。
“猫……”白玉堂伸出手想拉,但人已经离开了。他收回手心中一阵不解。那猫儿今天好生奇怪,为何火气这么大?而且偏就只冲着自己。
王斌不解地看着这俩人,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蒋平见了也只能摇头一叹。“王捕头,明天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去案发的地方。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可不是赶客,反正人都傻坐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白玉堂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的窗户。那房间里点着灯,也不知道人是睡了还是醒着。
那傻猫连晚饭都没有吃,那会儿回了房间就闭门不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蒋平从茅房回来,正见到五弟傻傻地呆看展昭房间的窗子,这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替兄弟叹气。他走上前小声地说道:“老五,你看什么呢?”
五爷方才发愣根本没作警惕,四哥突然来了一句,他吓得一哆嗦:“四哥?你说什么?”
四爷被他这模样逗得实在绷不住笑了出来:“我是问你看什么呢。”
“我?我就是睡不着到外面看看星星。”看出四哥笑得诡异,这一问好像意有所指,因此这心就跳快了几拍。
看星星?还真会找理由。知道兄弟对这事儿没法不皮薄,四爷也就没再逗他:“展昭晚上连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白玉堂闷哼了一声:“展大侠多能啊!抓贼拿人从来都不在话下,伤了疼了也不皱个眉头,哪儿还在乎一顿饭没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抱怨和心疼突然撒了几句,完全没过脑子,也就没想过会不会说得不当。
蒋平没笑,知道老五那心眼里全是在替展昭担心。能让他白玉堂如此关切的人,恐怕也早就占了他那老鼠心了。“可不吃饭还是不好。中午大人的接风宴他就没吃一口饭,那会儿下冰室好像也冻到了。你去给他送点吃的,也免得他万一生了病,回去不好向大人交代。”
五爷诧异地看着四哥,完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出这话:“为什么是我送?”
四爷瞪了他一眼:“难道还让你四哥我去?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赶了这么多天路也没好好歇上一歇,让你送顿饭都不乐意?好,你不去,我去!”
白五爷又怎么可能不乐意。见四哥要把话拉回去,他连忙阻拦:“既然四哥累了就去歇着吧。那臭猫……我去看看。”
真是踢一脚走一步,蒋平真恨不得揍他一拳给他凿开窍算了。
四哥走后,白玉堂赶紧命厨房做了几样菜,外加一碗驱寒的汤。
展昭的房门并没有插,本就没有敲门习惯的人便推门而进了。
将饭菜放到桌上,他径直来到床边。展昭面对床里和衣而卧,看来像是睡了。
白玉堂没有弄出声响,而是轻轻地坐在了床边。眼睛里看着心头所爱,却碰不得摸不得。对方连自己是何心思都不知道,这种事是不是太可笑了?
长这么大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历来都是别人喜欢他爱他,他从来都只是在挑选和拒绝。唯独面前这个人,只见了一面便霸占了自己的整个心。他不敢说,怕说了以后展昭会对他避而不见。他白玉堂由来都是个洒脱干脆的人,但此事此人却令他不能干脆,也无法洒脱。
所以他选择留在这猫儿身边,逗他笑、气他瞪眼,哪怕他跟自己吵架,也会让自己很开心。有自己在,他会伤得少愁得少。或许也就只能做到这点。他完全不知道要到何时何日才能说出自己的心思,他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让展昭感受到自己的感情。即便知道了,以那猫儿的性情怕也难以接受吧?
不想再想下去,五爷轻轻地推了推身边的人:“猫儿,展昭?”反复几次对方根本没有反应,像是睡得极熟。
展昭根本就没有睡,不告而进的人也就只有那只老鼠了,他不想理,所以也没说话,全当自己是睡熟了。只是他没想到白玉堂会坐下来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动,静得不似那人的行径。他想起来,却没有。这种气氛之下,他只能继续忍下去。
半晌没有反应,五爷放弃了。他伸手摸了摸展昭的额头。知道这人没有发烧也没有冷汗,这才放心地从床里将被子拽开盖在他身上,站起身来到桌边将蜡烛吹灭,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依然动也未动的人,轻叹了一声:“唉……”
听见关门声,展昭立刻翻过身看向门口。
桌上的汤和菜这会儿依然冒着热气,月光之下看得很是清晰,是叫厨房现做的吧?
展昭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好像白玉堂手心的温度依然还在。心不知为何缩了几下,伸手将被子拉上盖住耳朵。
他不懂,不懂那老鼠为何总是会突然就担心自己,大到案子,小到饭食。可分明最能惹自己发火的人就是他。
想不通就不去想,头本来就已经很疼了。所以他选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饭菜的香味。本来冰冷的身体稍有了些暖意。于是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
展昭早早就起了床,昨天的难受一觉过后全都消失了,看来真的是偶入风寒而已。
依旧不太想吃东西,其实昨天见了尸体之后,他就没有任何胃口。所以起来之后他也只是吃了几口白玉堂昨夜送来的东西。菜冷饭凉,但总归能抵住饿。本来他就对这些没什么要求。反正也没有胃口,吃什么还不都一样。
挎好巨阙,换了身蓝色夹层的便装,出了驿馆,他打算一个人走走。
寅时刚到,乌江府的街道上根本就没有行人。
晨风吹起一片落叶,正巧飘到他的胸前,伸手拿起,那叶枯黄半脆只一轻折就断了。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展昭看了看天,没有太阳,只有乌云薄雾。他叹了口气,想到案子便在心里打了个结。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了结?百姓们究竟还得在惶惶不安中过上多久?
正在他信步凝想之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喊:“前面的朋友,请帮忙拦住这个贼人!”
这个声音熟悉得很,因此展昭极快地转过身形,只见一个人提着刀朝自己跑来。他也没多想,伸手拔剑就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什么人?胆敢拦住大爷的去路!?”那人停下脚步把刀举至胸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展昭的脸。
后面追来的人看清前面帮忙拦截的人是展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展弟啊,没想到是你!这人是个采花的恶淫贼,为兄追了他一天一夜,千万不能让他跑掉!”
展昭也同时看到了那个人:“既然他是贼,那便是我展某人捉拿的物件!欧阳兄放心,小弟绝对不会放走他!”
追贼的人名叫欧阳春,人称北侠,是展昭的旧相识。
这一次北侠客是听闻乌江府发生连环命案,所以才赶来一看。虽然他不是官府中人,但是这件事牵扯面还远不止朝廷上知道的那些。死的人中不光是普通百姓,更有江湖中人。事出离奇他自然是想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刚一进乌江府就碰上了这个采花贼作案。侠义之士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在这贼人意图作案之时他当场伸手坏了那贼的买卖。怎奈这贼狡猾得很,在打斗之时一个没留意就被他抽招逃了。欧阳春又气又急跟在其身后,追了这贼整整一天一夜。
那采花贼见二人认识,便觉得事情不妙。“我花某人与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欧阳春见他说些废话,冷笑了一声:“花蝴蝶,你做的这些事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怎么能说无仇无怨?”
“欧阳春,你既不是苦主也不是官差,你管得着花某人吗?”花冲虽是怕,可口头上却一句不让。这欧阳春实在厉害,自己着实不是他的对手,好在自己轻功了得,否则早就被他一掌劈死了。
“欧阳兄不是官差,展某人是!”听到花蝴蝶的名字,展昭即刻就立起了眉眼。这个恶淫贼作恶多端,江湖上臭名昭着,只不过这些年自己与他并未打过照面。今日见到,岂能让他再逃?于是他抬剑一指亮出了架势。
花冲见展昭这样,嘴角上扬现出一丝戏笑:“你是谁?”面前这小伙儿的模样可真是长得俊秀。虽说眼中露着煞气,却依然看得人心里痒痒。若不是花某人如今身在险境,这般难得的美人就定要搞到手里尝尝味道了!
展昭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恭,心里的厌恶和憎恨顿时就增了几倍:“开封府护卫展昭!”是贼就怕官,不管他嘴里怎么骂当差的,怕就是怕。因此对贼人就得报报官号。
听到回答花冲果然吓了一跳。官不官的先放一边,他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美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南侠客。这就坏了,后面追着个北侠欧阳春,前面拦了个南侠展昭,自己还跑得了吗?他用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展昭,见他一脸的正经严肃非常,心里顿时有个计。“花爷今天有事,就不陪你们耍了!展昭,你我后会有期!花爷失陪!”说完他张开手朝着展昭撒出了一把东西,然后侧过身形跳到一边的房上,撒开腿脚就跑。
“花蝴蝶,我看你哪里逃!”这一声喊得虽然脆快,可欧阳春刚想上房抓人,就见对面的展昭双腿一软,巨阙的剑尖戳在地上险些跪倒。“展弟,你怎么了?”完了!这花蝴蝶也不能追了。于是他连忙过来扶起展昭。
刚才花冲撒出来的东西顺着风正吹到展昭的脸上,他只觉得一阵异香之后就浑身无力。只怪自己一时大意,光顾着想与他大战多少回合,竟忘了那些采花贼的惯用伎俩。
此时他扶着欧阳春的胳膊,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中了他的软筋香,没什么大碍。”这种东西是下五门的人常用之物,一些采花贼专门用来对付女人。只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中了这个玩意儿,真是气死个人!
“你住哪儿,我扶你回去!”既然是软筋香就好解决了。喝一碗解药半个时辰就好,而这种解药像他们这种身份的几乎人人会配。只可惜这下那花蝴蝶就铁定追不上了。
“驿馆,就是街口的第一个宅院。”虽然这药一不要命二不损功,可中在身上却不怎么好受,浑身无力使不上劲,而且也不像其他药一样会让人头晕。头脑清醒却无法反抗,这才是最要命,最招人恨的一点。
刚一进驿馆,迎面就碰上打算出来寻找展昭的白玉堂和蒋平。
“老哥哥你这是从哪里来?”蒋平一看是欧阳春,心中便有一惊还有一喜。惊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喜的是这案子本就棘手,要是有北侠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老四老五,你们也在这里?别的稍后说。展昭中了软筋香,快把他扶进房!”现在没工夫详谈离别的经过,况且上一次见面也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要说起来没个几天也完不了。
自这俩人一进来白玉堂就看出展昭出了事,不过因为见了欧阳春很是惊讶,这才没上前。现在回过味儿来,他连忙从欧阳春的手里接过展昭的胳膊,没有多问也没多想,伸手就把人抱了起来,然后迈大步向展昭的房间走去。
“我能走。”被白玉堂抱在怀里,展昭的头好一阵眩晕。这也太不成体统了,自己个大男人怎么能被他抱着,“你放我下来!”假如自己此时有力气,说不准会和他白玉堂玩命。
白玉堂没理他,只是狠狠地说了一句:“闭嘴!”他现在没心情和展昭斗口,软筋香这个词儿入耳他就堵了口恶气。那是采花贼用来对付女人的,如今他展昭怎么也中了这个玩意儿?
进了屋白玉堂把展昭放在床上:“我去给你抓解药!”之后也没等展昭反应,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白……”人已离开展昭只好收回下面的话。怎么看这老鼠都好像很生气。可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自己中了药他生什么气?难得自己出丑,他不是正好有机会嘲笑自己吗?
这时候欧阳春和蒋平走进房中。看到白玉堂一脸铁青地离开,欧阳春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老五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这么热情了?这可不像他锦毛鼠的性格。
只有蒋平看着展昭皱着眉一脸疑惑的模样心中暗叹:我们家老五都做得如此明显了,你这只笨猫怎么还不明白?
“展弟,你一大早跑出去做什么?”刚刚起床五弟没看到展昭,立刻就急得和自己瞪眼,就好像自己有责任给他看猫似的。
展昭虽然浑身无力,说话是完全没有问题:“今天起得早,我本打算到街上遛遛,没想到碰上欧阳兄在抓一个采花贼。”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估计自己早走一步晚走一步也就没有现在这种事了。
“采花贼?”这倒引起了蒋平的注意,“老哥哥,这个采花贼是什么回事?”难道会和这十六条人命有关系?
“我在家就听说乌江这里发生了大事。那些死者当中有四个是上三门弟子,看来事情不小,所以前来看看。刚到乌江就看到花蝴蝶花冲准备作案,本来我想将他拿下,但没想到那小子实在狡猾,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我这是追了他一天一夜,方才刚巧碰到展弟,本想合二人之力捉拿他归案,没想到一时没留意让展弟着了他的道儿。”说到这里欧阳春很是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他是个采花贼?身上就肯定带着这种下流的东西。展昭这小子人太实在,没有一点花花心思,加上他没和花冲打过交道,中了招这不奇怪。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
蒋平听后沉思了片刻:“老哥哥你觉得花蝴蝶和这案子有没有什么关系?”那些死者的死相实在无法不让人联想到这些,既然花冲此时出现在乌江,案子就难保和他有关。
欧阳春摇头:“应该没关系吧?我看到他进的是一个小姐的闺房。”这些命案中死的都是男子,看样子应该和花蝴蝶没什么关系。但没证没据的事谁也说不准。
蒋平叹了口气:“每过七天就多一条人命,现在连点头绪都没有,真是难死个人!”从来没什么事能让他蒋四爷垂头丧气,可是如今这事儿着实难办,他是想不叹气也不行了。
正在三人谈论案子的时候,白玉堂端着碗药走进屋。他根本没理边上的两位哥哥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展昭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把药喝了。”
展昭一拧眉:“我自己来。”他用尽所有力气可手依旧动也未动。这软筋香果然厉害。以前抓贼的时候也替人解过这种药,可是他却从来不知道中这药的人是什么感觉,今儿个他倒真知道了。
白玉堂才不管他那些,左胳膊将展昭环在怀里,把药碗放在嘴边吹了两下,然后递到展昭唇边:“别废话,喝药!”分明不能动弹还说什么自己来,这猫怎么这么别扭!
这情形倒真是怪了。欧阳春刚想说话,立刻就被蒋平拉了出去。
“听说老五和展弟过不去,今天一看这不是挺好的么?”欧阳春被拉到门外,看着关闭的房门,一脸疑惑。看来这江湖传言果然不能都信。
蒋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是挺好,谁知道下一会儿如何了?他们的事先搁一边,还是先琢磨琢磨正事儿吧!”
房中。
展昭无奈之下只能让白玉堂喂着喝了解药。
“多谢白兄。”虽然白玉堂的态度让他既不解又不爽,可他毕竟是在救自己。
白玉堂将药碗放在一边的几凳上,两个人依然维持这样的姿势。
耳边感觉到低沉的呼吸,展昭渐渐的心跳开始变快,脸也开始发热:“白兄,你能……”
“猫儿,你怎么中了这玩意儿?”五爷真想就这么继续抱下去,可他也发觉怀中人的不自在。于是他让展昭重新躺好,即刻换了一张带笑的脸。
展昭被他这么一问,本就有些发红的脸更显尴尬。一个大男人中这种东西实在是丢人。“早上帮欧阳兄抓一个采花贼,一不留神中了他的药。”
白玉堂听完大笑了一声:“哈!难道是那采花贼看上你了?”抓贼抓到自己中药,这只猫今天算是丢人丢大了。不过若那个臭贼有一日被白爷抓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白玉堂,你不要太过分!”展昭瞪大眼睛,实在是被气得够呛。方才在他怀里的那一点点心悸,都被这老鼠的话给气散了!
“看在你中药的份上,五爷现在不跟你斗口。不过堂堂南侠中了软筋香,恐怕也是奇闻了!”他扬起眉毛一脸坏笑地看着展昭。
“白玉堂,你!!”这种被气到无语的情况展昭并非第一次领教了。如今让这老鼠抓住把柄,自己以后怕是再难有好日子过了!
这双眼睛瞪得老大,真就像是猫的眼睛,明亮且不带一丝邪气,稍抿起的嘴唇并不红润,却好看得让他无法形容。白玉堂就这么看着,不知怎么就入了神。
“你看什么!?”展昭怒斥。这白老五是什么眼神?看得自己心慌意乱!
一嗓子喊醒了痴迷的人,白玉堂尴尬地咳了一声:“今天天气不错,五爷我去现场看看。可怜的小猫儿,你就在床上乖乖地躺着吧!”他站起身,把被子给展昭盖上,然后转身就走。
“白玉堂!!”就没有一天这白老五不和自己对着干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从来好事他不往好里做。明明是帮自己却总是要把自己气个要死,让人是一点感激的心思都没有!
听到喊声,门外的蒋平一皱眉。这老五真要命,等你让这猫儿懂你,怕是你四哥我都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