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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回(书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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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言真情展府过继子识奸计二人回汴梁]
在常州府宿了一夜,白展二人次日启程,赶往武进县。
天近傍晚之时,这才来到展府的大门前。
看到府门,白玉堂不禁叹了一句:“猫儿,真不知道你家居然是这样。”一直没有问过展昭的家世究竟如何,只知道他还有个娘亲,有两位哥哥。今日看到展家的府第,虽然比不得自己的白家山庄,却也是富贵人家的宅子。
门上的家人一见展昭,赶紧迎了出来:“三爷,您怎么这会儿回来啦?小的们这就去给老夫人和大爷二爷送个信儿!”
回自己家,自然不用等家人通报才能进入,展昭带着玉堂就进了府门。刚到前院儿,迎面就接出来两个人。
白玉堂仔细打量这二人:一位看上去三十挂零的年纪,面色偏红,一脸的憨厚干练,穿的是一身灰蓝色的武生装扮,显得干净俐落;另一位看似年过四十,面白如玉,和展昭颇有些相似,穿的是米黄色的缎子长袍,一看便知是位儒雅的员外。
展昭见到二人连忙下跪:“小弟见过二位哥哥。”
见展昭下跪,白玉堂也连忙倒身:“给二位哥哥见礼。”
接出来的二人赶紧上前,一人扶起一位。展大爷展鹏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白玉堂,这个年轻人生得俊!且这周身上下还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好一派英雄的气概。只是这个人他并不认识:“这位小兄弟是?”
没等展昭介绍,白玉堂自己先开了口:“小弟姓白双名玉堂。”
二爷展梁听后露出诧异之色:“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锦毛鼠,失敬失敬!快里边请!”话虽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思量:不是说这白玉堂曾夜盗三宝,专找三弟的晦气吗?怎么今日老三把这么个人带回家了?
进到客厅,兄弟四人落座。
展昭向玉堂介绍了自己这两位哥哥,白五爷再一次起身行了礼。他今天是出奇的文静优雅、举止斯文,展昭看在眼里也不知是气好还是笑好。
家人将茶水奉上,大爷这才问道:“三弟,你不在开封供职,怎么跑回家了?可是有什么事么?”大爷十分了解兄弟的脾气,包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是无事,他绝不会回家。
展昭摇头苦笑了一下:“小弟已经向包大人辞官了。”
二爷听后大惊:“为什么?”当初做官他就不是很同意,官场复杂,兄弟的个性太憨厚,实在是不适合。但是既然三弟是受皇封保了包青天他也觉得值了。可怎么才一年的光景就把官儿给辞了?
展昭站起身,并没有直接回答二位哥哥的问题:“我要去给娘问安,至于原因……到了娘那里再讲吧!”这件事根本无法隐瞒,自己决心要和玉堂远走他乡,若是不谈,他还回来做什么?
知道三弟的脾气,大爷和二爷也没再逼问,一起起身带路,将白展二人带向后宅。
一边向后宅走,白玉堂一边小声地在展昭的耳边问:“你不怕吓到老娘?”
展昭晃了下头:“怕也无用。不过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更何况说了总比我一走了之让她老人家担心的好。”
白玉堂哼了一声:“你几月前那一走,怎么就没想过我会担心。”
“这是我娘诶!!”展昭瞪了他一眼。
“就算是娘我也吃醋!”
展昭被他弄到哭笑不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有这份闲心!”
进了房门,展老夫人正在厅内稳坐。听说三儿子回来了,老夫人是既高兴又纳闷儿。
展昭和白玉堂一同下跪,双双给老夫人叩头。
“你们快些起来,坐下说话。”老夫人知道儿子带回一位朋友,却没想到那年轻人竟跟着儿子一起行大礼。这一举动可把老夫人弄愣了,因此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白玉堂。
“这位就是白少侠了吧?”老夫人看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江湖的名声,但是能让儿子带回家的朋友,这还是头一位。以儿子的性格,结交的绝不可能是不肖之辈。单看这白玉堂的容貌和气质,那是仪表堂堂一团的正气。
听老夫人问自己,白玉堂连忙起身鞠躬:“正是小侄。”偷眼看了看展老夫人,心里也紧张得不得了。这位老夫人,一看就是名门闺秀贤良淑德。
展老夫人本还想说些客套话,但白玉堂这一起身鞠躬,腰间悬着的玉佩就被她瞧见了。老夫人微微地皱了下眉,看了看儿子,然后对白玉堂一笑:“白少侠,我有些话要同昭儿单独讲。所以请你留在这里稍坐片刻,怠慢之处还请见谅。”然后又转脸对二儿子说,“梁儿,你陪白少侠在这里聊聊。”
展昭知道娘定是有事问自己,怕是看出了端倪,所以看了一眼玉堂,见他面带紧张,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无事,然后随着母亲和大哥进了里面的卧房。
回到卧房,老夫人坐在床上面色凝重:“展昭,你给我跪下!”她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同儿子说话。
展昭听后吓得一哆嗦,连忙下跪:“娘。”
“你这次回来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展昭点头:“是的。孩儿有话要对您讲。”
“那你就如实地说!”老夫人盯着儿子的脸,心头一酸。她生在权贵之家,这档子事真是见得太多了。更何况她饱读诗书史经,也知道这本是天下极常之事,只不过如今是发生在儿子的身上而已。没想到,却也并非不可能。
展昭是要说,可是这种话又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好。所以半晌他只是动了动嘴角,一个字儿都没讲出来。
儿子的脾气禀性她比谁都清楚,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做得出因何说不出?”
展大爷看着三弟难言的模样,也摇了摇头。他在门口之时就见到了白玉堂腰中的玉佩。那是三弟的定亲之物,他又怎么会不晓得。更尤其三弟与那白玉堂跟在后面私语的样子,让他不得不下了这种结论。“娘,您就别为难三弟了。”
老夫人长叹了一声:“你起来回话吧。”她不是恨,是疼。这是他展家最宝贝的子孙,是她最心爱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疼?
展昭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站在一边低头看地。他知道,母亲和哥哥一定是看出来了,玉堂执意要带着自己的玉佩,自己没有阻拦,为的也就是能少说几句话而已。
“你曾对我说那玉佩丢了,那如今白玉堂腰中所佩的是什么?”既然儿子说不出口,她只能问了。如果他不亲自承认,自己所想的也就只能是怀疑。
“其实那不是丢了,是被儿送人了。”他不能说是被白玉堂抢去的,那样娘会轻看了他。
展大爷心疼地晃了下头:“三弟,你可有想清楚?”男子相恋倒也平常,只是他们身份特殊,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廷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事情一旦公开,以兄弟的性情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展昭点头:“小弟想得很清楚。”
老夫人皱着眉,盯着儿子的眼睛问道:“你没想过我们会不接受吗?”
展昭又一次跪倒,给娘磕了个响头:“儿不奢望娘会原谅,但儿与玉堂是真心相待无法割舍,希望娘能够成全。儿和他为了不让更多人受牵连,决定远走他乡退隐江湖。这一次回来……儿是想向娘辞行。儿怕是再不能在堂前尽孝了!”
“昭儿,你过来,到娘面前。”她看得见儿子眼中的无奈和悲伤。这孩子本是极孝顺的,若不是真没了办法他是断然不会选择这一条路。但这样的话却绝对不该出自他口。
展昭跪爬到娘的腿前,抬起头看着娘:“娘。”
老夫人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没有任何预兆地给了展昭一巴掌。
“娘!”这一下可把展大爷吓坏了,母亲自小最疼三弟,二十二年来没动过他一根手指。今日之事虽说不上光明正大,可是也没什么错处,这一巴掌打得大爷很是心疼。
这是她第一次伸手打儿子,尤其是自小就懂事听话的展昭。她舍不得,却又不能不打。此时老夫人含着泪,抚摸着儿子被打红的脸:“你可知道娘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儿辜负了娘的心血。”展昭的眼里含着泪,但他强迫自己不让它掉出来。这是娘第一次打自己,但他知道娘一定比自己更疼。
“我打你不是因为你择偶不常,而是因为你是个懦夫!我展家没有你这种做得出却不敢承担的儿子!”
展昭惊讶地看着母亲,没想到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娘?”
老夫人盯着儿子说道:“娘可以不怪你,因为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也可以不管娘,因为儿都是娘的讨债鬼。但你们一走了之,去乐得逍遥,其他人就和你们全无瓜葛了吗?包大人三番四次请你为官,你不答应也就罢了,可是你既然应下了,现在就这么走了?我听说那白玉堂还有四位义兄,你们一走,他们又会如何?”
娘说得对,玉堂也说得对,任何事都不能一走了之。但……他又能如何?“玉堂还有一子名叫云瑞。他将来或许要继承上三门的掌门人。儿舍不下玉堂,但也不能让孩子受累。若我们还在江湖立足,将来或许会害了孩子的前途。”
老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般痛苦的表情。同样,她也看得出,儿子的心很坚决,若不是真心相爱,事情如此复杂又何来的如此坚决?罢了!本就没打算责怪,老夫人只好问了一句:“你能保证那白玉堂一辈子真心待你?”
展昭点头:“是。儿能保证。”玉堂为了自己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官职、家业、江湖、兄弟、亲人甚至儿子。他还能怀疑吗?
老夫人点了点头:“鹏儿,你带他下去。娘有话要问白玉堂,你把他请上来。”
“娘!”娘要单独见玉堂,会说什么?玉堂那个脾气万一说出什么差错惹娘生气那可怎么办?
老夫人瞪了展昭一眼:“你大哥有话对你说,你下去!”
展昭拉住玉堂的胳膊,眼睛里全是焦急和担心:“玉堂,你千万不要惹我娘生气。千万不要!”这人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因此他不得不怕。
白玉堂点头,朝展昭温柔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放心吧。”说完跟着展二爷进了内室。
大爷让兄弟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大哥知道你现在心中难过,但你根本不需如此,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爱了也就爱了,何必有那么多负担。”
展昭抬头看着大哥,大哥的表情如此坦然。他惊讶地问:“大哥不会怪我?”
展鹏笑着摇了下头:“尽说傻话。你做的又不是什么恶事,我为何要怪你?”
“可这种事……”
“三弟,你自小就是这个脾气,顾虑得太多。其实这种事古来有之,根本不足为怪。我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你们身在江湖的人是什么想法。但这种事上至皇族,下至百姓,时时都有发生。当年汉宫之中的千古良将;秦时成就霸业的一代帝王。你与他们相比又觉如何?他们尚且为国为民不让世俗,你不过是受了区区几人的不解,就要寻路避世了不成?”大爷这番话语气并不激烈,没说什么大道理,不过是希望三弟明白,爱人又何错之有?
展昭这次是真的惊住了,大哥的话是在劝自己坦然面对!他从不曾想过自己的家人会如此宽容,可现在看来自己怕是想错了。“大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么想。”
展大爷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娘说的你一定记得,我们展家的人敢作敢当。你既然敢承认就要敢面对,你即便和他走了,你所担心的人还是会被牵连。你就没想过这等于是你抢了五义的兄弟,抢了白云瑞的父亲,抢了皇上的护卫,抢了包大人的膀臂吗?”
展昭苦笑了一下,不愧是三甲的状元郎,大哥的口才怕是丝毫不比公孙先生逊色。家人在开导自己,自己又怎能还执着于世俗?
见三弟面色缓和,大爷再道:“娘刚才打你不是怪你,她只是疼你。”
展昭点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娘的心思?娘没有丝毫要责怪自己的意思,这份儿宽容他想象不到。如今他只是不知道娘会问玉堂些什么,玉堂又会说些什么。他的眼睛看着内堂门口,很想进去,但又不敢。
外厅里鸦雀无声,大爷没再跟兄弟说话,他知道兄弟需要一个人想想。
白玉堂进到里面整整半个时辰,展昭就在外面急了半个时辰。额头上渗出了汗,他也全然不知。就在这时二爷展梁带着白玉堂从里面走了出来。
展昭想上前拉过玉堂问个清楚,但碍于两个哥哥在场,他没敢如此。大哥是接受了,他不知道这位性格直率的二哥会怎么看待自己。
倒是白玉堂十分坦然地走到展昭的边上,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出汗了?”
二爷见状瞪大了双眼:“白玉堂,你收敛点!”刚知道事情真相之时,他是真的吓得不轻。自己最心疼的三弟,全家最疼爱的孩子,怎么就能离经叛道爱上一个男人?他是不好接受,不过既然母亲不怪,自己也没理由多话。更何况三弟从小到大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他从来都不会怀疑三弟的选择。而且母亲这半个时辰的话也让他悟了。爱就是爱了,何必执着于男女。她知道母亲如此是为了不让三弟难过,自己自然会遵从母亲的意思。如今他虽然接受了这件事儿,但一时之间却还是看不得。
大爷朝二弟微微一笑,然后对白玉堂道:“白少侠,不知道我叫你玉堂你是否介意?”
白玉堂连忙笑着回:“大哥能这么叫我,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还能介意。”他现在对这展家人简直感激到极点。他们的宽容已经超出了自己所预想的极限。展老夫人的话语重心长,他懂一个做母亲的顾虑。她怕儿子受委屈,也担心自己将来会后悔。所以他保证,他们相爱至死不渝,自己待展昭一辈子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大爷问:“玉堂,你现在是要带着我三弟离开,还是住在我展府?”
白玉堂摇头:“大哥,我想带着展昭回开封。”其实这也是展老夫人的意思。做人有担当,做事有始终,他们这么走了,的确是对不起很多人。
大爷听后满意地露出了笑脸,他转脸问展昭:“三弟,你呢?”
展昭看了看玉堂,这自若的表情让他很是诧异。母亲究竟对他说了什么?想必是没有为难的意思,否则他不会面色如此轻松。大哥刚刚的话的确也让他顿悟,他展昭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他性格就是如此,该担心的他还是会担心。“但是……”
白玉堂见展昭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不得不拍了他肩膀一下:“江湖中人讲的是道理和义气,你我不违天理,不背信弃义,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反感的。娘刚才说得真对,只要心胸坦荡就不用愧疚。”这臭猫真是别扭得很,他家人都这么坦然地接受了,他怎么还有“但是”?
听完这句话,展昭吓了一跳:“白玉堂,你刚才叫什么?”
白玉堂嘿嘿一笑:“当然是叫娘啊!”
“你等等……这是……”他完全不知道刚刚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只能看向二哥问个究竟。
展梁撇了下嘴:“就是这小子嘴最甜,难怪你会中了他的道!娘说了,这个半子她不收也得收了。”突然之间就多了个弟弟,他真觉得有些别扭。
“二哥您夸奖了。”五爷笑得甜,是没有过的甜。
“你跟我这儿说什么都没用。将来若是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三弟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二爷的眼睛瞪着,心里多少还有些别扭。更何况这只白耗子刚刚那文雅的表情,怎么转眼就变成嬉皮笑脸的模样了?
这是什么事儿啊!展昭咧了咧嘴,然后问大哥:“大哥,我若回去,包大人那边……”自己都辞官而逃了,还有什么面目回去。
大爷一笑:“你多虑了。不过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们没人拦着你。”他与包拯当年同科中第,是老相识,以他的作风来看,是绝对不会将三弟的辞信递到皇上面前的。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如何决定全看三弟自己。
二爷见三弟依旧犹豫,也知道得给他些思考的时间。“行了,娘还有事要和我同大哥商量。你们也赶了一天的路,一回来就又跪又说的,下去休息吧。至于走或者留明日再论。”
展昭的确是累了,因此点头告退。
见白玉堂跟在三弟的后面,二爷展粱连忙叫住:“白玉堂,你慢着。”
白玉堂回过头:“二哥什么事儿?”
二爷一把拉过白玉堂的胳膊:“我送你到客房去休息!”
“二哥~~~!”这是五爷生平第一次用这种声音和表情求人,听得展昭一哆嗦。
二爷瞪了他一眼:“少跟我这起腻,告诉过你这在我这儿没用!”刚一回来就想住在一处?门都没有!
“二哥!”白玉堂再叫,二爷不理。他又看展昭:“猫儿!!”
展昭被弄得啼笑皆非:“我展府的客房虽比不了你陷空岛的,但招待你白五爷总还够用。”
第二天早起,展昭和白玉堂给母亲和哥哥请安。
展昭觉得十分别扭,就算卢大哥他们不接受自己和玉堂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这么别扭过。看到家人如此宽容的态度,他总是觉得怪怪的,脸憋得通红。
早饭过后,众人来到客厅。
展老夫人对白玉堂说:“玉堂,有件事希望你能理解,我展家世代书香脉脉不断,所以我不能让昭儿无后。”
白玉堂听后吓得差点掉下椅子:“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让那猫儿成婚生子?不是吧?
展粱一瞪眼:“怎么?就允许你白玉堂有儿子,我三弟就不能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他看了看展昭,见他也和自己一样惊讶,只好又看向大哥。
展大爷笑着跟他们解释:“娘的意思是要我过继一子给三弟,你不用这种表情。”
白玉堂拍了拍前胸长出了一口气:“应该,应该!”他也没有理由说“不应该”。自己有儿子,有什么权利让展昭断后啊!
老夫人唤来管家:“展忠,你去把二位小少爷叫来。”
不多时大爷展鹏的两个儿子,跟着展忠进了客厅。小哥儿俩在堂中下跪,给祖母、父亲和叔叔们行大礼。
这展家真的是书香世代,从太祖开国时便代代都出天子的门生。状元,举人,进士他家是一位不少。只不过他们虽有功名却都不居官。这当官的展昭还是头一位,而且竟然不是文官而是武职。
见到展家这两个孩子,白五爷眼前就是一亮。这高一些的看上去十六岁左右,面色白皙体态纤瘦,一看就是位儒雅的书生。另一个矮一些的看上去刚过十岁,长得和展昭几乎不差多少,不过是孩子的模样罢了。他真是越看越喜欢。他们展家生出来的儿子难道都要这般出色?
展大爷唤来那个小一点的孩子问道:“展翼,昨夜为父对你说的事你可想好?”
展翼连忙点头:“儿遵父亲和祖母的话。”他自小就最喜欢这位三叔,因此爹说将自己过继给三叔做儿子,他没有丝毫不满。他和哥哥不同,哥哥因为身子弱习不得武艺,因此一心唯读圣贤书。而自己生就偏爱武艺,打懂事那天开始就梦想着能跟三叔去闯荡江湖,这下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展昭看着两个侄子心里甭提多喜欢了。但过继一事并非儿戏,大嫂早亡,大哥膝下只有这两子一女,早些年侄女已经过继给了二哥,现在自己又要夺走一个,实在是心有不忍。“大哥,这合适吗?”
二爷插了一句:“你要是想自己生我们更是乐意。”
白玉堂连忙拉过展翼揽在身边,生怕那猫儿说不要。“合适合适合适!这孩子一看就是乖巧伶俐,最合适最合适!”
白玉堂跟着展昭在展府里连住了七日,最终决定返回开封向包大人和哥哥们请罪。
临走之前展翼拉着展昭的手,一脸的舍不得。“爹爹,我也想跟您去开封。听说那里有很多英雄,我最崇拜英雄!”
展昭摸了摸展翼的头:“你还太小,等你大了再说吧。”他也不知道包大人究竟会不会气自己,更何况一大堆事还没有解决掉,他怎么能带着儿子一起走。
白玉堂走到展翔身边说道:“如果那老家伙不答应,你就写信给五叔。”
展翔点头:“多谢五叔。”
送别的时候总是很多叮咛和牵挂,待二人离开之后,展家老少这才回到府中。
走在路上,展昭问玉堂:“你是不是答应翔儿什么事儿了?”
白五爷微微一笑:“那天我见他在院中读医书,就突然想到了江老头。翔儿天资聪慧,肯定会是个好徒弟,所以给他留了封信,让他去神医谷拜师。”
展昭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江先生拒绝?”
“那老头是怪了点,但是绝对是个好人。小翔这么惹人疼爱,他怎么可能不收?”五爷对此可是很有信心。
“你就等着将来见面他骂你吧!”事已至此,展昭也没话可说了。如果江先生肯收侄子为徒,那自然是最好的事了。可江尧这个人生来最怕麻烦,偏偏他们就一直给他找麻烦。
这次上路,二人没有骑马而是并肩步行。这是白玉堂决定的,不用轻功不骑马,他想单独和这猫儿多待几日。
刚出了常州没多远天就开始发阴,展昭看了看天,用商量的口吻说道:“看来要下雨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还是用一用轻功吧。”这么多天他一直没和他拌嘴,只因自己觉得这出走的四个月的确是对他不起。
五爷点头同意,再想和展昭单独相处得久些,也总不至于淋雨啊!
连跑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出了官道进了山林。这是一条近路,过了山梁就是庐州府管辖的苍树县。若是走官道,至少还得走上一天的路程。
说是近路可终还是需要时辰来行走。他们还未出山梁,雨就细细地下上了。二人抬头遥望,想寻一处避雨的所在,正瞧见前面山梁之上有一处道观,微微灯火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到那里避雨过夜。
正当他们刚想出树林之时,便见到山路之上跑来一人。
跑来之人一身粉色的衣装,在这入夜时格外惹眼。而且这身影实在是熟悉,使白展二人愣了一下。
“他怎么在这儿?”白玉堂小声嘀咕。这人就是与自己两次交手,却都被他逃掉的那位。花蝴蝶虽已死,却让他给跑了。若今日能杀了他,倒也算除去后患。
“你认识这个人?”展昭看着那人的背影,应该是朝那个道观去了。
“不认识。但是和花蝴蝶在一起的就绝对不是好东西。在乌江的时候花蝴蝶刺杀颜大人,一定是受人所指,抓住这个人或许能有些线索。”说完白玉堂就想跟上去。
展昭拉了他一把:“看他去的方向该是那间道观。我们得小心些,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个贼进了道观,那这个道观多半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话要换作别人说,他肯定不听,可是如今猫儿开口他是绝对不会有所反驳。因此五爷点头赞同,二人悄悄地跟在后面探看究竟。
果然不出展昭所料,这人真的进了那间道观。
见道观的小门关上,二人这才从树后走出,来到道观门前。这间道观并不算大,肯定不是什么大地方。门上悬挂的牌匾上写着“九真观”三个粉白大字。这名字没听过,所以二人心里也没什么谱。
此时夜色已深,道观的前院灯光全无,看来没有人。他们绕过大墙来到后院墙边,将胳膊挂在墙头,见到院中无人,只有一间房亮着灯。五爷从百宝囊中拿出问路飞蝗石扔到院儿内。一没人声,二没狗吠,房间中的灯也没有被吹灭。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翻身进院。
凑到窗前正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二人点破窗棂纸向里观看,房中共有三人:一个就是他们见过的粉衣男子,一个是道长模样却生得面相凶恶,还有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
只听那个女人冷笑着说:“我说粉莲童子,你好毒好狠的心肠啊!好歹你和花冲也是几日夫妻,就这么无情无意?”
“哼,我于月人再毒,也毒不过你这条美人蛇。死在你手上的一日之夫有多少,我看你怕是都不记得了!”
边上的道人一拍桌子呵斥二人:“够了!你们是来办事的还是来吵架的?”
于月人这才转脸对那个道人说道:“叔叔,您还得为花冲报仇啊!”
那道人冷笑:“他早就该死,死了倒还清净。三番两次好色误事,他那种废物根本难成大业!”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于月人,“这信你带回给王爷,就说我逍遥道人不日就赶去开封。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去襄阳见王爷。”
展昭和白玉堂听见这些话,皆是皱紧了眉头。这房中的三人他们虽然都不认识,但名字都有耳闻。那个粉莲童子于月人和这个美人蛇齐三娇都是出了名的下贱之辈。他们同是莲花门的弟子,专干采花盗柳的勾当。而这个逍遥道人道天长本是上三门的弟子,但是因为他为人卑鄙心狠,被夏侯老剑客逐出门户。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聚集在此。
听他们说什么要去开封,还说到什么襄阳和王爷,难道这件事还和朝廷有关系?
房间里于月人继续在说:“开封府中的众人不除,王爷的大业就难成。上一次派花冲刺杀颜查散,打算陷害包黑子的事没有办成,王爷十分恼火,所以这一次才会派叔叔亲自前往。”
道天长冷笑:“杀区区一个包黑子有什么难的,怪只怪那花冲色迷心窍!”
齐三娇把玩着手中的发丝,根本没拿这杀青天当成一回事儿。她关心的倒是另一个问题:“我倒真想看看那南侠客究竟生得什么模样,竟然能让他花蝴蝶神魂颠倒,最后还死在他的剑下。”
窗外的二位把里面的话听了个闷真。五爷当即就想拉家伙冲进去,展昭连忙将他拦了下来。尽管他也被气得胃疼,可这种时候绝不能伸手。他朝玉堂使了个眼色,五爷心领神会,二人没在窗外多做停留,撤身离开了道观。
来到外面的树林,这才发觉雨已经停了。
白五爷依旧气得够呛,拉起展昭的胳膊就问:“猫儿,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们?”
展昭摇头说道:“你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要进开封刺杀包大人!你这个时候去打草惊蛇,万一他们逃了,事情难保没有变化。现在看来这整件事都是受了襄阳王暗中指示,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包大人。”
“你说的我当然明白。可我们现在要是将他们全宰了,不就绝了这份后患?”
“那道天长论辈分在你我之上,虽然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但想想也不可能轻易应付。那个于月人是个贱辈不足挂齿。但是齐三娇是出了名的毒辣,都说她身上有四十三种毒药迷香,武艺虽然不算极高,但也不是泛泛。我们身上没带着备用的解药,也不知道附近是否还有他们的人,贸然与他们动手恐怕于我们不利。而且就算他们不是我俩的对手,万一被跑了一个,大人怕是更危险!”
“真是便宜他们了!”展昭的话说得对,可五爷依旧难消心头的怒火,一拳捶向边上的树干,震得树叶子“哗哗”直响。
展昭将手搭在白玉堂的胳膊上:“玉堂,我不能再听你的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开封,否则大人危险。纵然哥哥们都在,但是以他们的武艺,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付道天长,恐无胜算!”
这种时候五爷又怎么会不担心,他再活得洒脱,现在也绝没心情再去想什么二人独处了。于是二人再也没有闲情私聊,用上轻功直奔东京方向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