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2、第一百一十二回 ...
-
一百一十二 [假夫人复貌潜入寨拔请柬怒赴天柱山]
进到会客的厅堂,众人落座之后,厉传风这才上前给各位见礼。
“展大人,这件事都怪我保护不周。”留在此处为的就是想报答展昭当初的容放之恩。可时下事情弄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是自己根本没做好护卫者的本分。与其论是贼人计高,不如承认是自己的经验不够。当初本以为自己有一身好功夫就能助展大人一臂之力,结果事实却并非空有能为就能行的。
“展某深知此事不怪厉兄。”展昭并不太了解厉传风的为人。但就冲他肯为了当初自己那根本算不得恩惠的小事留在岷凉保护展翔,他就相信这个人必定是个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实在人。而且从邢如虎简单的叙述中能够听得出来,侄子外出根本没有对厉传风和李才言讲,一时意气才致的祸端,怎能让这几位本就满心焦急和愧疚的人在难受上加个更字?
“展大人这么说实在是让厉某惭愧。”展昭的宽容甚至宽慰只能让厉传风的愧疚更深。而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展昭,更因为一年的相处,让他不得不对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知县令眼相看。如展翔那般的家事和背景,能甘愿到这等偏远荒凉的地方做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本就让人诧异,更不用说其对下属的和蔼,对百姓的真挚,对县中大小事物的亲力亲为。这一切的种种,无一不让人发自内心的想去敬重。
压抑了一路的心火只是因为要照顾展昭的情绪而没有发作,白五爷的心情其实根本没好过展昭和芸生多少。明知道厉传风和猫儿的对话全都在情在理,可他就是听着这些东西觉得于大局无用,根本就是多余。所以按了一下展昭的肩膀,压下了猫儿想要再出口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最需要别人解心的人根本还轮不到厉传风。“都先别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要愧不愧的也要等把小翔救出来再说。邢如虎离开已经一个来月了,你们可有收到贼人的消息?”
人人都知道锦毛鼠的脾气,厉传风更是清楚白玉堂如此心焦是为了什么。因此不再说那些的确于现在来说没用的废话,回道:“头半个月风平浪静,我带着几个衙役到处打听消息也没有线索。不过半个月前,有天晚上突然听到有人击鼓,差人出门查看,只见到衙门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纸笺。那上面警告我们尽快放人,是要大人一条命,还是要监狱里剩下的十三条命,要我们掂量着办。”
“那十三个人你们可曾释放?”瞪大眼睛看向厉传风,五爷生怕听到的是个肯定的答复。虽然他相信凭厉传风的脑袋,怎么火大也不至于蠢笨到那等地步。
答案自然不会是大家所担心的那样。厉传风立刻摇头,并苦笑着对五爷道:“这一点厉某还不至于如此糊涂。不过那些贼人的背景全都不一样,根本不是同一个山头出来的。当初捉拿他们的时候也是因为不同的案子,不同的时间和地点。我实在猜不出掳走大人的贼究竟想要干些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如果说在碰到房书安之前展昭等人只是在心里画了个问号,猜测是不是刘道通所为。那么在黄岭县碰到大头鬼之后,这种猜测就占了五成的真实性。方才厉传风所言虽然看似糊涂,让展昭更加确信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什么人。“厉兄,你可知道附近有一座山叫天柱山吗?”
展昭突来的问题让厉传风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才,回身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么一个所在。我刚来岷凉的时候那个地方的确有一个小山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灭了。打那之后就没再从那山上下来过贼人。关键是那座山处在三国不管的地界,那边不过来人滋事,我们就自然不会过去找不痛快。怎么,展大人是怀疑这件事是天柱山上的贼人所为?”因为过于消停,所以一直没有将这个地点列入过怀疑对象。而且就算是展翔被拿走之后,厉传风也没在那附近听过什么风吹草动。
没等展昭说话,五爷抢言:“我们来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人。听他说天柱山在广招天下的绿林人士。这件事你有耳闻?”
厉传风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我的确听说天柱山换了新主人。至于是谁一直忙于其他事,没顾得上去查探。而且衙门里根本就没有训练有素的差人,想要撒下人马去打探消息,让这些毫无能为的人去查办,不单危险,也容易耽误事儿。所以……太多的消息我根本无从知晓。”话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都怪我没有对周遭过于详查,是我失职。”
打一进岷凉,展昭就清楚了侄子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再在衙门门口见到那所谓的差人,他也懂得了厉传风在这里当捕头的苦处。“那些贼人行事过于狡诈,一时间难辨详情并不是过错。如今小翔到底在不在天柱山还未可知,厉兄暂且不必过于自咎。”
看着猫儿明是自己心疼难过却依然在话里话外劝慰着旁人,五爷既心疼又觉得有些可气。“既然不知道内情,现在打探也不算太晚,至少也是有个目标。”话到此处,五爷转脸问徐良:“你能保证那个大脑袋肯办正事儿?”
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徐良却依然对叔叔点了头:“那个东西虽然既爱吹牛又没有本事,可他却最爱惜性命。既然知道我们要查找展大哥的下落,他就不会冒着被割肉剐骨的危险跟我瞎白话。”一个快五十来岁的男人,为了活命能对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一口一个爹的叫着,这种人的怕死之心根本不用言表。
人总有一怕,怕死却是那致命的弱点。尽管通常越怕死的人就越弱,但往往这种人的脑袋也比那些将生死抛于身外的人转得快。“既然如此就得想办法联络他。”可这却是个最难的问题。
听完玉堂和侄子的对话,展昭思索了一下,而后询问厉传风:“厉兄,监狱中可还有能被收买利用之人?”尽管这等是展昭从不屑去做,大事当前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贼也好兵也罢,能用钱财厚禄甚至是性命买通的人,那就无所谓前因,目前所有人求的,只是一个安全的后果。
这件事厉传风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还剩下的那十三人,全部都是杀人越货乃至于纵火□□的要犯。虽说还不能跟那些开封府通缉才册的巨匪相比,却也都是够得上断头毙命的罪过。收买其中的哪个一为自己办事……他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这个……”
看得出来,厉传风为吏的经验太少。所谓的官场之道尽管展昭也没有那么熟悉,但他在这么多年的历练中学会了些皮毛。至少比面前这位眉头紧锁的捕头强得多。“捉拿这些人之时,必然有过审问的卷宗吧?”
“这是必然。”对方收回了问题,厉传风不自然地眼色一黯。果然,空有功夫在身,在这衙门当中还远远不够。
收到厉传风的眼神,李才从座位上站起身:“我这就去拿卷宗,几位稍等片刻。”本是想让四人暂时先行休息的。但见展昭明显暗淡的神色,李才就明白他们有多焦急。这等时候让人歇……恐怕比打人几巴掌还要难受。索性就随着他们把能了解的都了解了,累到不行之时,白玉堂的一句话绝对比自己说一千句有用。
目送李才从后角门离开,展昭看了一眼玉堂,心中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察觉到展昭有话,五爷赶紧探过身:“怎么了?”
展昭垂目,低声言道:“听说此处距离边塞兵营并不遥远,我想……”
刹那间明白了猫儿的意思,五爷顿时皱了下眉头。尽管方才展昭的声音不大,可他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再见厉传风一脸茫然的神色,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明白猫儿说了很么。“小翔被掳之后,你们可派人通知过童将军?”
“汜殃关的童飞龙童将军?”不明白白玉堂和展昭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人。但在这里已经住了整整一年,对于周围的官吏军营他是必然有所了解的。
厉传风的反应直接给了展昭答案。叹了口气之后,他摇了下头:“童将军是小翔的义父。没有通知也好,免得童将军一时气急调出兵马,再惹急了贼人。那样反倒更加不妥。”
当初放展昭离开,不单是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开口。也因为知道在岷凉二百里外有个驻边的将军照应,展翔的安全不会太成问题。却忽略了展翔本身的倔强和骄傲。他根本就没有对人说过他和童飞龙的关系,对方又怎么能给他诸多照应?半晌没有言语的芸生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那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什么?”想要打探消息没有那么多人手,要从贼人中找到缺口又得现了解。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对方并没有明确展翔的生命有危险。可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个本来就不那么结实的文弱书生还能落下好吗?
这种情形的确让人恼火。可现实现地的条件也没办法让他们诸多挑剔。徐良明白大哥的心情,但他更明白现在人手不够的时候稳妥冷静要比激进更加重要。“大哥,你先平心静气。咱们现在没有线索没办法确定展大哥就在天柱山,所以更不能贸然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展昭点头,而后接道:“良子说得对。现在耽误之急是要摸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了小翔。至于如何救……必须得等知道对手是谁才能下定论。不过我还是觉得能找出一个人混进天柱山为上策。就算小翔没有落到他们手上,在那里也肯定能查到线索。”
展昭的话音刚落,门口外就响起了不大的脚步声。听上去不像是运用轻功故意压底声音,而是步履缓慢所致。
在座五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闻声扭头看去,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身着白色布裙的女子。
见到来人,展昭先是一愣,而后心头猛地缩了一下。来的人他自然认识,而且在曾经的多少年来,此人一直都是他和玉堂的追杀对象。尽管早就从邢如虎的口中听到厉传风身边带着妻子,而他也早就猜到那个妇人必定是于月人。然亲眼所见毕竟跟心中的猜想不同。
要让一个男人放弃所有的尊严甘心做一名女子,展昭自认绝对做不到,哪怕再爱玉堂自己也不可能做得到。“你……”
明白自己这种模样出现会让在场的人难以开口,于月人也显得有些不自然。这一年来,虽然固执的要以女子的身份示人,却因为根本没有人认识自己而没有那么别扭。但现在屋中的四位“客人”全部都是旧识,再怎么豁得出去,总不会没有一点尴尬。
朝众人苦笑了一下,迈步来到展昭的近前躬身下拜。“展大人,若是您信任月人,不妨让我重换容装上天柱山查探虚实。”其实那会儿差人进内院报信之时他就已经知道白玉堂和展昭带着徐良及白芸生来了。没有跟在厉传风身后,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不管展昭会不会信任自己,他确定白玉堂绝对不会对自己没有丝毫戒心。
方才在外面,他将众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展昭想要从牢房的贼人中找个肯卖命的来帮忙打探消息,这个想法虽然不错,现实却很难以办到。无论如何自己当初亏欠过白展二人,而展昭又对自己有恩,这个忙他想帮。只是这些话如果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明白厉传风绝对不会答应自己。
这的确是个让众人惊讶的计策。不但厉传风当时立起了眉梢,就连五爷和展昭也都立刻皱起了眉头。“于月人,你隐姓埋名了一年之久,你不怕再入贼群……会有危险?”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众人也都明白。白五爷只是用了一个还算恰当却又不伤人脸面的词来问一个厉传风最最最担心,却也根本没办法问出口的问题。
而这也是展昭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如果为了救侄子,就要让一个好不容易找到幸福的人再一次进入火坑,他实在不能接受。“我感激你的心情,可展某绝不能为己害人!”
厉传风没有开口。这个局面,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开口。就像白玉堂问的一样,于月人再入贼群并非难事,因为一年来根本没有人知道当初的粉莲童子已经扒掉了贼皮在官府之中做了一个隐姓埋名的捕头夫人,也曾经不止一次用他在贼群中混出来的经验帮着大人和自己抓了不少贼匪,破了不少匪窑。
只是什么他都能忍,要让自己眼看着妻子再一次入虎口,再接触那些根本不把自己的心头所爱当人看的畜生,恐怕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得了。正因为白玉堂明白厉传风的感受,所以他才会问了那句话。但厉传风……注定不是白玉堂。白玉堂的性情和不管不顾,他始终学得不那么彻底。
扭过头看着厉传风,于月人轻轻地笑了笑。“多谢二位大人的关心。月人虽然不才,却是在贼堆里混大的。想要保护自己不受性命之忧尚且不成问题。更何况展大人对我有恩,我当年又跟着那些恶人做过对不起二位之事,此时若不做些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说完他再一次看向厉传风:“大人这一年来对我不薄,也从没因为我有那样的出身而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我于月人前半辈子没有做过一件能让自己抬头挺胸的事,现在能为了这样的好官拼命,也算我没有白生为男儿之身。”
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愧疚,也带着坚定。厉传风知道自己阻拦不住。“月人……只要你保证平安回来,我就允你前去。”其他的……自己就算逼他做出承诺,恐怕也只是强人所难。
于月人的话的确无法不让人动容。可展昭却怎么也没办法认同。“于月人,当年的恶事并非你的所愿所为,而一年前放你离开,也只是因为我当时心不在焉。你不欠我们什么,我也没有过恩惠给你。你不用为了报答做这种伤人伤己的牺牲!”知道于月人上山打探消息是最佳之选,也知道以于月人之前的身份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一个将身心都许给了至爱的人,要怎么再去忍受旁人的侮辱?那根本就比死还要残忍!
“展大人。若没有您当日的‘心不在焉’,月人不可能有这一年幸福的日子。而且就算不是为了报恩,我也依然会这么做。您至少要让我在有生之年,哪怕做那么一件对待起祖宗的事。”
平淡地笑容,坚定的态度。白玉堂怎么也没有想过,当初那个只靠脸蛋身子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下贱贼人,如今正在自己的面前做这么一个让自己都无法不去动容的决定。“你坚持要上山,我们能说的都说了,也就不再强留。不过我可不希望将来受人埋怨。”
明白白玉堂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厉传风皱了下眉:“白大人无需有这种担心。”
李才带着那十三个犯人的卷宗刚走到厅堂的门口。正好见到于月人和厉传风也来到门前,看意思是要离开屋子。“你们俩……?”
于月人朝李才一笑:“我去收拾些东西。然后想办法上天柱山打探大人的消息。”同一个锅里吃饭,伪装得再好,想要瞒住这个精明的师爷自然不可能。
虽然有那么一瞬的迟愣,李才还是点了头:“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就不再多说。不过药庐中应该有你用得着的东西,千万别忘记带在身上防身。”
于月人点头:“多谢师爷提醒。”
离开前厅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刚一进到门口,厉传风就从身后将于月人抱紧在怀。“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主意?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顺从的不挣不动,于月人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厉传风的身上。“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你也知道我根本没办法跟你说。你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让我无法反驳?”不是不甘心,而是控制不住的窝火生气。就算自己再大方,有些事到了今时今日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传风,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你没有嫌弃过我的过去。自从被你救起的那刻开始,我就不可能再委身他人。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再受那些畜生的凌辱。你信我是吗?”撑开胳膊在这个怀抱中转过身,于月人仰起头,看着紧紧将自己固定在怀中的人平淡的说着。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于月人其实并不会真的武功。他那点能为不过是从跟过的那些人身上学到的皮毛。就算曾经的他再上心,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真心教给他什么本事。所以厉传风虽然明白于月人的坚定和誓言,现实却怎么也无法让他全然放心。“我当然信你!可那些畜生有哪个是有人性的?”
“这一年来,大人无事在药庐钻研医术之时,我也跟着学到不少东西。而且以前认识花冲的时候,曾经从他那里知道几种药的配制方法,我能有办法保护自己,你真的不用替我担心。而且我这一去并不需要太久,打探出大人的确切消息我就回来。那些人向来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在与不在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将脸贴到面前的胸膛之上,于月人笑了笑:“传风,我不想永远做你的污点,做你的累赘。这一次出力,我并非全无私心。救出展大人的亲侄子,这对开封府、对展家,甚至对白家来说都是一份功劳吧?我不想你永远因为我而抬不起头来。”
如果自卑是于月人死穴,那么这个死穴就是厉传风心中最疼的所在。“我从没觉得你是我的累赘是我的污点,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涌到心头的酸疼似乎刺到了眼目,他仰起头瞪了一下晴空:“月人,你一定要早去早回。待这次的事情过后,我跟大人请假,带你回去找师傅。就算他依然不准,我也会求他当着众人的面将我逐处师门!到那时我厉传风就只是厉传风。你就再也不用觉得亏欠了别人什么!”
看着面前那双带着惊讶却又似要流泪的眼睛,厉传风微微一笑。松开胳膊,伸手拔下于月人头上的骨钗。青丝纨的发髻登时散落。低下头轻轻地在那双薄施胭脂的嘴唇上点了一个吻:“以后再也别这么糟践自己了。”
十三份卷宗读完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滤清这些贼人的罪行也不用多少工夫。之前是想要从这十三个人中找出能够为自己所用之人上天柱山打探消息,如今于月人自告奋勇前去,便不用再找出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去冒险。
仔细地看这些卷宗,目的只有一个。既然那些贼是以释放这些人为由拿展翔来威胁官府,那么这十三个人就不可能全然无用。这其中必然会有一个,甚至几个是跟其他贼人有所不同的。
放下手边最后一本册子,五爷本就烦躁的心情加了个更字。“猫儿,你觉得我们这么看会有用处?”
展昭皱着眉晃了晃头:“现在不知道贼人究竟是谁,我们就没办法采取下一步行动。更何况人手不够,想要撒网也没那个条件。”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伸不开手脚。除了担心之外,最大的感受就是窝着四肢根本不能动弹。无路可退,侄子的安危成了他们最大的顾虑。进无可进,对对手的一无所知又让他们无所适从。
其实五爷在心中早有打算。打从房书安口中听到“天柱山”这个名字之后,他就憋着劲儿打算到了岷凉问清楚路线,然后亲自上山探看究竟。只可惜现实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他也不能让展昭在为侄子担心的情况下跟随自己做那么危险的事儿。“猫儿,四哥他们势必不能像我们来得这么快,此处又没有什么朋友可请。你不如修书一封给童将军,毕竟军营之中会有能用得上的人手。也总好过我们坐在屋里瞎着急吧?”
玉堂的提议的确并无不可之处,可他实在是担心万一军队出动会有不良的后果。而且他相信,他们不清楚那些贼的底细,而那些贼必然将这个衙门的一举一动都了解得仔细。说到底……展昭只是怕侄子会因为这个举动而受到性命的威胁。
看出叔叔的顾虑,徐良咳了一声:“展叔,我觉得五叔说得没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要救展大哥脱离危险,势必得求助军队的力量。您看这周围的府县……根本就无人可用。”
徐良的话让展昭不得不点了头。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胆敢跟朝廷和开封府作对的贼窑儿绝对小不了,而想要救出侄子还不留后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贼人贼山一举歼灭。用兵是迟早的,惊动童将军……也是必然的。“现在我们在明贼人在暗,送信的事儿必须要谨慎小心,不可有半分差错。”
明白了展昭的意思,徐良赶紧点头:“展叔把这事儿交给小侄,保证不出分毫纰漏。”说完他扭头看向芸生,“大哥,我连夜就去送信,这边就只留你一个帮衬着了。”
三弟的话不多,却说得很是明白。芸生的脸上泛着苦笑,点了点头:“切记要谨言慎行,绝对不能露出分毫马脚。”本来这件事应该自己去的。以徐良的本事留在衙门,即便贼人有信儿想要动手,老三也是个绝对的主力。只可惜凭着自己现在的心情……恐怕还真就没办法做到像往常那般稳妥,倒耽误事儿。
展昭叹了口气。像徐良这么明事理懂人心的好孩子实在是难得之中的难得。怕是徐三哥积了几辈子的德行才有这么个好报。“倒也不用急成这样。这些日子你吃没吃好喝没喝好,休息一夜明天再去也不迟。何况你总要问清楚到殃关的路要怎么走才最保险,我写信也需要些时间。”
“那就听展叔您的。”不是徐良心眼多,而是急事当前,自己当然不好亲口说出明日再去。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展叔这么个心好到没地方找的人,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立刻就动身的。
察觉到徐良眼中闪过的狡黠,五爷暗自好笑。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穿山鼠的儿子……倒是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卤莽无用的老子。“天色也不早了,我们留在这儿写信,你们哥儿俩都去歇着吧。”
徐良和芸生刚想离开书房,李才就亲自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看见房中站着俩人要走,他赶紧将托盘放到桌上,然后道:“二位要是下去休息,也得先把饭吃了。不过这地方比不了开封府,四位就将就将就凑合吃吧。”
扭脸看了一下托盘上的菜饭,五爷就是一皱眉。好歹赶路之时自己还能挑些好的给猫儿吃喝,现在可好,进了衙门也就真的只能入乡随俗了。
展昭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是吃喝无味,无非是填饿充饥而已。有菜有肉有汤有馒头也已经足够了。
四人草草地用罢了晚饭,此时天色已然快入二更。李才带着四人去了各自的房间,而后又将文房四宝送到了白展二人的卧室。放下笔墨纸砚,李才道:“其实这两年多大人一直有跟童将军来往书信,但就算衙门有再大的困难大人都没有对童将军开过口。本来大人失踪之后我就想给汜殃关送信,只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知道大人和童将军的关系,我也担心莽撞行事会不妥当,所以没敢多事。”
感激地朝李才微微一笑,尽管没有丝毫喜悦,展昭的笑容依然能化解人心头的紧绷。“若不是徐良方才的话,我也不能这么快就下决断。其实这件事应该等四哥等人到了之后才办,不过这么空等下去总不是办法。”
李才点头:“展护卫说得没错。这一个来月简直都要把我和厉捕头愁死了。这简直就是上不了天下不了地,把我们悬在半空怎么着都不对。”
“唉!现在也就只能先望老天有眼能保小翔平安无事。李师爷,天色也不早了,您也回去休息吧。”下了逐客令,展昭只是不希望李才见到自己就面带愧疚的表情。况且时辰也的确不早了,养不足精神,万一什么时候有了线索,岂不耽误事儿。
李才退下之后,五爷这才取来水拿起墨柱研起墨来。“猫儿,你觉得于月人此行保险?”
拿起笔蘸饱墨汁,听完玉堂的话,展昭有些不快:“你是担心于月人会有危险,还是担心他会对我们不利?”
见到展昭的表情,五爷立刻咧了下嘴。“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担心会一无所获。不过猫儿,你什么时候对于月人这般信任了?从前你可不这样。”
将笔放下,展昭看着玉堂长叹了一声:“玉堂,我以为你该懂得。能舍弃那么多东西只为了心爱之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办得到。你心里清楚得很,他是个有心之人,亦是个苦命之人。他冒着那么大风险要出力帮忙,你又何必再无端猜忌?”
跟着放下墨柱,五爷无奈地笑了笑,而后用左手摸上了展昭的脸颊。“傻猫儿。何必这么认真,五爷也不过是那么一问。”看来是那会儿于月人的装扮和举动触动了猫儿的心弦。这也难怪,自己当时也是一惊。从前的厌恶和鄙意当真就自那一刻起抹去了不少。而此事在猫儿来看,怕是会有更多的感触吧?“还是当初那句话,老天对他已然不薄,而五爷也看得出来,他那样不但没有含怨,该是比之前幸福了不只一点半点。”
有个肯疼爱自己呵护自己的人,的确是件比什么都幸福的事。这一点,展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于月人能有今天的抉择和勇气,不得不说是厉传风的功劳。可这种幸福……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猛然间想起侄子临行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向下一沉,眼神顿时垂了下来。
“猫儿。小翔不单是个善良的人,还是个难得的好官。老天绝对不会忘记给他那份幸福,更不会取走他的性命。”展昭此时的眼神比什么话都让五爷觉得心疼。可是劝慰的话真的是多说无意,不说好象也不行。
笑着扭头离开了玉堂的掌心,重新拿起笔,点了下头:“你说的对。”
第二天晨起之后,众人就再也没有见到于月人。
看着厉传风满目担心又无处可述的模样,五爷来到其近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五爷这辈子很少佩服什么人,这一次是个例外。”
尽管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厉传风依然能听出白玉堂的宽慰和赞许。所以他平淡地笑了笑:“第一次听月人说起您和展大人的事情时,我并不觉得自己会比五爷您差。可事实证明,能像您这般放开一切只为心爱之人着想的人……实在太少。而做这样的事……又实在是太难。不过好在我也不算太差。”
这还是五爷第一次从一个外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三分佩服、三分羡慕,还有那四分属于他自己的坚定。笑着将声音压到极低,下面的话五爷可不想让不远处的展昭听见:“这件事若换成是五爷,就算是撕破脸也不会同意。就冲这一点……”接下去的话寻不到合适的词儿来表达,五爷只是挑了下目光,不再似之前的生疏和冷淡。
厉传风笑了。不管结果如何,月人此举已经有了收获。“五爷过奖。”
七天。对于赶路来说是段不短的时间。而对于留在原地等候的人们来说,却是比赶路之时更加烧心烧肝的滋味儿。
眼看着展昭一日比一日更黯淡的目光,五爷的心火已然到达了顶点。
房书安没有消息,于月人也没信儿,甚至连徐良都没有从汜殃关回来。而经过这七天的软硬兼施,自那监狱中的十三人口中也并没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如此情形实在是让本就焦急的人们有些忍无可忍了。
午后大风稍停,五爷拉着芸生出了衙门。这七天,爷儿几个已经将天柱山的所在摸了个清清楚楚。而且在那些犯人的口中他们也得知。那个山头上的确来了个不小的人物,先是平了原来的山寨,后又吞没了不少周边的贼窝。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天柱山俨然成了千里之内最大的贼窑儿。而了解到这些东西,大家就更加确定了展翔的所在。
除了天柱山,不用再做第二他选!
“老叔,你拉我出来做什么?”从百姓和那些贼人的叙述中多少了解了一些附近的地形和山头的情况。本来自己正在和展叔一起细画地图,没想到老叔一句“有事”就将自己拎了出来。
“你小子倒沉得住气!我问你,你想不想立刻就把小翔救出苦海?”一个半月的好脾气终于忍到了尽头。昨天晚上开始,五爷就怎么按都按不下那股烧得他只想大开杀戒的怒火。
芸生一听便明白了老叔的意思。说到火,他的自然不比叔叔的小,甚至更旺。可他再也也不能做那个于事无补,且会卤莽无功之事。“老叔的意思是?”
五爷咬着牙运了半天的气,想了几想还是说出了口:“今夜你我上山一探如何?”本来他是想带展昭的,可山上的情形不定他又不舍得让猫儿受罪。尽管知道自己和芸生一走展昭准得又气又急,但眼前的情况来看,衙门内无人做主,开封府不久后又要来人,那傻人绝不会贸然一个人上山。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芸生叹气:“不是不行。可展叔那边绝对不准。”
“等他准了你四叔叔他们就到了!那时候就该更多人不准了!再说了,这么多天过去,送信的没回打探消息的也没影儿,就这么坐在屋子里有什么用?”多少年没使过的性子窜进了脑海。这么下去五爷觉得自己非急疯闷死不可!
说实话,芸生打听到展翔被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想要赶到那人的身边替他挡灾隔难。探查天柱山这个念头也不是有了一日两日。不动,是因为不敢动。他怕打草惊蛇给展翔惹来危险。如今老叔开口,他心口的那股火自然而然就被勾了上来。“我只怕展叔发现你我不见了,会独闯山门。而且……您如何分身?”
五爷皱了下眉,老计策他是不敢再用了。每一次自己事前跟猫儿分开行事,都会害那傻猫痛苦万分。思想到这一点,他那股火骤然就熄了不少。“这……”
不等五爷将话说完,身后就听到李才的喊声:“白护卫!快……快回衙门!”
这声急切的呼喊顿时就把五爷惊出了一身冷汗。衙门中只有展昭和厉传风,虽然两个人的功夫都十分了得,却是在明处难防敌手。扭头见到李才满脸惊慌的模样,他这担心就愈发强烈。三步并成两步,伸手一把抓住李才的肩头:“怎么了!?”
李才咽了口唾沫,而后才答:“方才给展护卫送茶,刚把茶壶放下从门外就打进一只弩箭,刚好打在了茶壶上。亏得展护卫耳清眼亮伸手推了我一把,否则我这胳膊也就废了!”
有人往衙门里射弩箭?除了掳走小翔的贼人之外,五爷根本不做他想!“猫儿有没有受伤?”而这才是五爷最关心的。
李才摇头:“箭射在桌子上了。可展护卫的手被茶溅到了,不知道伤是没伤。”
听完这话,五爷撒开李才,二话没说就往回跑。
回到书房,那只弩箭依然钉在桌上。而展昭此时正拿着手巾捂住左手。抬头见到玉堂急匆匆回来,赶紧道:“玉堂,我没事儿,先看箭上的纸条!”
五爷哪儿能听展昭所言,伸手拉过猫儿的腕子,拿掉手巾,通红的手显然被烫得不轻。“怎么这么不小心!”既然能救下李才的胳膊,怎么就没救到自己的手!
“烫红了而已,没事儿。那信上必然有小翔的消息。厉兄,你快拔下来看一看。”知道这耗子暂时是死活不会撒开自己的手了。无奈之下展昭只好去求厉传风。
方才的一幕着实惊人。而当自己飞身跳到院中再上房查看之时,根本就没发现任何可疑情况。待同展昭一起回到屋中看那只弩箭之时,他这才发现展昭被水烫到了左手。让惊魂未定的李才赶紧去找白玉堂叔侄,他便绕着屋子又转了几圈。
见白玉堂回来什么都不顾只问展昭,厉传风并未觉得意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听展昭的吩咐将弩箭拔出,他小心翼翼地将穿在箭上的纸笺拿了下来。没敢直接自己观看,而是交给了一旁急红了眼睛的白芸生。
芸生前前后后看了足有三遍之多,却一个字都没有读出来。五爷急得真想踹他一脚。“光你看有个屁用!你倒是念啊!”
芸生这才反应过来:“是萧顺!他说翔弟在他们手上。若要救人,就让我们立刻前往天柱山。只要他们顺过这口气来,就答应放人。”
“萧顺?!”念出这个名字,五爷恨得牙根直痒痒。“就恨五爷当年没有一刀断了这兔崽子的阳寿!猫儿,现在不用多想了。也不用再等消息了!有萧顺,刘道通就跑不了!”
听到这个消息,展昭悬起的心突然稍微放下了些许。“还好。”轻声低语了一句,正如他以前料想的一样。如果是以前的仇人,至少在没有整垮开封府这些人之前,小翔作为筹码不会有生命的危险。至于其他的……不会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展昭的声音太低,五爷根本就没听见那一声叹了些什么。可他现在也根本没心思去问那些。本来就忍不住想要进山,现在贼人叫号,那要不去可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了。“猫儿,那群王八蛋既然划了个道,咱们爷们儿焉又不走的道理!不过你手受了伤,还是留在衙门等四哥他们。我和芸生,厉捕头三人前去足矣。”此时若有徐良在事情就会好办得多,至少自从白沙滩过后,白眼眉徐良的名号就已名镇了江湖。但就算没有山西燕,五爷也不会有什么惧怕。凭他们三个人的功夫,打不过要想跑,那还绰绰有余。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展昭,偏偏就被茶水烫到了手!
挪动两步将手放进冰凉的水盆中。展昭摇头:“这点小伤还不在话下。我包裹里有药擦上就好。既然萧顺报了名姓让我们上山,他就肯定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我若不去,岂不给他留了把柄,显得我展某人怕了他们?”
若不是因为诸多顾虑,展昭又何尝不愿豁出去一回。上山这个念头也不是想过一次两次。有几次忍不住想要对玉堂言讲,又担心一时卤莽会害了小翔。
如今这张纸条刚好将所有人心头压抑的情绪撕开。上山?那有何惧之有!
厉传风领着三人离开岷凉。等到达三不管的山林之时,日头已经开始西落了。
这个地方厉传风只来过一次,但是为了抓贼对这里的地势也做了简单的了解。加上这七日来的打探,想要尽快到达天柱山并不困难。
入了山林不足五里,四人面前就出现了一座高山。山高不假,却没有什么柱子的感觉。充其量能称起为大。不过四人明白,此处之所以被称为天柱山,是因为山顶处生着一块天然的石柱,接近五十丈高而得名。自然,以他们目前所站的位置,不可能看得见那个石柱。
让他们确定面前的高山就是目的地的原因,是上山的道路边上立着一块看起来崭新的石碑。“自立蜀王地,御临天柱山。”
看完石碑,五爷当时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弄个山头就敢自立为王,好大的一张脸!”
展昭见状只是皱了下眉,没有多说一句。听房书安说天柱山的贼头自称什么王爷,他心中就有了一层担忧。如今再看到这个石碑,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说起来虽然是三不管的地方,毕竟也是大宋的管辖所在。如果这里的人不是想要造反,那就是想要再这个边塞之地弄个国中之国了。
有碑立在此处,自然就不会无人看守。
厉传分挪步站到头位,朝着上山的道到喊了一嗓子:“山上的人听着!我们是从岷凉县衙门来的!有没有人守山?”
声音落下不大一会儿工夫,果然从林中钻出两个人。看他们一样的打扮,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山上的喽罗兵。显然,他们早就知道山下会有来人,因此听到喊声并没过多的询问:“敢问哪位是白玉堂白大人和展昭展大人?”
礼貌的措辞在这种地方听者格外让人牙疼。五爷想要开口,被展昭拦了一下:“我二人便是。”对方有一问,自己这边自然就有一答。至于为什么问不重要,至少这说明山上的人的确对衙门里有些什么人门儿清得很。
得到回答,两个喽罗兵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其中一个对林中打了个呼哨,然后才对着山下喊道:“我们王爷早已恭候多时了!四位,请跟我们山上请!”
跟着喽罗兵上山这一路上展昭并没有忘记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地势。而其他四人亦是同样加倍留着心眼儿。而前面的喽罗兵清楚的知道后面的人在借机四下打量,却像根本不知道一样脸上带着轻松地笑容。
路上无话,半绕着山势的山路被整修得平整干净。不太陡峭的走势让路程多了数倍。而展昭等人相信,之所以会如此修建,完全是因为从山下运物资上上方便之故。
接近寨门不远处,山路两旁就多了站岗的喽罗兵和拦路的木栅。五爷撇嘴哼了一声,扭头对展昭言道:“弄这么些破玩意儿有什么用?能拦得住谁?”
展昭无信与他说废话,只是回了一句:“自然是拦能拦得住之人。”
这个回答换得五爷勾起嘴角自得般地一笑:“猫儿这话中听。可依五爷看,除了端汤送粪的,怕是连只蚂蚱都拦不住。”
好损的一张嘴!厉传风在五爷身后闻听此言,只能给出这么一个反应。也难得这锦毛鼠一身旁人不及的胆量,有人质在人家手上不提,连自己都站在人家的地界上。他非但没有半分惧色,甚至还能如此轻松地一边闲聊一边骂人家个狗血淋头。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门功夫,若是的话……怕是自己这辈子也学不了十之三二了……
可前面的喽罗兵依然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甚至连表情都没多少变化。自然,这一情形跟在他们身后的四个人完全无从得知。
在寨门前停了片刻。带路的喽罗兵在跟守门的喽罗兵打打过招呼之后,木质的寨门被拉开。四周围的那些人,刀没出鞘弩未挂弦,看起来他们迎接的并不想是对头的冤家敌人,而是平日里出出仅仅的朋友一般。
这一情形不得不让展昭有些诧异。按说自打闯荡江湖到如今,进过的闯过的山寨不在少数。这么大咧咧的迎接敌人进山的……倒还是头一遭。如果不是根本没把自己等四人放在眼里,就是知道今天根本不会大打出手。可无论哪一样,展昭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心思再粗的人也不会对这么明显的异处没有反应。何况今天来的四个人全都是精明过人的主儿。因此对视之后无言相问,如今的情况,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防一步来得实际。
喽罗兵一直将四人从前寨门到第三道大院大殿的所在,来到殿门前,这才有一个人回身伸了下胳膊:“四位稍等片刻,容我向王爷禀报。”
五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展昭只是礼貌的点了下头。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四下看上一番,这个地方……将来必定是个无可争议的战场。
片刻之后,方才送信的喽罗兵笑着从殿内走了出来。“我们王爷听闻四位到了十分高兴,吩咐小的即刻请四位进殿一聚。”
没有阻止玉堂嘴里不满的嘟囔声,展昭回头给四人使了个眼色后,头一个跟着进了大殿。
这间殿在外面看似不小,里面自然也不会太过寒酸。不过进到二门的时候四人抬头所见的“银鞍殿”三个字,还是跟这个地方有种不相称的感觉。此处比起当年的襄阳王府,实在是天与地的差别。至少在五爷的眼里,这么个地方就敢叫这名字,实在是恬不知耻,可笑至极。
闲话不提,这座银鞍殿究竟是何模样也没必要细表。展昭和白玉堂等四人踏进正殿之时,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压力来自殿中四周人投过来的目光。而不肖多看,几人只是一打眼,就见到了不少“老熟人”。
这四人自然不会因为对方人多就有丝毫胆怯之意。反之,正因为见到太多的熟面孔,四人心中的恨意便更深。人都说心慈面软留祸根,如今看来果然是一点都没错!
将四人带到殿中,喽罗兵向上鞠躬:“王爷,四位客人带到。”说罢见正座的主儿一摆手,他们赶紧退身而出。
白展等四人没有开口,自然不会见什么礼。他们只是看着正中间坐着的老者,一言不发。如果没料错,这个人应该就是孟光德。
还是正中的孟光德先开了口:“四位大驾光临小王未曾派人远迎,还望恕罪。”
展昭笑了笑,有些发冷:“阁下可是孟光德?”
这倒是让首座之人愣了一下。在他打探来的消息当中,他一直以为开封府的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掳走展翔的是什么人,也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姓。如此看来自己的确低估了这些人的本事。“展大人说得没错。小王正是孟光德。不知展大人从何得知?”
五爷撇嘴一笑:“要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何难?你还当我们对你们一无所知不成?”
“早听闻白玉堂白大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今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都透着霸者之气。可你知不知道,你们尚且有人质落到小王手中,你如此无礼就不怕我翻脸无情吗?”尽管说着威胁的言语,孟光德看向白玉堂的目光依然没有带出丝毫敌意。
五爷耸了下肩膀,扭脸在四周看了一圈:“你还真别说。五爷我这么多年没怕过什么东西,你算是一个!不过我相信展翔的命你攥了一个多月都没撒手,绝不是为了拿来管制五爷口舌的。”
这白玉堂果然真是个不好弹弄的东西!明明当着众人的面辱骂自己,而自己却发不了火气!孟光德动了动嘴角,终是忍了这口气。无非是让他占了一丁点便宜,将来有这耗子哭的那一天!“小王就欣赏如白大人这般快人快语之人!”
和善的笑容丝毫掩盖不了目光中的虚伪。更不用说本就是对立的双方,说这些没用的根本就是多余。展昭不想玉堂再逞口舌之快,也不想再听孟光德的废话。“展某有三件事不明,想请阁下给个答复。”
切入正题,孟光德也就没再推搪:“展大人请问。”
“既然阁下承认家侄是被你们掳来,展某请问他现在如何?”这是如今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而直接要人根本就是无用之功。
孟光德点头:“展知县现在一切安好。只是没有自由而已。本王绝对不会害他性命。”
冷冷地哼了一声之后,展昭回手按了一下玉堂的肩膀,阻了他的话。而后继续道:“这第二件就是你们把家侄掳上山来究竟欲意何为?”
“想必展大人还没忘记一年前狮岩峰一事吧?虽说这件事与本王无关,可萧顺萧大侠求到本王门下,本王也无法置之不理。按说江湖事江湖了,不该牵连展知县这一介书生。可谁让他有你这们这么多好叔伯,好兄弟呢!”说到这里孟光德把手一招,“来人,把萧大下请到银鞍殿!”
见送信之人令命要走,展昭立刻言道:“且慢!既然要让萧顺与我们当面对峙,不如也把你们的军师叫到当面!大家都是旧相识,何必这么多年都躲躲藏藏!”
听到展昭的这句话,孟光德显然一愣:“哦?展大人知道本王的军师是谁?”
一旁的五爷冷笑着替展昭答道:“无非就是个空穿道服的无耻臭贼罢了,竟到处装得有多高深!你们叫人之时不妨直讲。就说他刘道通再要钻进壳子里不露头,五爷就亲自去掀他那王八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