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劫》安雪洋

55、晴天霹雳

　　“锦华……”闻舒抱着龙锦华，心中慌乱不已，一时之间忘了礼节，竟小声地唤起龙锦华的名字。

　　龙锦华强撑着身子，王三思这舍命一击着实厉害，他感觉体内受的绝不是小伤，但见闻舒如此担忧，心中又不忍。

　　“不碍事，伤得不重。”龙锦华握住闻舒冰冷的手，强挤出笑容说道。

　　孙洵等人早已被吓得不轻，御林军非但没有捉住贼人，竟还让闻舒身陷险境，又让龙锦华身受重伤，这罪过追究起来，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们砍的。

　　“末将无能，竟让陛下龙体受损，请陛下责罚。”孙洵跪倒在地，周围的御林军见状也跪倒一片。

　　闻舒无暇管这些，他冲屋外喊道：“快去叫太医！”

　　屋外的御林军说道：“太医已经派人去叫，马上就到。”

　　闻舒又慌忙地去摸龙锦华的脉搏，他虽不懂医术，但把个脉，探探伤的深浅还是懂一些的。

　　龙锦华的功夫修炼得不甚到位，与王三思这般高手硬碰硬自然是讨不到任何好处。今日若不是王三思身中剧毒，内力受损，龙锦华绝对接不过这一掌。现下他体内真气四散，显然是遭王三思一击后内力被打散，此时正在体内横冲直撞。龙锦华自己的真气与王三思的真气一同相互乱窜，一来二去，早已伤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还不严重？”闻舒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五脏六腑受损，还不知道会有何种后果，你贵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乱来？”

　　龙锦华身体渐渐虚弱，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安慰闻舒。见他如此着急的模样，心中虽洋溢着暖意，但更多的却是不忍。今天发生太多事，回宫路上，闻舒十分着急，就先施展轻功过来了，龙锦华后脚进来，就见闻舒身受两面夹击，当下已经什么都顾不了，只知道不能让闻舒受伤，于是便不加思考地就冲了进来。

　　都说英雄救美，这回算是救到美人了，结果却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没多久，太医终于赶了过来。

　　闻舒赶紧让太医瞧龙锦华的伤势，自己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太医仔细检查了许久，又是把脉，又是看喉咙，直把闻舒急得不得了。待到太医终于瞧完，闻舒赶紧问道：“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一脸为难地看着闻舒，又看着早已没有力气讲话的龙锦华，一时拿不定主意。

　　闻舒的心顿时沉了下来，他朝周围人命令道：“你们都先出去。”

　　孙洵得令，心中虽也担心龙锦华的病情，但知道此时太医的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走了出去，又叫御林军把屋内其他人一一带走。

　　见屋内再无其他人，太医才敢开口道：“陛下这伤势过于严重，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现在就算着药调理，日后只怕也会落下病根，搞不好余下半生都得离不开汤药了。”

　　此话宛如晴天霹雳，闻舒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就要晕了过去。

　　这伤竟如此严重，龙锦华为了保护自己，竟选择这样牺牲自己。

　　眼泪顿时止不住地流出来，龙锦华贵为一国之君，偌大的龙国还得靠他撑着，现在所有事都还没完全步入正轨，他却受如此重的伤，日后这一切都该怎么办？

　　太医见闻舒伤心欲绝，自个儿心中也是慌乱不已，他赶紧提醒道：“闻相，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陛下受如此重的伤，膝下又无子嗣，此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引起国家动荡啊。闻相眼下须得打起精神主持大局，好好规划接下来的打算。”

　　“规划打算？”闻舒一愣，转而又怒气冲冲，“你是在咒陛下吗？陛下还没死，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太医额上直冒冷汗，焦急说道：“闻相切莫激动，这伤可大可小，日后会有怎样的后遗症谁也说不清，但陛下的身子却是坏了。闻相忧国忧民，想必能明白下官的担忧，接下来的所有事都得靠您撑着。”

　　闻舒的眼泪如泉涌，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龙锦华已经陷入昏迷，早已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闻舒见龙锦华这般模样，心中犹如千刀万剐，疼痛不已。

　　他发泄般地哭了好一会儿，待心情终于有些平静了以后，才对太医说道：“你先开药为陛下调理，接下来的事本官会好好打理。记住，这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本官一定将泄露消息者满门抄斩！”

　　太医沉重点头，说道：“下官明白。”

　　闻舒打起精神，将眼泪擦干，努力装作没事的模样走了出去。

　　屋外，孙洵等人一直担心地等待着，这会儿见闻舒出来了，他们赶紧问道：“闻相，陛下怎么样了？”

　　闻舒故作轻松道：“所幸无大碍，只是受了点内伤，着汤药好好调理一番就会痊愈。”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闻舒又叫人备来榻撵，将龙锦华小心放上去后，便将他抬到了寝宫内。

　　龙锦华之所以会受这么重的伤，全是因为闻舒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龙国水深，多方势力盘踞于此，到处都是敌人的眼线、刺客，今日之事发展成这般局势，都怪闻舒自负地以为光靠自己便可解决一切。

　　这里是龙国，不是离国；龙锦华对皇权的把握也不像自己对闻家的把控那般说一不二。龙锦华身受重伤就是一个最好的警告，光靠自己，是无法成就龙锦华带领龙国重回盛世的愿望的。

　　“我错了，我还是太傻……”

　　回到寝宫内，闻舒坐在床边，看着龙锦华苍白的面容，眼泪又簌簌流下。

　　“都怪我，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闻舒抚摸着龙锦华的脸颊，自责地说着。他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后悔，为自己的无能，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无法原谅的后悔。

　　屋外，张秋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他十分识趣，见龙锦华伤得这么重，又听说了审台所发生的事，心中靠着对龙锦华的了解也知道他这回是伤得不轻，但现在见着闻舒，他依旧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只乖乖地伺候龙锦华用药。

　　闻舒擦干眼泪，接过张秋端着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龙锦华喝下。

　　张秋在一旁候着，低着头，不发一言。

　　闻舒知道他心中有意见，但作为下人，他选择将所有的不满都埋在心中。

　　待到闻舒喂完药后，张秋又上前接过空碗，随后乖乖退下。

　　“张秋，”闻舒叫住了他，“你跟随陛下最久，依你看，我接下来该为陛下如何打算？”

　　张秋依旧低着头，恭敬道：“奴才惶恐，这等大事，奴才不敢妄自发言。”

　　闻舒心力交瘁，无尽的愧疚缠绕着他。他揉了揉额头，说道：“但说无妨，过去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若不是我莽撞行事，陛下也不会受伤。”

　　张秋动了动喉头，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奴才斗胆，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今日索性都说给闻相听听。”

　　闻舒转过头看着他，预备听听他准备说什么。

　　张秋将碗放到桌上，然后朝闻舒跪下，说道：“陛下对闻相一片深情，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中。陛下今日能为闻相身受重伤，必然是将您放在一等一的位置。只是，陛下不是普通人，他是龙国的天子，是百姓之父。陛下后宫无妃，膝下无子，一旦遭遇不测，龙国便后继无人了。待陛下好起来，奴才斗胆，希望闻相能放下儿女情长，劝谏陛下纳妃生子，为龙国皇室开枝散叶。”

　　这话搁以前，以闻舒骄傲的性子必然是要将张秋痛骂一番，但今日之事倒让他明白了，龙锦华对龙国而言是多么重要，若他日后遭遇更大的不测，龙国后继无人，国家必将大乱。

　　闻舒长叹一口气，说道：“我记下了，我会好好考虑此事。”

　　张秋朝闻舒磕了一头，说道：“奴才谢过闻相，奴才告退。”

　　闻舒点点头，张秋拿起碗，离开了寝殿。

　　纳妃生子，饶是闻舒无比骄傲，现在也愿意做出妥协。不为别的，只为能对得起龙国百姓，闻舒也不该自私地将龙锦华霸占着。

　　“锦华……”闻舒看着龙锦华宛若熟睡的模样，“我爱你……”

　　仿佛有千言万语，现在也无从说出口。愧疚、不甘、心疼……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萦绕心头，压得闻舒快要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他语无伦次，将头埋在龙锦华脖间，又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原来自己过去是这么任性，他想，若不是龙锦华替自己扛着一切，所有的事怎会如此轻松？他又是如何回报龙锦华的？满以为自己才情满满，替龙锦华解决了一个个难题，可到头来，还是龙锦华替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无理取闹……”

　　从今往后，不再自私，不再骄傲自满，不再……霸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