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劫》安雪洋

54、命悬一线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闻舒察觉到情势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满门被屠杀干净，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震得闻舒顿时跌坐在地上。

　　龙锦华率先反应过来，他吼道：“快派士兵过去，务必别让刺客伤到百姓。”

　　侍卫们赶紧下去，不一会儿，一波几千人的御林军快步赶到龙京街上。

　　龙锦华上前将闻舒扶起，轻声说道：“子秋别急，接下来的事还需你主持大局，你务必得打起精神来。我们先去看看沈家状况如何了？”

　　闻舒强撑起身子，无力地点点头。龙锦华又看向殿中几人，对周围的侍卫吩咐道：“把这些人都先押下去，等朕和闻相回来了再作发落。”

　　接着，他半扶半抱地带着闻舒离开了大殿。

　　此事宛若修罗之梦，闻舒怎地也不会料到事情会是这般走向。他以为自己已经开始顺藤摸瓜，要不了多久，一切谜团都会被他查得水落石出。没想到临末一脚，结果竟是这般出乎意料。

　　他早该猜到！早该的！

　　沈丘宜一直表现得都十分奇怪，同世人嘴里所描绘的形象完全不同。闻舒只当他是看不惯自己把持龙锦华的宠爱，以为自己佞臣当道，所以才会百般刁难。他并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沈丘宜竟是刺客假扮的。

　　现在只希望沈潭明能够逃过一劫，闻舒在心里不停地祈祷。

　　闻舒处于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宫，又怎么上的马车。等到了沈府门口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沈府周围除了士兵不见任何人，宅中一片死寂，闻舒隐约能闻到有血腥气从里面传了出来。

　　孙洵带着兵，将沈府围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他开口朝里边大声吼道：“里面的刺客听着，赶紧束手就擒，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孙洵又吼了一遍，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闻舒感觉事情不对，怕又生出更多事端，他赶紧也叫了一批暗卫过来。

　　孙洵叫了几次，无人应答，顿时也疑惑地看向闻舒。

　　闻舒已经完全定神，他起身飞到沈府的屋顶，朝府中环视一番，发现庭院里零星倒着几个尸体，却不似那侍卫通报时说的那般满门被屠杀干净。

　　除了尸体，闻舒看不出有任何人迹。

　　“奇怪……”闻舒疑惑道，“不该是这般光景才对。”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朝孙洵大喊：“不好，宫中出现变故，他们的目标是方清昱几人！”

　　孙洵也反应过来，得到龙锦华的许可后，又快步赶回了宫中。

　　闻舒这次不再乱了阵脚，他召集暗卫，一并跟在孙洵军队后边。

　　“别着急，皇宫那边一直有御林军把守，那刺客再厉害，料想他也翻不了天。”龙锦华安慰闻舒道。

　　闻舒努力想平静下来，但心中依旧不安。

　　“恐怕这人不简单，现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帮手。龙国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他又擅长伪装，我怕那些御林军拦不住他。”

　　与此同时，皇宫内，御林军将方清昱等人押到审台（注①）后便严加看守起来。他们心中有些战战兢兢，那刺客能在龙京潜伏这么多年，又假扮成沈丘宜在朝中鱼目混珠，想必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现下此人若真地过来了，他们没有信心真地能守护好审台内这些人。

　　此次发生之事干系重大，龙锦华龙威大怒，他们这些小小的御林军，这会儿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看守这些犯人。

　　正当他们谨慎提防时，闻舒突然来了。

　　御林军见闻舒出现在这里，一时傻了眼。

　　“闻……闻相？”其中一御林军问道，“沈家那边怎么样了？”

　　闻舒皱起眉头，说道：“满门抄斩，惨不忍睹。此事太过穷凶极恶，本官要进去再审问他们一番，你们在外面守着，务必别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

　　另一个御林军打不定主意，毕竟是龙锦华叫他们将这些人严加看守，虽然他们知道龙锦华待闻舒不一般，但这会儿闻舒是只身一人过来，他们也摸不准该不该放闻舒进去。

　　“闻相，为何不见陛下？”

　　闻舒说道：“陛下还在处理沈家的事，便叫本官先行过来。此事还有诸多疑问，本官还得将他们好好审问一番。怎么，本官也不能进去吗？”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又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御林军说道：“闻相，陛下叫小的们将这些人严加看管，这没有陛下恩准，小的们也不敢放您进去啊。”

　　“笑话！”闻舒顿时怒了，“陛下将此事交给本官全权处理，本官现在想进去审问犯人，你们也敢拦着？”

　　御林军赔笑道：“大人，小的们怎敢啊？可现在是特殊时期，没有陛下的恩准，小的们是谁也不敢放进去呀。”

　　“是啊，还请大人见谅。”另一御林军说道，“若是大人能拿出陛下的天子玉佩，小的们自然也可以放大人进去。”

　　闻舒一愣，似乎在想天子玉佩究竟是何物？

　　自孙洵完全接管御林军后，这些原本懒散的士兵都被训练得十分到位。孙洵得有机会报效朝廷，自当是竭尽全力，每天操练这些士兵。因而，此时闻舒脸上一闪而过的迷惘神情，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哦，玉佩啊，今日太急，忘记带了。”闻舒笑道。

　　御林军又问：“陛下昨夜可是在食为天没休息好，所以上早朝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带？”

　　闻舒道：“许多事都堆了过来，着实令本官头疼，昨夜正为武科举一事烦扰，所以没休息好。”

　　御林军又面面相觑，所有人交换了眼神，接着，他们一同举起武器，将闻舒团团围住。

　　“大胆贼人，竟敢假扮闻相，还不快束手就擒！”

　　“闻舒”见已暴露，顿时蓄积内力，准备与御林军鱼死网破。他使出招式，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解决掉了一个士兵，并夺走了他手中的武器。

　　御林军如见阎罗，心中俱是恐惧万分。此人功夫深不可测，绝对是修炼多年的武林高手。

　　御林军一起攻向“闻舒”，“闻舒”挥舞大刀，没几下就将他们解决了个干净。其中有人想偷偷出释放信号，也被他发现并立即杀掉。

　　他脸上浮起嗜血的微笑，这些人，所有阻碍组织计划推行的这些人，他都会无情地一一解决干净，绝不会让龙国和闻家挖出更多消息。

　　他推开审台的门走了进去，脖子上依旧顶着闻舒的脸，脸上却没有闻舒那充满少年气息与自信神态的表情，转而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气。

　　方清昱率先感觉到来者不善，他将钱逸护在身后，手中暗暗汇聚内力，心中猜测接下来绝对是场硬仗。

　　钱逸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闻舒推门而入，他疑惑问道：“闻相？”

　　“他不是闻相。”方清昱说道，“他就是那个刺客。”

　　张廉吓得瑟瑟发抖，他赶紧躲到钱逸身后。眼下这几人中，会武功的只有王三思和方清昱，王三思他自然指望不上，现在只能期盼方清昱能将这刺客打败了。

　　王三思知道来者是谁，他哈哈大笑道：“无，赶快帮我解绑，你我联手，赶紧将这些人全部解决干净！”

　　名唤“无”的男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他，说道：“无用之人，你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如何帮我？”

　　王三思赶紧说道：“那你也得先赶紧将我放了啊，我这么绑着，什么事也做不了。”

　　无说：“毒虫已经在你体内繁衍，你现在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三思大叫：“怎么会，我要去见宫主，他一定有办法解我的毒。”

　　“吵死了。”无不耐烦道，“我来不是为了救你，赶紧闭嘴！”

　　说着，他挥起大刀，率先向方清昱砍去。

　　方清昱手上没有武器，他将钱逸往后一推，自己也闪身一躲，狼狈地去寻找防身的家伙。

　　无不与他多做纠缠，他预备先解决不会武功的钱逸，于是举起刀向钱逸砍去。

　　方清昱大惊，快步来到无的身后，刚使出拳，无便转身挥刀。方清昱闪躲不及，身上顿时被划开一道口子。

　　钱逸大惊失色，即使他不懂武功，此时也能看出方清昱正处于下风，更何况面对如此厉害的敌人，方清昱手中没有武器，同时还要保护他，自然是力不从心。

　　无又提脚，将方清昱踹飞。见威胁没了，他用力掐住钱逸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钱公子，做人要识相点。你以为龙国皇帝能保得住你？你以为闻舒那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愿意帮你？别傻了，你看现在有谁能护得了你的周全？”

　　钱逸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他拼命想要挣脱无的束缚，却始终无济于事。

　　无又说道：“宫主见你胆小，原以为你没有胆量背叛他，没想到你竟这么没用，没几下就被闻舒套出全部真相。你和方清昱既然如此不懂事，今天就得尝此后果。”

　　接着，他微微用力，钱逸感觉脖子越来越紧，自个儿已经完全不能呼吸。

　　他预感到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内心顿时思绪万千，过往回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幼年时的海边生活倒是十分快乐快乐，一家人过得清苦却也算幸福，父母恩爱，自己读书也很用功。

　　永和三十二年，他进京参加科举，不幸遭强盗抢劫，好在得方清昱相救，从此自己就对这个英俊的武将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后，他终于如愿，取得甲榜第十一名的好成绩，此后顺利入朝为官。

　　可朝中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太平模样了，文帝不理朝政，姚文清权力滔天，自己读的圣贤书学的大道理顿时一无是处，他只得在龙京明哲保身，期待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

　　谁成想，朝廷境况越来越差。皇权日益旁落，自己又被神秘人盯上。

　　有时他想，自己若是没想过入朝为官，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只是，他又不由得想起方清昱，无论如何，能与他相识一场，自己这半辈子也不算白活吧。

　　正当他感觉自己已经渐渐步入阎罗殿时，久违的空气突然传入肺中，让他难受得大声咳嗽起来。

　　闻舒及时赶了过来，见屋外御林军被屠杀干净，便知道屋内几人也出了事。他赶紧使出出云指，袖中的碎银滑到指尖，一进屋子，他便将手中碎银全部向无掷去。

　　无感受到有内力朝自己袭来，于是使出大刀，将碎银尽数弹开。

　　他无暇再管钱逸，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就该将钱逸早点杀掉，何必说那些废话。

　　闻舒刚进来，孙洵便带着御林军一一赶了进来。

　　王三思见状，顿感不妙，大骂道：“无，都是你婆婆妈妈，现在我们谁都跑不掉了。”

　　无额上青筋暴起，低声怒骂道：“闭嘴，少添乱！”

　　闻舒紧紧盯着无，以防他朝殿中不会武功的人突袭。不一会儿，御林军便将殿中众人一一保护起来。孙洵和闻舒打起精神，他们能感觉到，眼前这人武功十分高强。

　　“宗主，你以为凭这几个废物就能抓住我吗？”无脸上又挂起嗜血的微笑，“既然已经确定你的身份，今天就由我替宫主了解了的他的心事。”

　　话音刚落，无手持大刀，以肉眼瞧不清的速度朝闻舒砍去。闻舒使出出云指，将无砍过来的刀弹开。

　　无又以极快地速度朝闻舒使出不同攻势，闻舒一一化解。

　　孙洵手持长矛，在无与闻舒纠缠的途中朝他刺去。

　　无自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右手持刀与闻舒你来我往，左手却徒手将长矛抓住。

　　孙洵一惊，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简单地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只见无使出内力，长矛的头被掰断，转而化作按期直直向孙洵射去。

　　闻舒又掷出碎银，将长矛弹开。

　　就在这瞬间，无又将大刀朝闻舒砍去。闻舒顾不得其他，使出全身内力，将大刀震碎。

　　这是闻舒的全力一击，内力全部汇聚到指尖，将无手中的刀弹得粉碎，内力又经过手部的静脉，将无的右臂整个毁掉。

　　无后退几步，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右臂，顿觉情势不妙。他太小瞧闻舒了，没想到闻舒年纪轻轻，竟将出云指修炼得如此醇熟。

　　孙洵被闻舒救了一命，现下还惊魂未定，见无被闻舒伤得不轻，心中又有了自信。

　　王三思看出无对抗不了闻舒二人，他说道：“无，快给我解绑，我们二人合力一击，还是有机会完成宫主的心愿。”

　　无看着殿中众人，又看着面色不改的闻舒，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闻舒刚才使出全力一击，内力应当所剩无几；孙洵不是他的敌手，但自己右臂被毁，现在恐怕不能全身而退，更别谈取闻舒性命。王三思虽中毒，但若豁出性命与自己联手，应该还是能杀出一条血路，再取闻舒项上人头。

　　思考了一番后，他掏出手中刚才抓住的大刀的碎片，轻轻一挥，便将王三思身上绑得严严实实的缰绳切断。

　　王三思重获自由，顿时开心地大叫起来。

　　“今天老子豁出性命，也得完成宫主多年来的心愿。”

　　两人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地默许了接下来的计划。

　　无将右臂扯下，防止闻舒的内力继续顺着经脉进入他体内。王三思忍着毒虫钻入心肺所传来的钻心的痛，使出全身的内力，准备给闻舒来个致命一击。

　　突然，两人一起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闻舒。

　　闻舒内力已经用尽，知道自己必然接不住二人的攻击，于是赶紧后退几步。

　　王三思不会放过他，他将内力汇聚掌中，直直朝闻舒袭去。闻舒闪身躲开，迎面而来的又是无的攻击。

　　孙洵捡起地上的长矛，迅速朝无挥去。无也不管孙洵的攻击，任由长矛刺入体内，攻势依旧不改，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闻舒同归于尽。

　　眼见无那汇聚打量内力的一掌朝自己袭来，闻舒大骇，知觉此招自己是躲不过了。

　　就在此时，屋外飞来一把匕首，径直地射入了无的脑袋。

　　无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命丧黄泉。

　　王三思见状，身上的毒已经开始迅速蔓延，他不再顾及其他，转换招式又朝闻舒攻去。

　　龙锦华飞身闯入屋内，他将闻舒抱住，转身手持长剑朝王三思挥舞过去。

　　王三思掌中汇集着他的全部内力，这内力将龙锦华的长剑折断，依旧气势不减地朝前袭去。

　　龙锦华也汇集全身内力，准备与王三思来个全力一击。

　　最终，两人掌对掌，龙锦华强撑着身子挡住了王三思的拼死一击。

　　王三思体内毒素再不受控制，立即蔓延全身，就在使出全部内力之后，王三思大吐一口黑血，倒地不起。

　　龙锦华嘴角也流出鲜红的血液，体内遭到王三思内力波及，五脏六腑都受了伤。

　　所谓的“完成宫主心愿”，此时看来是完全失败了。

　　龙锦华先只是嘴角流血，他抱着闻舒，心中大石顿时落下。没过多久，他感觉喉头一痒，于是咳嗽两声，结果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龙锦华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闻舒赶紧抱住他，眼神中充满了慌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