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的岁月》檀子子

23、反正你爱来这一套9

　　朦朦胧胧，一切都在沉睡中。面朝东，抬起头，仰望着那一片星空。往昔幕幕，消逝黎明的风中。我想或许会有一道金光划破漆黑的苍穹的。汽笛声，骤然起，仿佛想要唤醒最开始的梦。泪无声，风却有语，我熟悉了十八年的城市，熟悉了十八年的清晨，突然变得好陌生好陌生……我以为深呼吸会触到蔷薇地颂歌，却只有潮湿的冷气让我颤栗。
　　回家了，回到那个温暖的城市了。有人来了，日思夜想的人来了。心却难以回到不久前的朝气蓬勃。
　　“夏生？”熟悉的声音。洛敏的声音，“你怎么那么早就起了？”
　　“没什么，睡不着了。”沙哑，仿佛要失声一般，我却不敢回头，让她看到我的泪眼朦胧。小心翼翼地，不要抽泣。
　　或许是真的太过疲惫，她又睡下了
　　离开学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星期，我们提前回到来了。洛敏和成南瑞也特地请假回国，来陪我们度过也许是将来四年都难再有的团聚时光，只是因为洛敏爸妈的强烈邀请，我们三个人便先住在了洛敏家。
　　这一个月的所有经历，好想找人倾诉，却难以面对一直都那么信任我的人。原谅我的无病呻吟，我只是实在有难言之隐。
　　疲惫地身躯，终于还是倒在洛敏身旁。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脚，很快被洛敏温暖。
　　“再睡会儿。”
　　不知何时，我酣然入梦。等醒来时一看，身旁没有人，已经艳阳高照。十点半了。
　　我立马穿好衣服下楼。本来还打算早点起床，帮着洛爸洛妈准备早餐，这会儿所有人都吃完饭，正在一旁收拾着东西准备出去玩了。
　　进入所有人的视线，洛爸洛妈忙着要帮我弄吃的，觉得太尴尬，想赶快拒绝，却还是被洛敏命令乖乖吃东西再出门。我心烦意乱时，身旁的三人有说有笑，我坐在一旁喝着牛奶，熟悉的每个人的声音此刻显得那么刺耳，让我异常烦躁。
　　为了不让他们察觉我的异样，我打算起身去洗碗，也借此调节一下情绪。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突然被从肩膀上的传来温度吓了一跳，如此抗拒，如此惶恐，手一下松开，杯子和碗全都掉在了地上。突兀的声响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本就恍惚的精神一下变得更加不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拼命道歉，蹲下去就要捡起一地的玻璃渣。站在我身后的成南瑞赶紧制止。
　　“我用扫把扫，你别用手弄啊！”
　　洛敏爸妈闻声赶来，连忙说“没关系”，不停问我有没有伤到哪。
　　红色，一滴一滴往下留着。此刻，刺眼的红色在我看来却如蓝色一般赏心悦目。来自伤口的疼痛，让我维持了几分理智。而这疼痛，也仿佛在提醒着我某些不甘的，来自精神，与身体的摧残。
　　或许是血的刺激，他们觉得我受伤了，疼了，整个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闹剧般的早晨。
　　“不是要出去玩吗？走吧！”一片寂静，我极力想扭转被我搅得一团糟的场面。
　　“是啊，你们难得能聚在一起，出去玩玩啊。”觉得气氛不对的洛敏妈妈也附和道。
　　终于出门。大家打算去看一部刚上映的电影。去车站时，成南瑞拉着我走在最前面，洛敏和顾秋白则聊着天跟在我们后面。
　　沉默。两个人间少有的无言。
　　刚想问他他想看什么电影，却被先了一步。
　　“刚刚我就拍了下你的肩，你怎么……”
　　“在想事，吓了一跳。”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怎么能说在想事呢？
　　“想什么？”他越来越焦虑。
　　“在想怎么好好讨好你啊！”觉得气氛可能更糟，我便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不过似乎他很吃这一套，立马恢复原状，亲昵地用另一只手掐了掐我的腰，笑道：“这就对了嘛！”
　　四个人兴致勃勃地赶到电影院，买了四张3D电影的票。但由于离开场时间还早，大家便到影院楼下的DQ吃冰淇淋。
　　“高中时洛敏一天一个冰淇淋啊！”我笑着说道。
　　“你还不是。”被揭发“恶习”的洛敏不平地还嘴。
　　“开玩笑，洛敏一天一个Celilia。”
　　“还说，你还不是！”
　　两个人开始了由我提起的话题的斗嘴，我却一句话都插不上。他俩在异国他乡也如此亲昵？
　　有些郁闷，便说去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那个脬眉肿眼的自己，觉得真可笑——他俩是同学，聊聊两个人都很感慨的学校生活，我在这发个什么脾气？
　　却越想越烦躁。粗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你不要这么自私。
　　出门，便看见顾秋白在门口。
　　“你怎么没跟他们在一起？”我想我脸上的笑容一定丑得不能直视。
　　“他们聊他们的，我觉得我坐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啊。”
　　“不会吧？”
　　“你不也是吗？”
　　被洞察了心思的我尴尬地想往回走，却被他拉住：“你有意见你直接跟他说啊！”
　　“我能说什么？”
　　“让他知道应该好好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啊！”
　　“那岂不是很不照顾你的情绪啊？”我冷笑道。
　　“夏生！”顾秋白本就极少对我发脾气，这样几乎在怒吼我的情况，更是头一次，“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行不行？”
　　“那我该怎么想？”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我只希望你快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何尝不想在他和洛敏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谈笑风生时一把搂住他，告诉他，他应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和他的同学。但每当想到自己做过的，非常对不起他的事，所有勇气，又全都消失。
　　我有什么资格？
　　委屈。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一转身，在那滴泪落下前，我进了卫生间。把水开到最大，想掩盖自己的哭泣，好在门外没再有任何声音了，让我可以肆意地发泄。
　　讨厌这样一个敏感脆弱，又胡思乱想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收拾了心情，准备出门。
　　也多亏在上海时我养成的好习惯，随时保持正常情绪，不要让其他人感到不舒服。一整天除顾秋白外，他们也没发现我的异样。
　　我在那里，却如坐针毡，漫不经心。今天看的电影是一部科幻片，很符合橙子的口味，所以他丝毫没注意我。
　　我不该怪他不在意我的，明明是我没有在认真看电影；我不该怪他不和我说话的，明明是我平时不能陪伴他。
　　夜晚，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住进了洛敏家的另一个客房。我说我最近老起夜，怕吵着洛敏，实际是怕自己不知怎么就哭起来，吓着她。非常懂我用意的顾秋白也极力帮我说服他们。于是洛敏和她父母也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果然，头一落在枕头上便开始胡思乱想，一下是那个让我作呕的夜晚，一下是成南瑞和洛敏兴奋地聊天时的样子，一下是顾秋白望着我时，那难过的神情。
　　“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明明是你自己要先做不该做的事的”这个念头逐渐在我的意识中根深蒂固。
　　我的全世界都在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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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须臾难耐流年急淌，故岁月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