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洛阳牡丹06【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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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滚滚，往昔繁茂的街市被轰成了片片断壁颓垣，猩红的血液四散飞溅，宛若世界末日的到来。
江沅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包覆着冲破人流往前飞奔，擦肩而过的人们一次次高呼着救命却无人回应。不远处骇人的爆炸声让他们或悲或狂或恐或惊。长夜将尽，可黎明迟迟不肯到来。她能听见贯穿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不绝于耳的哭嚎，能听见民众慌张逃窜中对统治者的辱骂，这座城市仿佛就要在黑夜中被无数人的痛苦和阴霾所埋没。
铛。
没有月光的照映剑刃依旧冰冷，赤色的绦穗在劈开空气的一瞬间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结界，但她看不清。她感觉到牵着她的人停了下来，将她安置在已经没有人烟的屋子里，静默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你要走了吗？”她听见自己这么问。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晦暗的灯火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里是‘门’内，那些东西进不来。你——”青年的声音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自然：“你就呆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江沅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一颤，却不是害怕，但无论如何都不想松开。
你……就不能不去吗？
她想这么问，可是嘴巴像是上了把千斤重的锁，根本拉不开。
“等我。”她听见那人坚定有力地声音，随即便被一股无法拒绝的力道拽进怀里。她低头，看见了自己绣着飞凤游龙的红衣，耳朵紧贴着那人厚实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却让她自心里泛出几分酸楚。
她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下一秒，令人安心的温暖骤然消失，视线里仅存有那人在夜色火光中飞扬的白色衣袂。她伸手去抓，可却抓了个空。
“别去——！！！”
江沅猝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浅色的床帏。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人抽走了一样疼，胸口窒息地让她忍不住大口呼吸，额头不知何时已因为这该死的梦魇渗出了一层薄汗，紧贴床铺的里衣都湿透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得了榻边人的应声，江沅适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梦呓出声了。她有些尴尬地望过去，就看见倚在床栏上抱臂的李白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神色有些微妙。
李白问：“你做噩梦了？”
江沅怔了一下，思忖两秒，点了两下头。
“那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我守着你。”
江沅只觉得这个有求必应的李白说不出的怪，她深感恶心——被这么盯着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啊！有病啊！
在李白听不见的地方，江沅默默骂娘。出够了气，她又觉得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的，也不知是哪位大罗金仙在她的脑子里塞了一团浆糊，就连她努力起身的时候晃晃脑袋还咕哝咕哝的讨嫌。好在李白还是个有良心的，看她嘴唇发白就责无旁贷地伸手帮了她一把。
“什么时辰了？”江沅问道。
“巳时过半。”李白答。
哈？江沅的大脑宕机两秒，迅速重启：“你不是说还早吗？”
李白坦坦荡荡：“是还早啊，你昨天那样子我还以为你要睡过午时。”
江沅：……
其实李白说的都是大实话。他昨天在长乐坊偶遇了江沅之后，怕她误会立刻就追了出去，哪想还是追丢了。他也懒得再回长乐坊和那些政客虚与委蛇，索性就打道回府，在家里等着江沅，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接近子时，几个长乐坊的小厮才架着她回来。
跟江沅好赖也当了一年多朝夕相处的朋友了，李白对她的酒量还是很有数的。这个老板娘酒量不太行，但好在她喝多了也不会到处撒酒疯，只是有个倒头就睡的臭毛病，最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难受一会儿。所以像是昨晚那种不省人事的情况也没有惊动太多人。
江沅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都没有换过，凑近问一问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酒臭味。她嫌弃地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拧着眉头道：“受不了了，我快被自己臭死了！不行不行！我要先洗个澡。”
李白拿他她没辙，只好屁颠屁颠地出去喊人给她准备沐浴。等到江沅真的躺进了浴桶，半个身子没入了温水中，她才真有了实感。
她也不知道昨晚看见李白和一个异族美人异常亲近时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逃离长乐坊后，她独自一人漫步在曲江边，想借着晚风安抚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没曾想遇到了乐坊的两个朋友。
长乐坊是弈星交给她的她父亲的财产——这件事她是很吃惊的。虽然她有打理客栈的经验，可是经营歌舞坊与客栈毕竟是两回事，好在有这两个朋友的出现，一直帮助她接手长乐坊这个烫手山芋。
“啊，是江沅姐姐。”少女的头发在灯火璀璨中被融成暖金色，她抱着纸伞站在画舫船头，高举藕臂在空中挥了挥。
少女的身边跟着一个赤发少年，少年也觉察到了岸边的江沅，冲她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画舫推开曲江的水面，靠近岸边，将江沅接上了船。
“江沅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少女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笑着，两只兔耳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地摆动，“哦——我知道了，莫非是来考察业绩的？”
江沅无奈地笑了一声，伸手把少女发间红枫叶的发卡扶正，直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没，就是随处走走。你和小裴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呀，今天刚刚和人在街上打了一架呢。”少女这个人都贴在江沅的身上，嗔怪地瞪了一眼身后还傻乎乎笑着的家伙。
“打了一架？”江沅吃惊地扭头。
少年不以为意地甩了甩自己肩头的大辫子：“就是切磋一下。”
少女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都把巡逻的士兵引来了，这能叫切磋吗？我建议你们摆个擂台比较好哦。”
谈笑间，江沅已经进入画舫里。熏香冉冉飘入鼻尖，让她整个人的身心都松弛下来。画舫里正端坐着一位窈窕美人，低眉垂眼调整着怀里的琵琶。
自打来到长安，江沅就见过无数的美人，她们或美的妖冶或美的清纯，但和眼前这个，却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肤无粉已白，眉不描而黛，唇色浅淡色泽似蜜桃，墨发高挽成髻，以金钗收束，鬓角点缀翠色宝钿，眼角眉梢勾勒出绛紫色的阴影，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丁点情绪。感觉到江沅在看她，那人只是抬眸瞥了眼这边，轻收下颌颔首示意，琉璃色的双瞳缱绻着数不清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个人好美，只是……
“少主？”直到少年的巴掌在江沅眼前晃了两晃，江沅适才缓过神来，愣愣地扫视了一周旁边人的神色。
“看不出来，江沅姐姐也会被美色所诱啊。”阿离笑眯眯地打趣。
江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好色慕少艾，人之常情。谁看到美丽的东西会不心动呢？”她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感觉好像在讽刺自己，索性闭嘴不言了。
“玉环姐姐就不会。”阿离拉着江沅坐下，“那些商贾官员送了她好多金银珠宝、丝帛锦缎、古玩字画，可玉环姐姐根本就不会动心。玉环姐姐都不爱笑，只喜欢抱着手里的琵琶玩儿，不过有一说一，玉环姐姐的琵琶可是长安一绝，多少人排着队想听都听不到呢。”
闻言，江沅偷瞄了一眼画舫里的那位绝世佳人，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
“喝一杯吗，江沅姐姐？”阿离晃了晃手里银质的酒壶，水重刷壶壁的声音分外明晰：“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酿，坊里十金一盏呢。”
“十金？？？”瞠目结舌。
“是啊，不过玉环姐姐这里可以岔喝哦。阿虎最喜欢的就是躲在玉环姐姐的画舫里偷偷喝这酒了。”阿离说得天花乱坠，可江沅却不怎么动心。她晓得自己的酒量，不太想尝试。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改变了想法：“听说当年李白文咤长安的时候，在玉环姐姐这里尝过一次之后就最喜饮这个了。”
江沅：有点心动……
“诶，当时他好像还为玉环姐姐写了首诗来着？阿虎你还记得吗？”
裴擒虎懵哒哒地摇了摇头。
阿离思索良久，才一拍桌子：“啊！我想起来了。”说罢，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背诵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江沅抬手拿起桌上的杯盏替自己斟了一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很想喝一盅。
画舫在曲江中缓缓漂流，夜色正浓，琵琶声悠扬而起，拨弦转轴，嘈嘈切切，恍如无数大珠小珠砸落玉盘之上锒铛作响，有似耳畔喑哑私语，道出的睡前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洛阳牡丹06【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