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陌上行》莫非小妖

30、试探

　　面瘫有面瘫的好处，被吓了一大跳的沈陌因为面瘫的缘故依然可以在程遥面前维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是高手应有的姿态。虽然为着程遥对自己的称呼抽了抽嘴角，沈陌还是将程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他摇了摇头，说：“你资质太差。”他的话中不带恶意，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所谓武功，能强身健体，能保家卫国，但却没有武侠小说中描写得那么夸张，即使沈陌常年练武，他也根本做不到飞檐走壁或是轻功水上漂。沈陌其实只不过是能比一般人跳得更高一些，跑得更快一些，力气更大一些而已。至于内力这种东西，沈陌也是有的，但说透了，他所练的其实也不过是中医里面养身的那一套而已。

　　当然，作为一个在体能各方面都超越了普通人极限的练武者，即使沈陌只不过是比一般人跳得更高一些，跑得更快一些，力气更大一些，他也比普通人厉害很多。村子里的那些个常年在地里劳累的汉子虽然看上去健硕，但他们十个人合在一起都打不过沈陌一个。

　　虽然被沈陌拒绝了，但是程遥的面皮和这些古人比起来自然是算厚的了。沈陌没同意收他为徒，程遥却下定了决心要跟着沈陌学些本事。他都想好了，从明天早上开始，他就跟着沈陌一起晨练，练了多少是多少，反正他一定要努力摆脱自己现在这一副娘炮的身材。说不定沈陌哪天被他的诚心感动了，然后就虎躯一震传他一些王八之气呢？

　　当然，程遥想要抱住沈陌的大腿也不仅仅是为此。

　　在程遥看来，沈先生、沈陌和秋意三个人中，沈先生是望山沈家调、教出来的又是经过了官场熏陶的老油条，所以如果他想要去试探这个人，那么无疑是自寻死路。而沈陌忠诚但看上去却相对木讷，秋意聪慧但其实却有些心直口快，他们这两个人无疑都是不错的试探对象，所以接近他们总是没错的。

　　程遥不急，在确定沈先生是带了善意的前提条件之下，他会慢慢弄清楚他的目的的。反正，他如今在沈先生等人眼中也只是一个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的人，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

　　沈先生大概是真的很关心程文喻的功课，用了早饭，他便叫程文喻把自己以前所做的文章都拿出来了。只是，程家先是程父程母生病要花钱，再是他们先后离世家有变故，等后来李氏进门之后对程文喻又多有苛责，所以程文喻能花在笔墨纸砚上的钱实在有限，他大部分文章都是先在心里打好了腹稿，第二日背给杨夫子听的。杨夫子再点评一番，便算是过去了。这么一来，程文喻哪里去找旧文章给沈先生看？

　　虽然说，贫穷本身不是耻辱，程文喻也向来不会因此而自卑，但是出于对沈先生的敬重，此刻拿不出文章来，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答话的时候便有些支支吾吾的。

　　沈先生年轻时候曾为当今圣上挡过刀，所以他六年前拿着身子不好为理由刚过不惑之年就上了辞呈要告老还乡，圣上也没有太过留他。这六年中，沈先生的确是在游历，因此他并非像一般世家子弟那样那么不通俗事。见程文喻神情闪烁，沈先生也猜出了一些缘由，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便说说你以前都学了些什么吧，我先查验一下你的进度。”沈先生说道。

　　见沈先生没有因此误会他，程文喻松了一口气。

　　沈先生给程文喻上课的时候，程遥就站在书房外面听了一会儿。书房本身不隔音，再加上窗户还开着，因此屋子里说什么，程遥能听得很清楚。他发现自己虽然是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但对于沈先生和程文喻之间的一问一答，他都听不太懂。如果是看书本上的字的话，程遥其实能理解大部分文言文的，但听着话，只要是复杂一些的句子，程遥脑子中就根本没概念啊。

　　“早知道会穿越，当年真该报个中文系的。”程遥觉得自己的文言文知识全部还给小学老师了。

　　一个时辰之后，沈先生放了程文喻出书房。

　　程遥赶紧凑上去，问：“怎么样？先生可有在课业上为难你？”

　　程文喻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说：“先生夸我呢。先生还说，若为君子，只有学识是不够的，他会花上一些时间来教我君子之艺。先生大才啊！”通过这一个时辰的被考校，程文喻显然更崇拜沈先生了。这时候的沈先生在程文喻眼中已经褪去了望山沈家的光环，但他本人的形象却也更加高大了。

　　我明白的，学习成绩没问题了之后，孩子们一般都会被逼着上各种兴趣班的。程遥如此想到。只不过，他小时候是哭着闹着不想去兴趣班，而程文喻看样子是很满意沈先生给他加餐了。程遥理解地点点头，说：“那就好，沈先生如此用心，你便跟着沈先生好好学吧。”

　　“你也和我一起吧！沈先生教我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在一边听着，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程文喻兴致勃勃地拉住了程遥的手，说。

　　老子已经大学毕业了，老子对当学生已经没兴趣了！程遥摇了摇头。

　　程文喻劝道：“我们家里又没有什么事，本来是还要把过冬的柴火备起来的，可是让你去砍柴，你也做不好吧？索性今年直接问村里人买一些好了。除此之外，家里真的没什么活了。既然如此，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我一起多学点东西。”

　　“要学你自己学就好了，我没事宁可去床上窝着，都说了这里的冬天超级冷的。”程遥咽了咽口水。

　　程文喻又劝：“你反正不打算去参加科考，很多东西不用学得太细，只要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你放心，先生虽然对我很是严厉，但他不会打你板子的。再说，我也不是要你跟着先生学做文章，只要他教我君子之艺的时候，你在一边听一会儿便好了。你也就抽出每日下午个把时辰的时间便是了。”

　　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真像一只小奶猫……程遥干巴巴地说：“那好吧。”

　　得到了程遥的肯定回答，程文喻立即就笑了。不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对了，上午都没人上我们家来吗？”

　　“没有，怎么了？”

　　“这很奇怪哎。按理说，沈先生他们是生面孔，昨天又是马车又是大包小包的，当时村子里有那么多人瞧见了，这时候他们应该都上赶着来咱家看看热闹探探虚实了，怎么就没人来呢？”程文喻说。这实在不符合大家的习惯啊！要知道，那些好奇心极强的妇人们是从来不会顾忌什么是隐私的。

　　“……我猜他们是不敢来了。”程遥笑着说。他凑到程文喻耳边，小声地对自家小孩儿说了自己昨日忽悠程八嫂的话。其实，那也不能叫做忽悠，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稍微夸张了一些而已。

　　程文喻斜了程遥一眼，道：“……好吧，你这么做虽然太显张狂了些，不过真是给我们省下好多麻烦。”如果不是程遥先在村人面前给沈先生套上了一个“高冷”的光环，程文喻相信，他们家今天绝对会成为集市的。村子里的那些妇人们虽然热心，但一热心起来，也真叫人吃不消。

　　程遥洋洋得意。

　　程文喻又说：“昨日买了一些红枣，本想今日给我大哥送去的。只是，先生只让我休息一刻钟，我上午是抽不出时间过去了，要不你帮我送去？”程文喻心里顾念着程大哥，怕程阿大担心，因此才想着叫程遥走一趟。当然，程文喻也的确是买了一些红枣，因为他听说红枣可以补气血，孕妇吃是极好的。

　　李氏虽然对程文喻不够好，可是她是程大哥是妻子，是他未来侄子的母亲，就当是为了不叫程阿大难做，因此只要李氏不过分，程文喻多少会给她一些面子。

　　程遥应了。待程文喻重新进了书房，程遥便拿着一个纸包去了程阿大的屋子。

　　待走近了些，程遥就明白程文喻所说的村里人的“热情”是指什么了。程阿大的屋子里坐了好多人，程遥认不全她们的脸，但看着年纪都是做婶娘、嬷嬷的了。大家磕着自己炒的南瓜子，围在一起很兴奋地讨论着什么，一个大嗓门正高声说着“乖乖哟，大官哪里会喝糖水，他们都是直接用糖水洗脸的”。

　　糖水洗过的脸？那黏黏糊糊还能看吗？程文喻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