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陌上行》莫非小妖

15、吃食

　　有了辣椒，程遥这个吃货就想着要吃水煮鱼了。小溪里倒是有鱼，可都是一指长的小鱼，还有一些小虾米，真要吃鱼的话就必须等着邻村卖鱼的人推着板车来村子里吆喝。在这个时代现有的条件下，水中蓄氧其实很不方便，所以一般姚村卖鱼人送鱼进村的时候，活鱼已经很少了。

　　程遥一开始还很有些心理负担，觉得吃死鱼不好，但是等到鱼汤炖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意外的香，喝着也让人觉得意外的鲜美。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后世那么多所谓的工业污染，而芸山脚附近又都是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山好，水好，养出来的鱼比那种城市中的带着机油味的鱼（这是因为烧柴油的轮船的污染）好吃多了。

　　李氏送来的那些豆子刚好可以用来发了些豆芽，再加上这些天程遥又弄到了一株卷心菜投手，倒是正好可以做一道不那么正宗的水煮鱼。

　　吃了水煮鱼之后，程遥自然又想起酸菜鱼了。村子里倒是人人家里都有一些腌制的酸菜的，但是这里的人在腌制酸菜的时候，会把青菜的叶子除去，只留下菜杆子。而程遥这个人呢，大概是他口味有些奇葩吧，他偏偏更喜欢吃酸菜的叶子。这就让程遥觉得很沮丧。青菜的播种月份大概是在十一月上下，看样子他只能到明年才能吃到自己爱吃的酸菜叶了。

　　杨三姑姑来得很快，她果然对樱桃酱赞不绝口，大概女士都拒绝不了那种美妙的口感吧。不过听程遥说，这些酱的做法都是他的祖传秘方，杨三姑姑倒很体贴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灶上手艺好，自然比程遥和程文喻更懂得菜式创新，那辣酱竟然被她琢磨出了好些新菜式。

　　“杨三姑姑，不瞒你说，如今我和文喻一起过日子，手头没有别的进项，心里到底觉得不安。这些制酱的法子原本就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如今就想着凭这个换些钱用。姑姑你看，你觉得这酱，人家酒楼可收？”之所以一开始就想到和酒楼合作，是因为程遥不耐烦去散卖。

　　说到底，程遥穿越之前是一个没有吃过什么大苦的公子型人物，如今能上灶头烧几个菜已经算是他在适应生活了，但真叫他背着大罐子小罐子上集市去吆喝，他大概还是做不来的。而程文喻呢，他既然日后想要存心走科举之路，自然也不能行这商贾买卖之事。所以，程遥就想着，不如就直接和酒楼合作好了，一来方便，二来收入能固定。

　　程遥现在的这具身体长相不错——若不是这样，那沈家的少爷也不会非芍药不娶了——不过，俗话说相由心生，即使是一模一样的外貌，不同的秉性所展露出来的气质也是不一样的。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芍药因为自小寄人篱下的缘故，性格中很有几分敏感，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拂柳迎风的羸弱之感，或者说得更直白点，就是有些娘娘腔。

　　而自从换了芯子之后，程遥这个人吧，虽然父母双亡，但其实在生活物质上并没有吃过什么苦，身边有三五知己好友，日子过得也算滋润。作为乐观向上又素来随心所欲的好孩子一枚，他其实是个十分阳光的人。他此刻对着杨三姑姑这么笑着，杨三姑姑竟然觉得心头一跳，害得杨三姑姑连连在心里念了佛号，阿弥陀佛，这家伙长得还真有几分祸害。

　　“我是觉得口味不错，不过这两种甜酱（樱桃酱和杨桃酱）约莫只能当甜品卖，这辣酱和鲜酱（豌豆酱）毕竟是可以入菜的，倒可以多做些。”杨三姑姑实事求是地说，“这样吧，明天又是我当家的去酒楼送货的日子，你不如和他一起去。无论如何，看在我家当家的面子上，人家管事总会和你好好谈一谈。至于到底能不能卖出什么好价钱，就看你自己的了。”

　　杨三姑姑倒没有直接将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关于这一点，程遥也能理解。说到底，杨三姑姑能让她丈夫带着程遥一起去，并且帮程遥引荐，这本身就已经帮了程遥大忙了。

　　程遥感激地一笑，赶紧从屋子里又抱出一罐子的樱桃酱和一罐杨桃酱，都是大罐装的。他也不小气，直接塞给杨三姑姑，说：“这甜酱，女子吃是极好的，能美容养颜呢。这次做多了些，这样的天气也不经放，姑姑再多带一些回去吧。还可以让小娃子用馒头沾着吃。”

　　杨三姑姑嫁给杨三这些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叫喜妞儿，如今六七岁大，程遥虽然没有见过，但听程文喻说，是一个很讨喜的女娃子。杨三姑姑当年生喜妞儿时正遇上了那些糟心事儿，早产加难产，她生喜妞儿的时候就伤了身子，看过多少大夫都说以后估摸再难有孕了。

　　好在杨三是个有情义的，也不嫌弃，即使是个女孩，他也宝贝得很。旁人有瞧他家日子红火，想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做妾的，都被他回绝了。杨三和自家哥哥说好了，若是以后老了无人送终，就从杨大家过继一个。杨大的妻子会生，一连生了四个男娃两个女娃，且都养活了。

　　杨三姑姑也不推辞，她家喜妞儿的确爱吃这个。她寻思着，现在给钱，只怕程家兄弟也是不收的，便打算日后在生活上再帮衬着他们点——毕竟是两个男娃子，一起过日子，连个洗洗补补的人都没有，说起来实在是不方便。

　　想到这里，杨三姑姑叹了一口气。程文喻的嫂子李氏要是会做人，平时做个衣服补个鞋子啥的，那也是她做嫂子的情分，毕竟这实在费不了她多少工夫，偏偏李氏就是个小气的。

　　因为第二天就要去谈生意了，程遥竟然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他穿越之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他此刻竟然为了这么一点小生意而觉得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自己太想要在程文喻小朋友面前好好表现一回吧，程遥在心中暗自低笑。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日子也将近过去大半个月了，他诸事多仰仗程文喻的帮助，别的不提，就说每天早上起来，程遥梳头的时候还需要程文喻帮他。大概是因为一直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照顾，程遥的自尊心有些受损，再加上，程遥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心理已经成年的现代人，自己有义务养家糊口，而不是万事都仰赖程文喻这个孩子。

　　所以，程遥其实很看重这次的生意，很希望明天能一切顺利，让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一展拳脚的能力的。不管程文喻表现得有多么老成，在程遥看来，他还只是个孩子。

　　鉴于两个人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程遥一直动来动去，程文喻便也没能入睡。

　　意识到自己吵到程文喻了，程遥索性隔着被子拍了拍程文喻的肩膀，说：“你说，这辣酱到底能不能卖出价钱来啊，虽然说我看你和杨三姑姑一家都挺爱吃的，但是这世上总有很多人是吃不得辣的……”而且，这辣椒虽然是从他空间中拿出来的，但是做辣椒酱时需要耗费的其他材料也挺多，这根本不能算是无本生意，如果卖不出好价钱的话，到时候反而亏了功夫钱。

　　程文喻睁着眼睛，今晚外面星光挺亮的，所以即使屋子里没有点灯火，程文喻依然能看到程遥的眼睛。程遥的眼睫毛很长，耷拉下来在下眼皮处留下了一道青灰色的暗影，看着就和小姑娘似的。当然，程遥的性子可不像小姑娘。

　　这些日子，程文喻也看明白了，程遥其实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尽管他在努力适应现在的生活，尽管他表现得很安贫乐道，但其实在某些时候，他不经意间的行为举止还是能看得出他这个人有几分大少爷脾气。说白了，程遥这个人吧，虽然很有责任心，但其实在程文喻看来，即使程遥比自己年纪稍大写，那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彻底长大的大孩子罢了。

　　孩子大概都是需要鼓励的？明明自己才十二岁的程文喻在心里这么琢磨着，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笑意，说：“你别担心了，再我看来，你做的都是极好的，一定能赚钱的。听杨三姑姑说，和他们家有来往的那管事是个很好相处的，应该不会刻意压价。”

　　程文喻这么一说，程遥倒真的觉得心里安定了些。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天想吃火锅了，鼓捣出了一些配料来，现在还放在柜子里呢。程遥心里顿时又有了主意，这才一觉睡到天亮。

　　因为杨三姑姑特意嘱咐过，所以第二天两人早早就起来了。本来，程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是程文喻显然不放心自家“大孩子”单独出门，便决定跟着。而程遥呢，他觉得程文喻之所以要跟着自己是因为“童心未泯”，想去镇上看热闹，所以也一脸理解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