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书》柳四

7、鬼花泣血

　　公输闻，莲枢一脸尴尬的看着柳环。上官邪在一旁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四人一时无声，僵在那里。如果没有南云子找来，非要带着柳环，上官邪去＇赏花＇，公输闻和莲枢真不知道要僵在那里多久了。
　　锦绣山庄的房间、院落，少说几十，多说几乎上百，可南云子怪脾气，就是不愿意住在锦绣山庄内。莲琰无法，在山庄后山深处给他建了一个小院子。房子非常普通，院门无锁，篱笆简陋，南云子却住的来劲。
　　柳环三人踏着锦绣山庄各屋顶几个起起落落，来到后墙外。柳环，上官邪这才发现，后墙外原来还有一条直通树林深处的石子小路。
　　沿着石子路一路走到头，便是南云子的小院。
　　柳环推门进院，目光溜一遍小院，道：“那么好的地方不住，非住这里，师父你，真奇怪。”
　　南云子嘴巴一撇，道：“老匹夫不让乱种东西，只能住外面了，来来来，随为师到后面看看。”说着，便引柳环和上官邪往小院的后面走，一脸得意的表情。
　　柳环一脸疑惑的随南云子走到院子后面，这才发现，院后别有洞天。
　　小院后是一片花海，不过花的颜色很古怪。血液凝固后的深红色花朵，由黑色脉络的绿叶衬托，显得诡异妖冶。
　　＇此花不简单。＇这是上官邪见了花海后的第一个反应。
　　＇师父真变态。＇这是柳环见了花海后的第一个感叹。
　　南云子见柳环，上官邪看着花海，半天没说话，有点急了，道：“你们两个娃娃，觉得老夫中的花好不好看？说个话啊，这可是老夫种了五年才种出来的。”
　　五年？柳环皱眉，正是自己刚刚出师的时间。
　　上官邪把纠结到抽蹙的目光慢慢移到南云子身上，最后看向柳环。他发现，摊上这么一个师父的柳环现在还能这么正常，实属不易。
　　柳环过滤后无视了南云子的问题，张口问道：“师父，恕徒儿见识短浅，实在是猜不出，这是什么花？”
　　南云子摇头晃脑，表情更加得意：“不认识就对了，这是为师自己研究出来的，毒性比曼陀罗还要强上许多，不过名字尚未取好，不如乖徒儿来取一个吧。”
　　“好啊，取什么名字呢？”柳环蹲下身，手指细细摩擦叶片，这才发现，叶片光滑如玉。而且，叶片在她的抚摸下，竟渗出血般的液滴。柳环忙收回手，道：“此花，便叫＇泣血＇好了。”
　　鬼花，泣血。
　　“泣血？好名字！”南云子仰天大笑，半晌停下，把怀中一个袋子丢给柳环：“好好保存，算是为师迟到的出师礼。”语罢，又掏出一个火折子，拔开盖子，扔进花海。瞬间火舌包围了花海。
　　不过没多久，火便灭了。花海不见了，只余血色土地和一地花灰。而花海外的树木花草却丝毫没有波及到。
　　南云子蹲下身，捧起一捧花灰，又随手撒下。耍宝的表情变得严肃，道：“从今往后，这天下至毒之花，便只有你才能种出了。”语罢，表情又变的嬉皮笑脸：“若遇到负心之人，便一朵花毒死他好了。”
　　柳环对天翻了翻白眼，将装着种子的袋子贴身收好，道：“若要用这花，我相信，我第一个毒死的就是您了，免得在被当做冤大头的药人。”
　　“徒弟想毒死师父？”南云子＇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南海邪医的关门弟子！为师有事要去办，公输小子，徒儿慢慢玩儿，为师去也！”话音落时，人已在数十丈之外了。
　　柳环＇切＇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而此时，两人心中也升起了一块疑云。南云子种出的＇鬼花泣血＇，告诉柳环是合情合理，但为什么让上官邪也来？
　　柳环用手指隔着布，捏着袋子中圆圆的种子一路回了庄中，却没有兴趣再去＇雁归苑＇。
　　今日是月初，新月如钩散着银光，很是清冷。
　　柳环想着今日得的种子，说什么也睡不着。便披了件外衣来到院中，仰头看着天上月。忽然心中一动，掏出装着种子的袋子逆着月光看。
　　只见袋子上本来被她当做＇只是装饰而毫无意义＇的银丝秀的图案，在月光下反射出了不同颜色的光。柳环愣了一下，将种子一颗颗放回袋子，并调整对着月光的方向。终于在所有种子全部放回时，图案在月光下显出了一行字。
　　“无用的或许有用。”柳环缓缓念出，眉头一蹙。过了片刻，眉头又舒展开。果然，想让南云子好好说句话是不可能的啊。
　　启程当日，柳环与上官邪又在众人面前，＇毫不吝啬＇的展示了他们超凡脱俗的绝世轻功。
　　两人就像两片羽毛，两片树叶。被风轻轻吹起，飘过千级石阶后，风又托着他们慢慢落地。优雅，从容。
　　“柳师侄，上官公子，果然好功夫！”莲琰＇哈哈＇笑着，从石阶上下来。他的身后，莲枢和公输闻也跟了下来。在公输闻的双眸上，还系着一条涂了药膏的刺绣锦带。
　　见柳环等人都翻身上了马后，莲琰叮嘱道：“锦绣山庄托镖，江湖中人尽皆知，其中不乏有心术不正之徒打镖车的主意却未得什么好果子吃，所以这一路咱们要小心了，难免会有人伺机报复。”
　　柳环挑眉：“罗刹门。”
　　“什么？”莲琰一愣，问道：“柳师侄说的可是沧州清水谷的罗刹门？”
　　柳环笑道：“除了那个，还有哪个？若在多出一个，小侄与上官半仙可有的忙了。”
　　见莲琰表情依旧疑惑，上官邪解释道：“镖队来的路上，晚辈与柳兄，曾见到罗刹门的哭笑罗刹。”
　　“原来如此。”莲琰点头。哭笑罗刹也算倒霉，遇了这两个人，一定是有来无回。罗刹被杀，罗刹门一定报复，看来，他们这一路是真的别想消停了。
　　若说天璇城竹山竹居是天下琴师必去瞻仰的地方，若说南湖鸿鹄书苑是天下书生所敬仰的地方，那玥山藏剑宗就是天下剑客的心中所向。
　　最初的玥山论剑会，不过是为玥山藏剑宗选新一任宗主而举行的，介时会请一些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参加。以来做个见证，二来扬名。但藏剑宗几乎每一任宗主选举，都像是剑圣对决，每一任宗主的剑术都炉火纯青到无人能超越。久而久之，宗主比剑便成了江湖论剑。
　　论剑大会胜出者，有资格成为藏剑宗新任宗主。
　　柳环一行人到达玥山脚下时，已是黄昏，没有时间再蹬玥山，只得在山脚下的玥珠镇宿下。
　　玥珠镇＇一间客栈＇是柳环父亲的忘年旧友所开的一家客栈。因为来的晚，其他客栈人全满了，柳环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
　　客栈大堂中只有几名食客，还有一名在扫地的伙计。这名伙计一身粗布麻衣，长发简单的束住，脊背挺直，样貌虽普通却表情认真。柳环站在他身后仔细打量他，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的一头灰色长发上。
　　明明是这么一张年轻的面孔，绝不过弱冠之年，却是一头灰发？柳环蹙眉，搜遍记忆，不记得还有谁是灰色的头发。
　　似乎感觉到背后柳环的目光，灰发少年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身，问道：“几位客官，打尖请堂中坐，住店，本店已经......”少年话音一顿，仔细看看柳环，道：“阁下可是柳四公子？”
　　柳环一愣，道：“在下正是柳四，不知小二哥是如何得知？”
　　少年放下手中活计，道：“师父说，若遇见衣随意，相貌不凡，让人觉得很不正经的人，不用怀疑，一定是柳四公子。”
　　柳环脸一黑，＇很不正经＇？是在说她？
　　“柳四公子稍等，在下去找师父。”少年语罢，进了院子。
　　柳环挑眉，看着少年离开。一名少年伙计，一头灰发，自称＇在下＇而不是＇小的＇。看来这少年很不简单啊。
　　过了一会儿，灰发少年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名白发的老人。老人估计已过古稀之年，身子骨还很硬郎。
　　柳环一见老人，玩世不恭的表情尽收，恭敬的上前，抱拳行礼，道：“世伯。”
　　上官邪见柳环突然变得如此恭敬，一怔，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位老人来。
　　只见鹤发，长眉，满面皱纹。但身姿挺拔，步履矫健，每一步迈得都很实。实在不像古稀老人。
　　老人上上下下的把柳环打量了无数遍，方才点了点头，道：“十年不见，世侄还能记着我这老头子，不错，不错。”转头朝灰发少年道：“上衣，过来，见过你世兄柳环。”
　　灰发少年还没做什么反应，大堂里的食客全抬了头看向这边的柳环，上官邪。一个紫衣妖娆，一个白衣出尘。不正是江林鬼医和江左医仙嘛！
　　灰发少年抬眼看向柳环，抱拳行礼：“柳世兄。”然后放下手不在说话。
　　柳环笑着应了一声＇贤弟＇，又看回老人：“世伯？”
　　“他是我十多年前在泉州捡回来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柳环去了后院：“当时这小子只有八岁，一身血，被人追杀，我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他名叫＇上衣＇，不知姓氏，便取＇泉州＇之＇泉＇为姓，取名＇泉上衣＇。”
　　“上衣？名字古怪了些，不过......”柳环看着老人，一脸奇怪：“世伯你把我拉这里来干什么？”
　　老人道：“柳珏呢？你怎么和莲家人一起来的？”
　　柳环道：“莲伯父请我和上官邪来锦绣山庄赏宝，自然就一起来了啊，怎么了？”
　　老人道：“到是没什么，但你记住，莲琰，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环又问道：“世伯，小侄还想问，这泉上衣，为什么是一头灰发？”
　　“这小子不是灰发。”老人顿了一顿，又道：“应该是，原来不是灰发，我刚捡到他时，他还是一头黑发，可越长大，发色越变淡，或许有一天，会变成白色吧，只是那时，也许离他生命终结也就不远了，这小子不爱说话也是因为这样。”老人叹了口气，道：“我今年七十有五了，累了，以后让这小子跟着你，我也好放心。”
　　“交给我？”柳环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道：“伯父放心，小侄一定照顾好泉表弟。”
　　“这小子......”老人欲言又止，轻轻叹气，道：“你平日尽量看管这小子，多注意注意。”
　　柳环再次拱手拜礼：“是，世伯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