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书》柳四

22、英雄帖

　　过了三天不到，确切的说是两天半后，第三天的午时左右，华相寺真的按上官邪几天前的话去了。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豪杰齐聚华相，商讨＇灭花大计＇。

　　柳环一手捏着空相派人送来的请帖，翘着腿仰躺在床上，听一旁的小和尚说来说去。

　　“空相方丈说，把我大哥也请来了？”柳环把请柬枕在脑后，扭头看向那小和尚，问道：“柳家除了我大哥，还有谁？”

　　小和尚到是规规矩矩，一句话行一个礼，道：“还有二少爷柳玥。”

　　“呵。”柳环慢悠悠道：“我二哥寄情于山水，从不理江湖之事，你们这次竟然连他都请动了，这个什么劳什子的＇灭花大会＇还真是不容小觑。”

　　小和尚不紧不慢的更正：“是武林盟会。”

　　“武林盟会，武林大会，商讨来商讨去也是为了灭花，和灭花大会又有什么区别？不如就叫灭花大会，还通俗易懂些。”柳环说着翻身下床，敛敛衣襟，请柬随意的往腰间一塞，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和上官邪说一声，本少先下山了。”语罢身形一晃，原地不见了踪影。

　　小和尚又等了半晌，不见身后再有声音传来，松了口气。他还只是＇修＇字辈的和尚，从小住在山上，只听下过山的师父师叔们说过江湖的事，知道江林鬼医柳环脾气又怪又臭。这次他来时就听说这几天柳环心情极坏，唯一能治住她的江左医仙上官邪还被师尊请去了，还以为自己此次前来，便凶多吉少了。

　　小和尚拍拍胸口，转身往空相禅房跑去。鬼医让传的话，他可不敢耽搁，难保鬼医心情不好，下次就给他＇咔嚓＇了。

　　想着想着，小和尚又开始想哭，他怎么这么倒霉啊，每次猜拳都输。

　　柳环一边往山下去，一边扭脖子揉胳膊。这几天禁足，别说练功了，打坐的次数都一只手数得过来。感觉浑身懒懒的，筋都拉不开了。

　　因为华相寺武林盟会的原因，幽州城内的所有客栈都挤满了江湖人。柳环把公输闻的折扇一开，一手摇着，一手负于身后，一边走一边细数这一路上遇到的武林门派。

　　“四弟。”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为兄还想着要去哪找你呢。”话音落了，一名青衣公子从柳环身侧的茶楼里走出来。

　　那青衣公子年岁应该在三十岁上下，肤色略显苍白，病怏怏的模样，带着一丝书生气，长发由一根木簪束住。若不是行家，恐怕真以为那是一根随处都可以买到的，几钱银子一根的木簪。但明眼的人一瞧就能看出来，那根簪子，没有五百两可下不来。

　　柳环闻声，先是一愣，转过身来，满眼的欣喜。几步上前便紧紧撰住青衣公子的双手，一双眼把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青衣公子眉眼含笑，由着她看来看去，半晌，道：“四弟，还没看够？”

　　“二哥。”柳环裂唇笑起来，连声音里也带了笑音：“半年未见，小弟这不是高兴么。”柳环撰着他的手，道：“怎么不见老大啊，就让你一个人到处走，也没个人跟着，幽州最近可不太平。”

　　柳玥拍了拍她握着自己左手的手，拉着她往前逛：“你二哥我大江南北走了这么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不也好好的，不必担心，大哥最近也忙，何必还要麻烦他。”

　　“忙？忙什么？”柳环依旧撰着他的手不松开。柳玥倒也由着她，道：“还能忙什么，你以为自己得罪的人少？回去可要乖乖的，跟大哥多说些好话。”

　　柳环闻言，眉头微蹙，口中声音冷了些：“这是自然，二哥放心。”

　　柳玥把她的手微微撰紧，语气平淡温和，慢悠悠的很是随意：“好事之徒各处都有，四弟莫要因为他们而坏了自己的兴致，得不偿失。”

　　柳环沉默半晌，扭头看向他，笑了笑，声音温和下来：“二哥说的是，小弟受教。”

　　柳玥笑着摇了摇头，道：“用朝食了？”

　　柳环点头。

　　柳玥接着道：“那，陪二哥好好逛逛，听说，幽州城热闹非凡，全靠了华相寺了，二哥还没来过，这次正好见识见识。”

　　柳环笑着应下，口中淡淡道：“金玉其外，败蓄其内。”

　　柳玥笑了笑，撰着她的手开始给她讲自己这半年去过的地方，见到的风景，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人。柳玥洋洋洒洒的讲了半个多时辰，柳环便静静的听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慢慢逛到城郊，又慢悠悠走回了柳珏、柳玥在幽州城下榻的客栈。

　　客栈大堂热闹喧嚣，三五人聚一桌，什么长山派、华山派的都有。一群人表面到是很和平，可一句话里不知带了几根刺。

　　柳玥带着柳环刚踏进客栈，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柳环身上。柳玥悄悄捏了捏柳环手指，拽着她便往楼梯走。柳环看也不看那些人，很是顺从的跟着柳玥上了楼。

　　两人踏上楼梯，大堂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喧嚣，只是所有人都默契的往柳环这瞟上几眼。喧哗中，一位鹤发紫衣的老者，声音到是很突兀。

　　“听闻柳家四少名号鬼医，是当世神医？”老者问完，身边弟子赶忙应声：“神医不神医到是不知，不过好像是与医仙上官邪齐名。”

　　老者倒了杯茶，继续道：“我看啊，这鬼医也是浪得虚名，否则，怎么连自己二哥的顽疾都治不好？”老者话音一落，身边弟子赶忙应和。大堂中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明显是要看热闹。

　　柳玥的病是柳环的逆鳞，触此逆鳞者，不死也得半残。十三年前，若不是柳玥不要命的冲进火场，她不会活到现在，柳玥也不会落了一身的病。

　　老者话音一落，柳玥便是一愣，在心中直摇头。这老头，真是嫌命长啊。

　　果然，刚刚踏上楼梯一级的柳环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戾气让楼梯旁的几桌人大气都不敢出。

　　柳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赶在柳环发飙之前开了口：“前辈此言差异，晚辈顽疾不愈与舍弟无关，完全是晚辈觉得，这病治与不治，没什么区别。”

　　“哦？”那老者一愣，道：“二公子此话怎讲？”

　　柳玥继续道：“晚辈十年来，去过不少地方，也遇了不少人，身强体壮者有，恶疾缠身者也有，按理说恶疾缠身者时日不多，算是过一日算一日，可奇怪的是，偏偏许多身强体壮的人走的比那些身有顽疾的走的还早，晚辈突然觉得这病治与不治，到是没那么必要了，晚辈今年不过二十有九，何必把大好年华浪费在喝药治病上，每日过的开心便好。”

　　柳玥说了这么多话，手在柳环肩上拍了一拍，到是让她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迈步跟着柳玥继续走。只是在转身之前，衣袖一摆，内力带起的一道劲风扶遍大堂。

　　大堂中人呼吸一窒，刚刚说话的老者坐着的长凳＇咔啦＇一响，碎了。老者猝不及防，重重坐在地上。

　　柳玥扶额，叹气。就知道柳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否则，江湖上也不会有鬼医怪脾气不好惹这一说了。

　　见那老者坐在地上，柳环一脸惊讶，开口道：“伙计，你家这客栈漏风不成？怎的大堂里还刮风呢？”话音一顿，刚还站在楼梯上的人已经出现在那老者身后。然后伸手去扶，口中还道：“这位前辈，如此微风，您没摔着吧？”

　　老者明显气的够呛，邻桌一人站了起来，喝到：“柳环，你欺人太甚！”

　　柳环一怔，手一松，向后退了一大步，双手举在耳侧，口中嘟囔道：“扶个人也是欺人太甚？不扶了还不行么。”

　　她这突然一松手，老者身子半悬，没处借力，＇哎呦＇一声，又跌坐回去。柳环身形一闪，回到柳玥身侧，道：“不让我扶，你们还不快扶？当心摔坏了这一把老骨头，本少庸医一名，可没法子医。”语罢，推着柳玥便上了楼。

　　柳玥带着柳环径直走到走廊的最里面一间房间前，推门进去。正对着门是一张圆桌，柳珏拿着个账本在闷头对账。

　　“老大。”柳环黏过去：“对账啊？幽州也有买卖？”

　　柳珏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脚下，又指指窗子对面的一家药铺，道：“那几家药铺，都是。”

　　柳环挠头，这些她还真不知道，反正她只管花钱，挣钱的事一直都是柳珏负责。

　　“好了四弟。”柳玥坐到柳珏对面，倒了杯茶，慢悠悠道：“帐呢，你也看不下去，别在那捣乱了。”

　　柳环也乐的清闲，笑嘻嘻应下，也倒了杯茶，黏到柳玥身边，道：“这个劳什子的武林盟会，二哥怎的也来了？”

　　柳玥抿了口茶，轻轻放下杯子，道：“鬼花泣血是何物，二哥不知道，但沈府的事，早已传遍武林，你说我为什么来？”

　　柳环提起茶壶把他的杯子满上，笑道：“劳二哥费心了。”

　　柳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若我所料不错，南云子前辈，不日便会来幽州城。”

　　“我师父？”柳环挠挠下颌：“这可不妙了，啧，他老人家过来添什么乱啊，万一他一个不耐烦没管住自己，又得我来背黑锅。”

　　柳玥浅笑：“你这话若给前辈听见了，又不得安生了。”

　　柳环也是浅浅一笑，放下手中杯子，负着手走到窗。口中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反正总有人给你找麻烦，还不如大大方方接了，痛痛快快玩儿一场，也不算白来一招。”说着，透过窗子往街上看，街上人来人往，到是没一个闲着的。

　　柳珏、柳玥闻言都是一愣，抬头看看她，然后一个对账，一个喝茶，默契的不在讲话。房间里一时静的出奇，反倒显得外面越发的热闹。

　　突然，楼下的大堂又热闹起来。柳环扶额，她当然知道来的是谁。刚刚在窗边她看见泉上衣面色不善的走进来，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群藏剑宗的弟子更加面色不善的跟了进来。

　　虽然这两行人面色不善是各有原因，但毫不怀疑的，他们针对的绝对是同一个人。一脚踩在窗框上，打算先开溜去避避风头，结果被柳珏一把拽住衣摆的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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