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书》柳四

17、戚家玫瑛

　　柳环提着刀杀向厨房是一时脾气爆发，而且当时她完全没睡醒，所以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刚刚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上官邪单手支颐坐在圆桌旁，看着柳环的藏书。这会儿听见被珠帘挡住的里间有声音，放下手中书，道：“醒啦？”
　　柳环问声，绑腰带的手停了下来。里间沉默片刻，一把袖刀从两条珠帘中间的缝隙处飞了出来，上官邪险险一躲，刀插在了桌子上，直没到刀柄。
　　上官邪伸出一指，点在刀柄上，慢悠悠道：“你还欠我人情，莫不是想灭口逃债？”
　　“我倒是不稀罕还那点人情。”柳环瞥着嘴，掀开珠帘出来，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上官邪歪着头，懒洋洋的问道：“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柳环＇切＇了声，坐下来，道：“下毒这活儿，你还真比不过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然后又倒了杯茶，喝尽，接着道：“你怎么在我屋里。”
　　上官邪好笑的看着她，问道：“你当真不记得？”
　　柳环皱眉，道：“什么记得不记得的？”
　　上官邪唇角一勾，慢慢贴近：“是你叫我来的。”
　　柳环一翻白眼，道：“若真是如此，我也会让上衣把公输兄绑来，您老人家放心便是。”
　　上官邪坐直了身子，抬手倒了杯茶水，道：“你我好歹相识五年，竟抵不过这五个月。”抿了口茶，道：“伏老爷子跟你几年了？”
　　柳环想了想，道：“没我的时候他就在柳家了，听以前母亲说，有五十多年了，父亲是他带大的，后来带了珏哥，我和四哥也是他带大的。”
　　上官邪捏下巴，道：“武功不错。”
　　柳环点头：“珏哥的功夫是他一手教的，只是现在年岁大了，身子不如从前了。”
　　上官邪手指在桌边划来划去，道：“昨晚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个同胞哥哥，不知那位柳四少现在何处？似乎从未露过面。”
　　柳环道：“四哥......在哪？”挠头：“忘了。”
　　“忘了？”上官邪皱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脸凑近，试图在她眼中读出什么。可是除了疑惑和迷茫，其他什么也没有。然后，门被推开，伏老头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而上官邪，还没来得及把捏着柳环下巴的手松开，两个人一同愣愣的看向门口。
　　“臭小子！”伏老头一声咆哮，手中端着粥碗，把托盘砸了出去。
　　柳环起身上前接过粥碗，然后端着躲到珠帘旁边拿着勺子舀起一勺送进口中。是桂圆莲子粥，放了很多冰糖，甜甜的。吃了一口，一脸幸福。
　　伏老头年纪大了，上官邪不好回手，只得抱着头满屋子的躲，口中喊着＇前辈，你听我解释＇。最后不得已，跳到了梁上，说什么也不下来。
　　“你个死小子，给我下来！”伏老头两只鞋都撇上了房梁，此时赤着脚站在地上喝骂：“粗俗小儿，休想打我家四丫头的注意。”
　　柳环一口粥还含在口中，闻言，没憋住笑，被粥呛住了，憋的直锤胸口。粗俗小儿？伏老头大概是江湖中第一个这么形容大名鼎鼎的江左医仙的了。
　　上官邪瞪了柳环一眼，把两只靴子扔还给伏老头，道：“前辈，当心着凉了。”
　　“老头子宁可着凉，也不能让你这臭小子占了四丫头的便宜去。”伏老头说着，又把到手的靴子扔了回去。
　　柳环把剩下的半碗粥放到桌子上，笑嘻嘻道：“半仙，若此处有外人，你这一世英明就算是毁了。”
　　“若有外人？”上官邪笑得找打，道：“这么说，咱们是内人喽？”
　　话音未落，桌上的半碗粥被伏老头飞了过去。上官邪在房梁上，躲闪不便，只得伸手去接。没想伏老头用了内力，他借力向后一翻，人虽稳稳落在地上，半碗粥却一滴不剩的都洒在了他身上。
　　伏老头一脸得意，柳环笑得蹲在地上。上官邪看着他们，有些无奈。
　　昨日扶着伏老头的少年柳铭，送来一套柳珏留在这的衣服过来。上官邪道了谢，接过来。是一件只在袖口和衣襟处用银丝绣了翻腾云纹的黑色锦服。
　　上官邪扭头看向柳环，眉毛一挑。看，这就是天意。气的柳环面色铁青。
　　泉上衣刚练了功，带着小奶娃走过来，站在门口，道：“寿宴，穿黑色？”
　　上官邪笑容慢慢消失，摸摸鼻子。是啊，哪有参加寿宴穿黑衣的道理。
　　柳环抬头看回去，同样眉毛一挑。看，天意啊。
　　沈府大宴亲朋好友三天，三天内正门大开，但凡来者，均好吃好喝的供着。所以当柳环，上官邪为了衣服的颜色打了一架，后互相妥协，一白一蓝出现在沈府门口时，正门处已经人满为患了。通原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其中还有不少以及婚龄的年轻男子。
　　上官邪和柳环对视一眼，想着虽然正午之前到是礼貌，但是看这架势，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是进不去了。不如先找个地方喝杯茶算了。
　　可柳环刚退一步，衣袖却被泉上衣拽住了，然后便听他道：“世兄，那位是不是戚家六小姐？”
　　柳环一愣，抬头朝门口看去。果然，戚家六小姐戚玫瑛一身藏蓝，手握长剑，与沈鸢交谈甚欢。柳环不自觉的浑身一抖，果断决定脚底抹油，马上开溜。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还没动一下，沈鸢先瞧见了她。然后戚玫瑛转身，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柳郎。”
　　柳环又是浑身一颤，柳郎？原来不是直接喊名字的吗？伸手扯了下上官邪袖角，压低声道：“帮个忙啊。”
　　上官邪也压低声道：“两个，我帮你。”
　　柳环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互帮互助，一个，说好了的。”
　　上官邪疼得一龇牙，收回手，揉一揉，道：“不怕我说漏嘴？不过倒也能帮的了你。”
　　柳环再伸手去掐，没掐到：“说话不算话，还医仙呢。”
　　上官邪浅笑：“谬赞，是半仙。”
　　柳环咬牙切齿：“伪君子。”
　　上官邪笑意更甚：“配你这真小人正合适。”微微低头，在她耳边道：“你可火烧眉毛了。”
　　柳环没来得及回话，戚玫瑛已走到近前，道：“柳郎，不进去吗？”
　　“自然要进了。”柳环不着痕迹的躲开戚玫瑛伸过来的手，道：“戚表姐先请。”
　　戚玫瑛不愿她躲，一手撰了她的衣袖，拉着往前走。柳环一惊，伸手撰住上官邪的手，死也不放。
　　上官邪朝柳环裂唇一笑，＇这回可棘手了，你怎么办？＇
　　柳环眼睛一瞪，＇死我也拉你作垫背！＇
　　上官邪看了眼戚玫瑛，再看柳环，＇死是死不了了，怕是会被逼婚。＇
　　柳环眉毛一挑，＇不管，反正你是垫背。＇
　　拉成一排的三人刚上了石阶，沈元之侄沈习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朝柳环，上官邪一拱手，道是沈元有请，又和门口管家耳语几句。然后引着两人直来到沈府后园，一座假山后面。
　　等在那里的，不只是沈元，还有各个门派派来贺寿的人。只是......柳环迅速环视四周，贺寿人中，独独缺了华相寺的无为和尚。
　　上官邪明显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这无为和尚年过半百，虽不是武林至尊，却也是德高望重。没理由比他辈分低的和尚都来了，他不来啊。难道......上官邪看向沈元，表情严肃。
　　沈元的脸上早没了昨日寿宴的喜色，此时面色凝重，身子向一旁让了一让。在他的身后，躺着一名身着僧袍，手拿念珠的大和尚，正是华相寺无为和尚。
　　柳环松开刚才因一心想着拉垫背而死撰住的上官邪的手，迈步向前，想探查一下死因。毕竟无为和尚面色铁青，一看就是中了毒，而所有来客中，柳环用毒天下第一。
　　可柳环刚上前一步，五六个小和尚就涌上前来，把她给拦住了，一脸＇你敢上前就灭你全家＇的表情。柳环一怔，挠挠头，一脸奇怪的看向沈元。这群小和尚便秘了？脸色咋这么难看呢？
　　沈元张了张嘴，脸上浮现一丝无奈。柳环更奇怪了，在看眼那群和尚，眉毛一扬，了然。
　　这被害的无为和尚本身就是用毒的高手，江湖中能用毒毒死他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偏巧，这些人里就有柳环和上官邪。再偏巧，鬼医行为乖张，名声一向不如医仙。
　　柳环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上官邪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上官邪看了她一眼，憋笑，走到无为和尚身边，仔细看了半天，双手一摊，道：“对不住，这毒，在下不曾见过。”然后看向柳环。
　　柳环抱着手臂，倔脾气上来了，淡淡到了句＇饿了，吃饭＇，然后转身就往外走。泉上衣也是一声不响，像影子似的跟了上去。
　　“阿弥陀佛，柳施主请留步。”华相寺无功和尚走上前来，手拿念珠，对柳环道：“小徒无理，请柳施主见谅，还请施主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助我等尽早找到凶手，以免有更多无辜之人受害。”
　　柳环停住脚步，看着他捏下巴，道：“凡事有因未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或许这就是无为大师命里的劫数呢。”
　　后面的一个和尚刚说了个＇你＇字，被无功喝止，然后那无功和尚面色不变，耐心依旧，道：“纵然如此，此毒蹊跷，若落入有心人手中，怕成大害。”
　　柳环笑眯眯的看着他，继续捏下巴，道：“大师所言及是，可贵派弟子恐怕早把晚辈当做凶手，晚辈就算查出什么，也会被视为推脱嫌疑之词。”
　　无功又道了遍＇阿弥陀佛＇，道：“凡事讲究证据，我等既无证据，怎会怀疑施主......”
　　柳环慢悠悠道：“这么说，你们找着什么劳什子的证据了？”
　　无功话一顿，看着柳环，脸上略带愠色。这柳环，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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