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晴浅》左岸慕斯

14、Chapter 14

　　她和吴曼妮租住的单元楼下有一家卖金鱼的小店。
　　吴曼妮去店里买过金鱼，现在还摆在何叙远的办公桌上。
　　她去了一趟，回来就抱怨店主如何抠门小气难说话，还给店主起了个外号叫——麻秆，因为店主很瘦，但个子不够高，不然她会帮他改成竹竿。
　　她和徐傲赶到时，麻秆的店里一地的水和碎玻璃，妹妹小晖抱着呆呆地弟弟小彬站在角落里，惶恐地看着地上的狼藉和愤怒的店主。
　　看到方晴晴进来，小晖叫了声姐姐，立刻扑过来，惊慌无措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委屈地哭出来，小彬也跟着咧嘴大哭。
　　“没事了，小晖别哭！小彬，姐姐来了，别怕……”
　　小晖应了一声，用手背抹去眼泪。
　　小彬仍然自顾自地哭，方晴晴和小晖哄了好一会儿，他才闭上嘴巴，被小晖哄着站到一旁。
　　“你就是他们的姐姐吧？”店主看到他们气不打一片来，指着地上的碎玻璃大喊大叫，“你看看！好好的鱼缸给我打坏了，弄得满地的水。这个水就不说了，我这鱼缸可是专门订做的，一千多块呢！我早就告诉那个傻小子，不要碰！不要碰！结果他还是要伸手去捞里边的鱼，一把就给我推到地上去，摔成了稀八烂！你们家里大人没有教你们，出门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吗？有没有家教啊？”
　　“对不起！您别生气，东西我会赔的，别吓到小孩子。”方晴晴一手一个揽着弟弟妹妹，跟店主道歉。
　　“赔？那好！你赔吧！”店主端来一只塑料水筒，里边漂着数十条半死不活的鱼，急吼吼地叫嚷：“这个鱼也要赔！又是摔又是吓，多半活不了啦！你知不知道我这鱼有多名贵？你睁大眼睛看看！”
　　方晴晴伸头看看，里边的鱼密密麻麻，她一个品种也不认识。如果要是让她认哪里鲤鱼，哪是鲫鱼，她倒是能分出来。
　　小晖眼泪汪汪地说：“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好奇，才想用手摸一摸，不小心把鱼缸推到地上去的……”
　　“不小心顶个屁用啊？你一句不小心，是不打算赔了吗？”麻秆急得跳脚。“我警告你们！要是敢耍赖，我和你们没完！”
　　“我们没有想耍赖！既然是我弟弟打破了你的鱼缸，赔你就是了，犯不着跟小孩子这样急赤白脸吧？吓到他们怎么办？”方晴晴也急了，把弟弟妹妹推到身后，咬着牙问，“这个鱼缸多少钱？我赔你！”
　　“五千！少一分钱都不行！”麻秆脖子一梗，声音比她高了三倍。反正他们三个不识货，他也逮到了冤大头。
　　“五千？”方晴晴觉得自己幻听了。
　　“五千？”小晖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啊？这些鱼，我们镇上的河里有很多，哪里值钱了？”
　　“河里？”麻秆气得抓狂，“小妹妹，不识货就别乱说话好不好？闭上你的嘴！你不知道，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这种鱼叫一眉道人！你去打听！打听打听这鱼多少钱一条！这可是正儿八经从印度运回来的！你家的河里养得起吗？”
　　小晖被他一吼吓得缩回姐姐身后，不敢再出声。
　　方晴晴稳稳心神，控制着情绪，尽量声音平和地说道：“老板，我知道你心情很糟。真的很抱歉！不过，我弟弟他也是因为喜欢你的鱼，并不是为了搞破坏，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个孩子计较吧？要不然，您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这种鱼缸，我去买个新的赔给您，鱼钱，我也赔你，好吗？”
　　“我这鱼缸是订做的！鱼是从印度运来的！你赔了就行！”
　　简直是不讲道理！方晴晴紧了紧拳头，慢慢又放开了，拳头捏得再紧又有什么用？这种事情也不是打架可以了解的，更何况，她自信以自己的能力也打不过一个大男人。
　　麻秆自顾自地说下去，一会儿说鱼缸材质如何好、制作如何费心，一会儿又说金鱼如何名贵、养着如何不易。絮絮叨叨将近半个小时。
　　或许是说了一通，发泄过后，情绪缓和下来，他灌了一杯茶水，在桌子边缘坐下来，扬着下巴看他们。
　　“你们怎么着？是赔钱，还是自己去买了东西来赔？要买东西赶紧去，不过，得留个人在这里，别都跑了，我可没地方找你们去。”
　　“老板，这件事情虽然我们有错，但您这赔偿金额也太高了吧？……”
　　麻秆抬手示意方晴晴停止，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是说了吗？你们要是觉得赔钱不合适，那们直接买个鱼缸，买一桶鱼回来，不就行了吗？我这要求不高吧？鱼缸什么样，你们买个什么样的！鱼是什么品种，你们买什么品种的！多公平啊！你们还想怎么样？”
　　“老板，如果这样说，那我只能报警了。”方晴晴去随身的包里翻手机。
　　“报警？”麻秆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这个受害者还没有说报警，你这个被告倒要抢着报警？那好！你报吧！看看警察来了怎么说。”
　　方晴晴的手指飞快地数字键上按上，一直倚在门边悠然自得地徐傲突然走来，把她的手机夺走了。
　　“徐傲，你……”方晴晴一怔。
　　徐傲走到他们中间，看看地上的碎玻璃，又看看桶里奄奄一息的鱼，微微昂头，对麻秆说：“老板，做生意和气生财，不要闹得大家没办法收场。既然她没有赖账，答应赔偿，你也别得理不让人。痛快一点，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赔你多少钱，才算了结？”
　　麻秆上下打量他，嘴里仍是那套词儿：“你刚才没听吗？我得说多少遍？”
　　“我只问你，多少钱，才算了结！给个痛快话！”麻秆刚要说五千，徐傲已经抢在他前边开口，“我是诚心诚意本着解决问题才问你的，希望你也拿出诚意来。”
　　麻秆嘴角抽动，“我当然也想快点把事情解决了，都耽误我半天生意了！要搁平时，早就进帐两三千了，这不是耽误我的财路吗？这么算吧，你们给四千五百块钱！这些我自己收拾了，也不让你们帮忙清理了。”
　　“四千五？……”方晴晴一张嘴，就被徐傲瞪回去。
　　“既然你这样说……”徐傲漫不经心地拈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借着灯光看它的断茬，“这鱼缸，你刚才说要两千多？”
　　“可不就是两千多！材料加人工费！还是人情价呢！一米五的鱼缸……”
　　徐傲微微笑着，把玻璃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老板，我不知道是你找的人工费太值钱，还是你的人情不够份量，这是法浮玻璃的，品牌也不过几百块钱，更何况你是定做的。看看旁边摆着的这几个，做工不见得多精细，你怎么就能给人家两千多？”
　　“人家说两千多，我又不是很懂……”麻秆突然反应过来，“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贬低我的东西，赖我的钱是吧？”
　　“不用着急！我跟你说这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被别人骗了，就不再继续骗别人了。”徐傲手指在水桶边缘轻点，“这是一眉道人？”
　　“货真价实的一眉道人！”
　　徐傲的脸上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一眉道人，英文常用名DENSION’s FLY FOX ，丹尼逊飞狐。产自印度西部溪流，属珍稀的鲤科小型鱼种，成鱼体长在12－15cm之间。1997年正式通过水族展正式登陆水族界，市场上的一眉道人多是野生的品种，所以价格上依旧居高不下。”顿了顿，他继续说：“真正的一眉道人小时的个体除背鳍有少许的淡红外，其他身体部分偏素色，通常在超过5cm后开始出现红色及清晰的黑色条纹，体表的鳞片也随着成长呈闪光的银白色，黑色条纹从吻部贯穿眼睛至尾部，紧贴黑色条纹上方为宽长的猩红色条纹，同样从吻部上方贯穿虹膜直至腹鳍的正上方，犹如红色的眉毛，故也称红眉道人。”
　　麻秆看着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像是遇到了动物学家。
　　“是不是一眉道人，请工商税务的人看看高知道了。不过，我看这些鱼倒是很像黑线飞狐和金线飞狐。如果是飞狐的话，价格至少比一眉道人便宜四倍呢。老板，你开店的时候，办理营业证一定知道以次充好，欺诈消费会是什么下场吧？”
　　“什么一眉道人、黑线飞狐、金钱飞狐的？供货商说是一眉道人就是一眉道人了！”
　　“那供货商如果说是娃娃鱼，你也当娃娃鱼卖吗？自己就不会查证一下吗？”
　　“我……”
　　“一千块！”徐傲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块？你疯了吧？”麻秆又要跳脚。
　　“就一千块！如果你觉得不行，可以打电话报警！不过你要先想好怎么解释你用低等鱼种冒充高等鱼种，我想警察可不会听你的什么供货商说是就是的理论。还有，这两个孩子都还没有成年，你在我们赶到之前，对他们吼叫过吧？知道什么叫精神伤害吗？”
　　麻秆嘴角动了动，徐傲已经把方晴晴的手机举到他面前，“警察的电话你应该知道吧？需要我帮你拔号吗？”
　　麻秆气哼哼地打开他的手：“一千块就一千块！算我倒霉！”
　　徐傲给方晴晴使个眼色，方晴晴感激并崇拜地回望他一眼，乖乖从包里取了一千块钱交给麻秆。
　　“等一下！老板，请你写个收条！钱赔了，你收到了，应该写个条证明这件事情翻过去了。”徐傲补充道。
　　麻秆气得直翻白眼，不情愿地写了赔偿金的收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