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不相思》鸢尾枝

1、相遇

　　都说郊区对面山上的静安寺常年香烛鼎盛，引得行人络绎不绝。
　　可如今，静安寺的佛堂大门却紧闭着。
　　看看手机，从今早到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小时。
　　我和梅子站在门前等待，也有四个小时了。冷风吹在脸上有一种刺痛感，直溜溜的穿过毛孔渗透到血液里，俩人冻得直打哆嗦。
　　静安寺在海拔3844米的山顶上，加上现在是冬末初春，到处都覆盖着层层白雪。放眼看去，一片银装素裹，很是壮美。可是对于我们这群在门外等候的人来说，难免会失了观风景的心情。
　　看着梅子在原地不停的跺脚打转，双手严丝合缝的放到羽绒服的口袋里，头都快缩进围脖里去了，俨然像个气鼓鼓的皮球。我将手放到嘴边，用力呼口气，搓了搓。
　　“要不，我们明早再来。反正这寺庙也不会动，咱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看着她那气的血脉喷张的脸色和快冒出火的眼睛，我试探的问道。
　　“不行！”她斩钉截铁。
　　“我都等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再说，现在不都主张社会和谐、倡导民主和平、人人平等吗。我还想看看到底什么人，能有这么大面子，一个人霸着佛堂，让大家都在这干等着。” 梅子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将好不容易捂热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顺手一指，随即越说越生气。
　　院子里几乎站满了人，许多看样子都是上了年纪的，也同我们这般冻得不成样子。还好寺院的小师父们有副热心肠，搬来为数不多的凳子让年老的先坐着歇歇脚。可这样没有结果的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师父，能不能问一下，大概还有多久佛堂才能对我们开放？”我抓住从旁边经过正好准备送茶水进去的僧人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他一手端着茶水，一手竖起放于胸前，对我鞠躬道。“今日有贵客到访，主持大师亲自相迎。现今那位施主正在佛堂向主持讨教佛法，小僧也不知何时能结束。若施主有急事需办，可明早再来一趟。心诚则灵，相信我佛定不会怪罪。”
　　“谢谢师父告知。”我亦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学着他的动作，向他回以一礼。
　　“什么？凭什么还要让我们在外面等。禅院不就是让我们来拜佛的吗？他一人就霸占了四个小时，还不够。这人怎么这样，他是不是亏心事儿做的太多，赎罪赎不完。他就算拜佛。。。。。。唔。。。。。。”
　　我赶紧用手捂住梅子嘴巴，深怕她再说些什么干扰佛门清静的话来。
　　“阿弥陀佛。施主稍安勿躁，请静待。”说着，他退后两步转身往内堂走去。
　　“梅子。你就不能安静点。你再爆粗口，小心待会儿愿望不灵。既然你不愿走，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说着放开捂在她嘴巴上的手。
　　“可是，瑶瑶。。。。。。我。唉，算了，等就等吧。” 她一脸的不痛快，正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又过了半小时，大门内还是没动静。
　　“瑶瑶、瑶瑶。快看快看，出太阳了。真美。比宿舍看到的美，比山下的美。”
　　梅子暂时忘记等待带来的不快，扯着我胳膊使劲儿摇晃。
　　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山上常年积雪，本不多见的阳光冲破重重雾霭跑出来。远处满山的纯白瞬间挑染上一层银色，煞是好看。
　　“蒽蒽，看到了。这山海拔这么高，见它也真不容易。”我朝她笑道。
　　她一把将我从屋檐下拉出来，让阳光肆意遍满全身。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铺洒在脸上，恩…很是舒服。
　　“吱。。。。。。嘎。。。。。。”开门声从身后响起。算算时间，刚好等了五个小时。
　　梅子收回投于远处的目光，迫不及待转身，回头。
　　主持师父正陪着一位身材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来。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模糊看到姣好的轮廓和投在地上的巨大身影。脚步声阵阵，回响在空旷的佛堂里，耳边听得越来越清晰。待他们走近，方才看清出来的人。
　　是他！原来是他。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正式的男人，能得到主持师父的相迎相送，看样子，很不简单。
　　梅子也认出他来，吃了一惊。鉴于对“帅气养眼”的理论，她眼里没了久等的怒火，反倒是新添了一抹好奇。还不断在我耳边喃喃道：“好大的阵势，这就是气场呀气场。”
　　“阿弥陀佛。”主持师父往前迈了半步。双手合十深鞠躬。面容慈祥。
　　“今日贵客来访，耽误了各位施主些许时辰。实在深感抱歉。望各位施主见谅。本院今日特备下斋饭，若施主们不嫌弃，请吃完斋饭再走。阿弥陀佛。”我们随之回以一礼。
　　主持说完对身侧的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人转身便往旁边的走廊走去，倏地停下，目光蓦地落在我们身上，带着探索、不解、甚至带着一点玩味。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正好顺着看过去，四目相接时，他饶有兴趣打量了一下，随即勾唇笑了笑。虽有不适，我亦微微回以一笑。他慢慢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很简单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我却突然想到仓央嘉措的那句诗。
　　‘这一刻，你是否回头用你那深邃的眼眸，望见过我；
　　这一世，你是否转身感触到我那，萧条的一生。’
　　“原来是一个有佛性的男人。”梅子在我耳边咂舌感叹道。
　　“那可不一定。”我耸耸肩，轻松的说。
　　那样一个剑眉鹰目、稳定从容，浑身带着凛冽气息的男人，会信佛。
　　我不信。

　　忽的想起昨天。
　　梅子又失恋了。
　　前前男友的理由是：“你太温柔不适合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可爱一点，带点泼辣的女生。”
　　“你纯属变态欠虐！”梅子扔下最后一句话。
　　而这次对方给的理由是:“我不喜欢女汉子。你太强势不适合我。”气的梅子把一大杯可乐丢在对方脸上，之后踩着高跟鞋回了宿舍。
　　“温柔不行，太凶悍也不行，到底要我怎么样？”她在寝室发了一通的脾气，吃掉了同寝室杨阳的一大碗泡面和一桶可比克薯片来泄愤，摔掉了小芝养的仙人球，说那刺儿太扎眼，不过还好那仙人球本身也活不久了。惊心动魄之余，我十万分庆幸，还好没摔掉我养在阳台上的小乌龟。
　　可小乌龟的主人我，还是不幸变成了她释放悲伤路上的牺牲品。
　　凌晨五点，就被某人软磨硬泡从床上拽起来。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山脚的检票口。
　　她说，“不用掏钱，我请你。”
　　“那你还是把票退掉请我看电影好了，要不咱们去动物园看猩猩，再不然看看孔雀的屁股降降火？”我迫切的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此刻，看着这高耸入云、直插云霄，连绵起伏山峰，仰天长啸也不能化解我心中的无可奈何。
　　从山脚一路往上走，刚开始还不停冒汗，越往上温度越低，云雾飘渺分不清，我们永远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长，再往上连地面都开始冒冷气了。梅子还有力气不停碎碎念，说什么一定要拜个大佛祛祛霉掉的桃花运，重开桃花朵朵。我笑着，不置可否。
　　“瑶瑶，看看。这儿风景好，赶紧帮我拍一张。”看她兴奋地神情，全然没了之前的失落。
　　顺着她的眼睛望去，云雾缭绕在半山腰，青翠的初春嫩芽若隐若现，仿若仿若几笔淡墨，微风中舒展优美的身姿。山涧中有一条小瀑布，云雾朦胧中看不清楚，影影绰绰，但却听得到刷刷的流水声，清脆入耳。
　　“好。你待会儿从那个拐角走出来，我帮你抓拍，效果应该会更好。”
　　“蒽蒽。”她点头如捣蒜。
　　调整好焦距，我对她喊道，“我数一二三，你就可以出来了。”
　　“一、二、三。”
　　我笑着，迅速按下快门。
　　时间定格焦距的瞬间，镜头里出现的人却不是梅子。而是一个穿着深灰色运动套装的男人。五官仿佛被打磨过一般，棱角分明。眼眸深邃，却深藏着浅浅笑意，发梢还带着山间雾气遗留的小水珠，双手随意插在裤兜，脚下还冉冉升起几缕冷气。不经意间，与身后的风景融为一体，显得那样自然。
　　当他走近，我才将相机从眼前拿开。笑容僵滞。只一心想着，这算不算偷拍？
　　眼前的人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后面还跟着两个，像是。。。。。。。男佣人？
　　恍然回神间，对面的人，居高临下，让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略带打量的眼光，注视在我身上，很不自在。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却是他身后的人开了口。
　　“小姐，可否把相机给我 。”
　　我明白话里的意思，将相机递了过去。毕竟没有谁愿意被不小心偷拍后还把痕迹留在那里。那人准备删掉刚刚拍错的照片。除了学播音，我最爱的便是摄影。作为一名辅修专业为摄影的学生，很不舍。毕竟，要拍出好的照片真心不大容易。我只能死死盯着，眼里流露出不忍心。
　　“不用删了。还给她吧。”沉沉的男低音在我头上响起，干净有力。
　　“抱歉。”那人将相机递给我，低了低头。
　　我疑惑。抬头望向他，他未解释。只是说了一句我不解的话，吐气均匀，轻轻的，洒在我的发丝上。
　　“难得在这种僻静的路上遇到这么可爱的姑娘，我们会再见面的。”
　　正为这句话疑惑时，他已经带着那两人走远了。梅子这才从拐角处走过来。带着一脸不屑。
　　“刚刚赵诚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昨天说的都是气话，让我别放心上，还痴心妄想跟我复合。他妈的以为我是小姐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是小姐恐怕也没我这么憋屈的。他不是喜欢温柔点的吗，他去找呀他，简直就是一贱男人。我受够了我。”虽是这样说，可我还是看见她眼里的泄露的异样情绪。
　　不善言辞，此刻，上前抱住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