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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嫣然莞尔复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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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湖水绿的衣裙,没有用发簪和其他饰物绾发髻,只用了彩色的发绳和发带装饰固定。最叫人瞩目的地方还在她的腰间,当然不是腰带,而是选在腰侧的一双小巧精致的弯刀。
江湖中的主流武器是剑,剑走轻灵,女子除了剑以外多使用一些小巧灵活的武器,比如说峨眉刺。刀厚重刚猛,它追求力度,女子习刀先天比男子弱上一筹。不过弯刀又不一样,弯刀的弯形刃的攻击范围和轻武器的攻击速度都很难预测,如果是双刀,就更难预测。弯刀由于轻巧灵活的优势以及难以预测的攻击轨迹让人防不胜防。但是想用好,也比寻常武器更难。
这个小姑娘真的是高手?难道那弯刀真的见过血?莫不是装饰用的,挂着好看而已。
她的脚步极轻快,显得青春活泼。
她走到一扇庄严朴素的大门前,叩门:“开门,我是嫣然。”
门略开了一点,探出半个身子的是个中年汉子,盯着她俏丽的脸看了半晌:“真是你啊!”
嫣然递过去一个小袋子:“还给你带了烟叶。”
中年人让了一下,好让嫣然进来:“亏你还记得老杜,出门也不说一声。”
老杜接过袋子,用力嗅了一下:“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老杜收起袋子,道:“庄主回来了。”
正走着,嫣然突然看向一个方向露出甜美的笑容:“大哥。”声音不由流露出几分讨好之意。
来人着一袭玄色衣袍,发丝全部束起,身形如临风玉树,剑眉之下的双目亮如星子。
这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叫展延,与展颜一笑的展颜谐音,又常常把“无论悲欢离合,蜚短流长,付之一笑罢了”挂在嘴边,所以常常叫他“一笑”,他也索性取表字为一笑。
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朗:“你还知道回来。”
“要我说,都是她带坏了盈风。”
不知何时,莞尔也在一侧。
“哪有?”她低头抚了抚刀鞘,问道:“盈风怎么样了?她的病好了没有?”
莞尔有些郁郁,道:“本来早该好了,可是她迫不及待就往外跑,还跟人动手,恐怕还得养个一年半载的。”
“心疾本来就难以根治,她大概是找到压制的方法一时激动。”嫣然的声音越说越小。
患心疾者,不仅要饮食清淡,不能剧烈运动,还不能有激烈的情绪。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
你试试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吃没什么味道的饭菜,连盐都不能多放;你试试别人玩闹的时候安静而羡慕地看着却不能去;你试试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放肆大笑或大哭,只为了保持平和淡然的心境。
如果真的一直坚持下来,你就会发现这有多么痛苦。
本草庄种花草也种草药,医术也是不陌生的。他们几个自然知道,叶盈风那颗想要自由地喜怒哀乐的心。
也许是因为以前被病痛束缚着,才会表现得那样成熟,现在的她展露的才是本性。
一时间,他们都想到一处去了。
距离金鹏王朝的事情有段日子了,几株开得早的桂花树吐露着芬芳。
叶盈风就躺在树下的躺椅上,盖了大麾安静地寐神。
嫩黄的花儿飘落下来,缀在散着的青丝上,好像黑色夜幕中的闪闪荧星。
他们见着叶盈风的时候却不会一味劝她保重身体,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即可。一来,让她知道他们原谅了她一时忘形害他们担心;二来,以她体贴人为别人着想的性情,以后绝不会再做这样冲动的事。
不过现在还是要叶盈风避免受凉最要紧。
展莞尔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进屋去睡。”
叶盈风睁开眼睛,认清了人,懒懒道:“也好,桂花好香,让我觉得饿了。”
展莞尔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再过半个月一定让你吃到桂花糕。”
叶盈风这才站起来。
稍微走动了一下,还吹了会儿清爽的凉风,再浓的睡意都会被驱散,何况本就淡薄。
多时未见,展嫣然自动自发地缠过去,非要听一听不一样的陆小凤。
······
展嫣然道:“这么说,他其实有点怀疑你就是本草庄庄主了。”
叶盈风道:“他试探过,被我挡回去了。但是直到莞尔现身表露身份之时才彻底打消。”
展嫣然道:“那也难怪,无论如何,男人总是轻视女人,而大多数时候女人又确实不如男人。你的表现实在不像普通女人或者侠女。莞尔的出现告诉了他,本草庄人才辈出这个‘事实’。哈哈。”
笑过一阵,展嫣然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真话?”
叶盈风茫然:“我没有说假话,只不过有些事没有说而已。说什么真话?”
展嫣然乌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盈风,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快跟我说实话。
叶盈风狡黠一笑:“我就是想看看,当他们听到我亲口说出自己是本草庄的庄主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有趣。”
展嫣然一拍掌,道:“好主意!”
展嫣然又解下弯刀,道:“来看看我的收获。”
叶盈风欣然道:“你可算找到合适的刀了。”
展嫣然略有些怅然,道:“是在一个遗迹中找到的。”平淡的话语中依稀可以窥见其中的波澜曲折。
两人叙完分别后的事,又一起吃了饭,然后各自安寝。
第二天,叶盈风恢复了以往的习惯,待在静室里。
叶盈风有时会看看书,不拘是哪一类的;有时会想一些难解的问题;有时侍弄花草。不过更多的时间,她的思想都出于一种空灵的状态,俗称发呆。
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可是究竟想了些什么?等到清醒了却什么都说不出。
你要说没想,有时候一些想不通的问题好像都自己解决了。
大概只能说,她是在享受孤独。
孤独不必寂寞,寂寞不必孤独。你有时也许会处在人群之中忽然感到寂寞,但是独处之时想到亲人朋友就不会寂寞。
等叶盈风从静室出来,有人禀告道:“花家七公子前来拜访庄主。”
叶盈风道:“来了多久?”她在静室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扰,故而有此一问。
“已有半个时辰,展公子正在招待。”
叶盈风颔首,又吩咐了他几句,才蒙上面纱出去。
展一笑一见到叶盈风,挑了下眉却不作声,心里好奇着她的意图。
随即有下人拿了木片和小刀过来。
叶盈风接到手里,刻写了一会儿,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抚了片刻,道:“原来叶庄主近日发声不便,望庄主保重身体。至于道歉,展公子招待很周到,我很满意。”
叶盈风又刻:“不知花七公子所为何来?”
花满楼道:“几个月前,我搬出了花家,一个人住到百花楼。听我几个哥哥说,楼中的花草都是从贵庄采购的,所以前来拜访。”
叶盈风刻道:“既然花公子爱花,不妨与我前往花圃,相必会有所收获。”
花满楼自然欣然同意。
叶盈风于一条小径旁,采了几片好像野花的花瓣,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温热的掌心被凉凉的手指触及,不觉一怔。
陪同在侧的展一笑解释道:“花圃之中花草丛生,有一些就连散发的香气也是有毒性的。这是品香花的花瓣,虽名为品香,实则食之两个时辰内再闻不到其他香味。”
花满楼道了声“原来如此”就毫不犹豫地吃了这香气淡淡的花瓣,竟是毫不怀疑。
展一笑不禁心生钦佩敬慕,之后的解说也更尽心。
花满楼见识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花草树植,每次停下,就是被叶盈风引导着触摸那些无害的花叶,感受它们的形状质地,展一笑会详细介绍颜色和习性。
之后喝了盏茶,品香花失效了,又走了一遍,当然是挑没有毒香的植物,去闻那些花木的清香。
花满楼觉得这一天实在是他独自住进百花楼以来最愉快的一天了。
花满楼好像想到什么,道:“怎不见盈风姑娘?”
展一笑已知叶盈风想瞒着花满楼,自然不会揭穿,道:“她到蝶谷养病去了。”
陆小凤绝对相信的十二样东西里就有花满楼的鼻子和耳朵,花满楼是瞎子,却不是个普通的瞎子。
叶盈风明明在花满楼面前,却没有被认出来,自然不是蒙了面纱的缘故。
面纱只是些微的改变了气息,叶盈风不说话,花满楼就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从而认出她,再有就是,她改变了身上的气味。
叶盈风的衣橱里放有菖蒲艾草,用以驱赶蚊虫,但她的衣服是不熏香的,因此只有淡淡的自然清香。叶盈风出门在外,却会配上香囊,既是为了符合本草庄的传统,也是防止外人通过气味辨识身份。
花满楼有些失望,不过很快释然,他拒绝了叶盈风的晚饭邀请,定了下个月的花卉就告辞了。
展一笑道:“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为何欺瞒与他?
叶盈风道:“如果他知道了,那么就吓不到陆小凤了。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绝不会责怪我,那么晚一点告诉他也不要紧。”
难道这就是温柔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