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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产鬼·安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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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接过安锦的药方,可是安锦却没有松手,而是就着他的手摸了一把,玄清默默的虎躯一震!惊地连滚带爬道了谢满面尴尬的出门了。
万万没有想到啊!如今仙界都是这般世风日下,没想到那位仙长看着一派正经,竟会有如此重口味的癖好!贫道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呢哼!
玄清愤愤的上了马,一路上总觉得街上的人都在看他,疾驰出鹊仙镇,风更大了,忽的一阵风将头顶一片红布条吹落,玄清僵了一僵,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觉得吹落在地上的已经不只是红布了,是他一张羞愤欲死的老脸。
那方玄清内心纠结万分的往蓬籽镇赶,这方安锦已经开始像模像样的教育起白术。
不过安锦对着他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懊恼自己当初怎么没选棵更成熟些的草药,变个懂事有分寸的少年出来,那样一来就不用为教育孩子的事心烦,二来年纪长了,在各方面定也能将他侍候的更妥帖些。
方才积攒出的困意已经被玄清的一根小辫吓退了大半,白术还在用铿锵有力的事实证明着他挖回来的是一棵老参,安锦窝在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总算将他心满意足的打发走,才享受起这来之不易的午后小憩。
相比起安锦,玄清这边的情况要麻烦的多。他刚赶回江府,就听说了小姐发狂的消息。原来玄清之前是将江月令锁在道观中的,毕竟她身上鬼气浓厚,极有可能伤人。但江老爷并不知道这一点,他见不得女儿在阴湿的小地牢里受苦,当问过道长得知产鬼并不畏光之后,便想让她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弟子们可怜老人一片心,又思及她平日里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便同意将她带出来。
开始的时候也一切正常,江小姐习惯性窝在门廊下自言自语,江老爷便神色复杂的坐在屋中望着她。
后来商铺里的管家说有一处货物在运输时出了问题,要来跟老爷商讨,江老爷便让弟子先将小姐领回去,可是当江月令与那管家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止住了步子,后面牵制她的弟子推推她,她却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挣断了铁链,向管家飞扑而去!
弟子手忙脚乱的上前制止,情急之下这符那咒都向她掷去,却没能伤她分毫。院中顿时惊叫逃窜声四起,乱成了一锅粥。
玄清回到府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飞身上前一手推开惊慌失措的管家,一手拔出桃木剑,直指江月令眉心。江月令十指成爪,对着玄清的胸口袭来,玄清连忙咬破手指,以血祭在剑上回挡。
其实他是丝毫没有什么胜算的,因为江月令的鬼气比他的道行要高的多,可是没想到,江月令竟被一股浑厚的灵力挡了出去。
玄清忽然想起在药铺时仙长在他掌心的那一合,莫不是传了灵力与他?来不及多想,江月令忽然发出了凄厉的嘶喊。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玄清头脑一片混沌,再抬眼时,江月令身前竟站着一个仅着肚兜的男孩,白白胖胖十分可爱。枯瘦的江月令坐在地上,那男孩转头去在她的怀里蹭蹭,等看向玄清的时候,玄清不禁一怔,那男孩大大的眼睛里,竟是只有眼白。
眼球全白者,不是没有灵魂者便是已死之人。
这是江月令腹中的胎儿!竟然已经承了江月令的魂魄,幻化出的实体。之前在地牢里,应是他与江月令同处,但却没有被发现,于是一直躲藏在其中,刚刚江月令受到了伤害,于是这孩子便跑出来想要保护母亲。
男孩从江月令怀里爬出来,眉目中戾气乍现,他朝玄清飞扑过去,却被玄清一剑穿心。这个鬼婴虽然被江月令照顾的很好,不过也才存活了几年时间而已,在此时承了安锦一部分法力的玄清面前,如同蝼蚁。
小胳膊小腿踢蹬着,想要朝玄清靠近,却挂在剑上疼的撕心裂肺。眼睛慢慢的合上,孩子慢慢化成一缕青烟,那是江月令的魂魄。
江月令见此一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玄清的背心就是一爪。
玄清正忙着收服魂魄,生生受了这一爪,疼得他一颤,弟子见状连忙拾了法器去制服江月令,但是江月令已经狂性大发,五个弟子合力之下才勉强让她不能近玄清的身。
将魂魄收进瓶中,小瓷瓶中一阵光华闪过,玄清转身施了一个昏睡咒,正中她的眉心。江月令软倒在地,一干小厮在江老爷的命令下颤颤巍巍的上前,将江月令扶到了屋子里。
玄清回到屋中,将仙长手书的药方拿出来,只见上面写着:取钩藤四钱二分,文火炼制两个时辰,取柏子仁一钱,置入钩藤清汤中静置半个时辰,倒入封印江女心魂的瓷瓶中,再取黑狗心血五滴,一齐封印在新鲜的碧葫芦中,尽去其煞气,合清水服下。
此药名为魂魄安,安其魂,渡其魄,凝神静气,心神两仪,方可尽散怨念。
玄清命弟子将所需的药材都准备好,按照药方上所写的一字不差的做好。待药材制好,已经是晚上,江老爷看着那颜色怪异的药水,犹豫起来。可是女儿这般状况,他也束手无计,只能让玄清一试。
玄清将药水给江月令灌下去,便出了小姐的闺房,由江月令从前的贴身丫鬟朝华看着。小姑娘自己守着个不人不鬼的女子,吓得不轻,总在房门口转悠,几次被江老爷轰回去。
江老爷并几个道士在院里坐着,一会那小姑娘来报,说小姐的下身出血了。
玄清连忙赶到屋里,果然江月令的下身出了不少黑红的血,她的肚子逐渐瘪了下去,过了一会,竟流出一个未成形的胎儿来。
“老爷,这是之前在院子里出现的那个婴孩。现在小姐的魂魄已经召回,它没了栖身之地,只能再回腹中,只是时隔几年,早已是死胎了,现在流了出来,小姐的病已然好了大半。”玄清查看了那坨未成形的秽物,对江老爷道。
“这便好,这便好。”江老爷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江月令才悠悠转醒,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的卧着,一动不动。江老爷上前唤她的名字,江月令才扭头看他一眼,依旧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静的只剩烛花爆开的声音,江月令才眨了眨眼,两行清泪便落下来。
“爹……”许是多年未曾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嘶哑的不辨男女,江老爷老泪纵横,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江月令也泣不成声。
“女儿,告诉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爹给你报仇。”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戳到了江月令的痛处,她双手抱膝,窝在床上痛哭起来:“他竟然想……想杀了我……他竟如此待我……杀了我……爹爹!我好恨啊!”
江月令已经不复当年的美丽,如今的她头发稀疏,皮肤干枯蜡黄,双眼凹陷。玄清看着她血红的双眼,已经无法将仆人口中那个温柔聪慧的小姐与眼前之人相对。
他与弟子们退出屋内,将时间留给久别重逢的父女两人。屋内烛火通明,江月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出神。
“爹爹,女儿把一切都告诉你。”
*
五年前的花朝节,江山明丽,百花争艳。
蓬籽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子,但刚刚在商界小有名气的江老爷仍是不能摆脱儒生的风雅病,在镇中摆了百花会,邀众人赏花品酒,做诗享乐。
而才华出众的江家二小姐,自然被选作评委,在花朝节上品评百花,选出诗会的第一名。本来江月令是不喜参加这类集会的,镇上除了庄稼人就是渔夫,少数的几位商人也是满身铜臭味。
她自小便顶着才女的名号长大,同爹爹一样自视甚高,在江老爷的几番要求下才答应出席。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竟在花朝节上遇到了一个让她终身难忘的人。
花朝节的第一题作的是牡丹,国色天香,易吟易写,便于这些乡巴佬们发挥,第二题作的是竹,便有几个默默退出去,闭口不答了。江月令坐在台子上,心里思量这样下去,不出三题,这个集会就可以结束了。
果不其然,第三题桃花,题目一出,已经吓退了一般人,仅有几个秀才的诗作,不是平淡无味,便是香艳低俗,实在让她不得不嗤之以鼻,正待随便挑一个顺眼的把奖品颁了,百花尽头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嗓音。
他着一身青衫,隔得远了看不清样貌,站在花朵那头朝她微微鞠躬,他说:“小生不才,可否一试,博小姐一笑?”
青衫乌发,从那一刻起便烙在心头。
他随口一吟,便将桃花的风骨描摹的一分不差,江月令旋即又出了几题,他都一一对答,后来他竟开口想为江月令出一道题。
若放在平常,江月令肯定会拍桌而起直呼大胆,可今日她竟笑盈盈的应下来,也答了他的一题。
最后这场集会简直成了这两人之间的比试,将众人看的目瞪口呆,直到正午时分,他才当之无愧的将百两黄金潇洒带走,徒惹得江月令一人相思成疾,食不下咽,只叹自己竟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没想到一个月后,江月令竟在江府中再次看到了他。他拿着几本书册穿过小花园,江月令欣喜之下连小姐身份都不顾,急忙追了过去。
原来他竟是府中新聘请的管家!江月令喜出望外,从那以后有事没事便往书房跑,被江老爷说了几次还是没有收敛,而管家对她也极温柔细心,不同于下人对小姐的尊敬,江月令能感觉到,自己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