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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初战告捷 ...

  •   后来人们再回头看天祐元年,楚绣帝执政的第一年,发觉这一年既不落在南楚盛世,也没到了南楚垂危,甚至因为楚绣帝比之其父更具帝王之才,隐隐有救大厦之将倾之势,再加上帝王之师,左相符如是的辅佐协助,南楚迁都临水后渐渐恢复了生气。

      天佑元年不仅让南楚迎来了一个头脑清醒的帝王,这位帝王还为其选拔出了一位极具天赋的将军——镇北侯独子,怀远将军。

      这位怀远将军前往垄沪接替年迈的胡充之老将军的时候,年仅二十四岁。其时正值春季,乌渡河流经垄沪这一段因地理原因,气候干旱少雨,河道渐窄,是北魏最易攻打南楚的时候。胡充之老将军调离的消息很快传入北魏人耳中,昔日胡老将军坐镇垄沪,对北魏还有威慑,现如今换了一个无名无望的小辈,虽然这小辈的父亲是当初威名远播的镇北侯,但虎父未必无犬子,何况据闻这位镇北侯之子长达十年都被养在南楚宫中,恐怕将宫人的勾心斗角学了个会,又怎么懂得排兵布阵呢?

      就连北魏帝拓跋晖听闻此事也是感叹一句,南楚在胡充之之后,再无将才可用。据北魏的细作了解,在今上决定从垄沪入手,命乌丸金大将军铁骑南下的时候,这个怀远将军不仅没有厉兵秣马,持戟以待,反而大肆厥辞,声称天佑他南楚,北魏若敢渡河,自有老天会收拾他们。他本就毫无资历,手下一众副将士兵都不服他,虽为将军,但实质上,也是一纸空谈,毫无实权。

      乌丸金带兵骑马临河而立的时候,胸有成竹,甚至觉得自己此次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前来。虽然前一晚他的儿子派人传信于他,让他小心提防,莫要轻视了这位怀远将军,但他认为自己儿子未免过于小心。因此当滔天洪水从上流奔腾而来的时候,他脸上甚至还留有微笑,直到坐骑被惊吓避水,脸上表情才从微笑立转为惊怒。未渡河的士兵惊恐异常,四散逃逸,逃远了又放下武器对河跪拜,认为是乌渡河的河神发怒了,渡河的士兵犹如叶子上的一堆蚂蚁,转瞬倾覆河底。乌丸金看着几千士兵瞬息被河水吞噬,心里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北魏欺楚,难道真的是为上天所不容吗?

      后来乌丸金自己也承认,这真的是他带兵史上的最大污点,遇到突发事件他不仅没有立即做出应对措施,反而对己方发动战争的行为产生了道德上的质疑。将领在战场的迟疑,往往决定了战争的胜负,在战争胜负已决的情况下,又将影响士兵伤亡的轻重。乌丸金的这一迟疑,没有立即整顿士兵,鼓舞士气,全军将士的士气一泻千里,而敌方却趁机派了善水的士兵洑水大肆收割性命。

      这场战争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南楚未伤一兵一卒,乌丸金带来的士兵却十之去九。乌丸金带着残余兵将回南阳,简直无颜面见帝王。

      “罪臣乌丸金恳请陛下赐臣渎职之罪,严惩不贷!”南阳宫中,乌丸金脱了盔甲,穿粗布麻衣,匍匐于地。

      他的前面,北魏帝拓跋晖,负手而立,沉默不言。拓跋晖是一位贤明的君王,他的沉默并不是对乌丸金的责备,反而是在反思自己,责问自己。

      在大败的消息传来之后,朝堂文官武将自然对乌丸金群起而攻之,对其口诛笔伐,然而他并没有把失败的责任完全推卸到乌丸金头上,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影响着自己手下的官员。他开始问自己,是否是先前的成功麻痹了自己,让自己变得轻率,自傲,从而导致了这场失败。

      “起来吧,”良久,拓跋晖出声道,“轻敌,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责令你停职回府思过,罚奉一年。”

      “陛下……”乌丸金伏地不起。

      “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当时大半将士渡河渡到一半,河面突然发起了洪水,南楚人趁机潜水伏击,将士们大多不善水,都遭了埋伏。”寥寥几字带过了当时的惊心动魄,然而事发的原因却实在是匪夷所思,以至于乌丸金根本没有多余信息可以提供。

      “哪里来的洪水呢,春季少雨,乌渡河水位变浅,突如其来的洪水来得如此蹊跷,你认为呢?”

      “……微臣愚钝。”

      “派人去上游看过吗?”

      “还未来得及……”

      事实证明拓跋晖一言中的,去查探的人很快回报,说在上游发现了近万个个麻袋,装了沉甸甸的泥沙土石。可以猜测,在得知北魏动兵的时候——不,或许更早的时候——南楚士兵悄无声息地在河水上游用这些泥沙筑起了一个临时的堤坝,将乌渡河的水蓄起,直到北魏的士兵们渡河渡了大半,他们一面偷偷将堤坝打开,造成了这场人为的洪水,一面又派人潜入河流伏击杀敌。

      “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啊!”从父亲这里听闻此事的乌丸都也不得不为此感到惊叹。

      “陛下体恤,我却再也没有颜面去面对这些将士了……”乌丸金想想枉死的士兵,愧疚无以复加,“当初你写信提醒为父,为父却置若未闻,骄兵必败,骄兵必败啊!”

      “这个怀远将军初战告捷,威信渐渐建立起来,再加上此战赢得不费一兵一卒,有如神助,在南楚皇帝面前可以领个大功了。”乌丸都倒是兴起了与这位怀远将军见一面的念头了。

      “你又为何认定这个人不是善类?”

      “这人去年年末来过南阳。”缘悭一面。

      乌丸都如此这般一讲,乌丸金马上意识到,去年儿子竟然动用手中兵符,调遣驻扎在南阳的军队,却原来是为了追击这人。

      “此人心性果决,在知道无法对我一击必杀之后,很快就离去了。”

      乌丸金知道儿子在当初南楚镇北侯的死亡中扮演了何种角色,皱眉叮嘱:“万事小心。”

      乌丸都自负以自己的身手,遇到宁钺不怕没有胜算,怕只怕上次来南阳的辛拂衣若是与这个宁钺是一伙的……以辛拂衣莫测的本事,自己的确要小心为妙了。

      乌丸金犹不放心,心思一动,问乌丸都:“你可知道你师傅最近在哪里安身?”

      乌丸都明白父亲的意思,却只能摇头:“师傅他老人家行踪不定,哪里安得下身来。”

      “如果得到你师傅的消息,务必恳请他帮你除了这个大患。”乌丸金沉沉叹息,“斩草不除根,也不知道南楚的楚赫作何感想,竟然把这么一个人留给自己的儿子。”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烦扰我师傅……”

      “哼,这个宁钺可非常沉得住气,先前一副轻狂的样子,耍得我们团团转,恐怕他不仅不是个草包,而且还韬光养晦,只等这一鸣惊人。如果他没有点本事,当初在南阳又怎么敢给你设埋伏。你可千万别给我掉以轻一,步我后尘!”

      乌丸都深以为然:“是我自负了,回头我想办法与师傅联系,杀了宁钺,我看那南楚小皇帝没了宁钺后还有什么人可用。”

      “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你莫要辜负了他,我辞官之后,你给我好好做事,不要整天扒着个女人不放,简直不像样子!”

      乌丸都一听这是又要讨伐的节奏,连忙告饶:“我还是去寻寻我师傅的消息吧!”然后不待乌丸金再说一句,便溜之大吉。

      乌丸金知道自己儿子什么都好,就是难过美人关,都说美人关英雄冢,乌丸金却认为自己儿子值得好的,包括女人。只要不影响大事,儿子跟女人的事情,乌丸金是不管的。之所以时常拿这事耳提面命,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他。

      话说北魏这边一时愁云惨淡,南楚这边却一片和乐融融。宁仲初战告捷的消息传到临水之后,小皇帝就连早朝都止不住高兴,当场让传圣旨的宦官宣读嘉奖宁仲的旨意,朝堂众人看皇帝这般高兴,也没有坏他兴致,都讲了些好听话,无非是怀远将军不错啦,陛下更英明啦诸如此类的陈词滥调。往常楚璟虽不爱听却还是要忍受这群儒生的罗里吧嗦,这次却听得十分舒爽。下朝之后还难得去见了皇后,又对其嘉奖一番,夸完哥哥夸妹妹的,又赏了些零碎东西,差点使好脾气的皇后烦不胜烦了,才兴致不减地走掉了。

      当然,当听闻左相求见的时候,楚璟知道,自己差不多得适可而止了。

      左相符如是就是这样一位能臣,不仅文学素养高,政治觉悟深,有时候和得一手好稀泥,有时候又真知灼见发人深省,在所有人打击皇帝的时候要鼓励皇帝陛下振作,在所有人歌功颂德的时候又要适时站出来提醒陛下,泼泼冷水。

      楚璟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年轻气盛,控制不住脾气,这时候就很高兴有这么一位年长者出来,并不让人难受得从旁提醒了——虽然有时候真得是有点聒噪。

      “陛下赏罚分明实乃明君。”

      “嗯。”

      “老臣只希望宁仲千万不要有负陛下的欣赏。”

      “嗯。”

      “过分的赞扬会让人骄傲,年轻人还是需要戒骄戒躁,北魏的失败便是最好的佐证了。”

      “哦。”

      “最近老臣时常想起自己寸功未建,却幸得陛下赏识,忝列人臣,实在对不起自己拿的俸禄,希望陛下收回老臣一年的薪俸……”

      “……好了,你的俸禄我是实在下不去手,我怕你到时候偷偷卖字画被先帝知道,先帝晚上托梦给我。”

      符如是:“……”

      “我早已写信给宁仲,让他戒骄戒躁,莫要轻敌。”

      “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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