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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神秘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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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渡河君的府邸是临水而建的,不过这临水而建也非同一般——普通人都是建在岸边的,他们却是建在靠岸的水边。因此府邸不仅不昏暗,由于透过水面的阳光以及随处可见的夜明珠的柔光,反而显得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我以为会是水晶宫,但毫无疑问它真的很美,言语的赞叹反而太过贫乏无力。”辛四娘望着眼前这座颇具韵味的建筑,真心赞叹。
“水晶宫?”璧珪嗤笑一声,充分表达了他对所谓的水晶宫的不屑与嘲讽。
好吧,看来乌渡河君与海龙王还真是非常不合。
“你若嫁给我,就可以住在这里。”璧珪随手一指眼前富丽的景况,神情倨傲,好像辛四娘不跪谢一下都对不起他似的。
可惜,辛四娘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即使这儿再美,我也不会嫁给你的。”辛四娘觉得这小河君的思维方式真的是有问题。
“那你要如何才愿意?”
辛四娘很想回他一句“如果没有爱,即使给我整个天下又有何用”,但可惜的是,辛四娘还不知道到底何为“爱”,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东西来与他人辩驳,是不明智的行为。不过辛四娘至少确定,她不会为了一座仅仅是“很美”的房子而卖了自己。
辛四娘这只狐狸,即使是她亲爹也不能说很了解她,因为她真的是太无欲无求了——只是有些懒。
她既不贪嘴,又不贪财,所以很难被引诱。
哦,对了,或许她的唯一所好就是色了。
辛四娘从小就有些贪图美色,这从她小时候相比她爹,更亲近她娘,就可以看出来,也可以从她因为遇到良珖而爽了小河君的约可以看出来。但是,她的这种好色,又有些简单直白,不掺□□,只是单纯的爱美。其实这也算是狐狸的天性之一了——狐狸天生就有些好美恶丑,只不过这种爱美的天性在她身上比较严重。
所以璧珪不知道,若是想说服辛四娘嫁给他,他唯一可以一用的计策,只有美人计了……
辛四娘当晚就住在了水楼。这座水楼曾经住的是乌渡河君的夫人,璧珪的母亲,玲珑。说起这位玲珑夫人可真是位妙人,据说这整座府邸的图纸都是她画的,她还为乌渡河的子民们设计了居住的房子,以乌渡河君的府邸为中心,呈扇形环绕。所以玲珑海的水下就如凡人的城镇一样热闹,却又比凡人的城镇更堂皇富丽。
“那她可真是个才情不凡的女子,若能一见……”
“嘘,”阿肃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在小河君面前提玲珑夫人!”
“这是为何?”辛四娘坐在梳妆台前,阿肃站在她身后,正帮她卸了发饰,用鱼骨梳子梳着她顺滑的黑发。
“因为,小河君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他母亲,而河君大人并不怎么管小河君。”
辛四娘想,这大概就是良珖所说的各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好再问。
待辛四娘躺倒在床上后,阿肃用一个黑纱罩罩住屋内的夜明珠,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辛四娘到底无法适应在湖底睡觉,翻来覆去煎了会儿饼子,还是决定通过打坐度过这一晚。
辛四娘盘腿而坐,缓缓吐出数口浊气,正欲闭目凝心,寂静无人的走廊却突兀地响起了女子罗袜着地的轻微声响。
初听,好似一位美丽女子轻柔漫步,但再细听,这脚步声中又似暗藏极深的修为,每一步分明只是划过走廊光滑木地板,却好似踩在沧浪水上。
辛四娘睁眼看去,却见一窈窕女子站在昏暗的房中。
这女子一袭黑色宫装,宽大的黑绸裙摆在地上逶迤出一朵黑色的花,被黑衣乌发衬得越发如玉的脸庞精致地简直毫无人气,额间是一枚青玉莲花额坠,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两串浑圆的白玉珠串垂在两鬓。她双手交握于小腹前,形容举止端庄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气,竟令辛四娘止不住心中的谦卑臣服。
“你要嫁给璧珪?”女子的声音也如珠落玉盘,异常动听。
只不过每个字辛四娘都懂,但合在一块儿,却怎么也听不懂……
“……”
“原来是只小狐狸。”女子缓缓抬起右臂,宽大的袖摆下露出一只柔弱无骨的素手,拂过辛四娘的下巴,迫使辛四娘更高地扬起了头,道,“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修为未免也太低了。”
“……你难道是小河君的旧情人?”辛四娘表示,小河君,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岂料女子非但没有恼怒,脸上反而露出十分复杂纠结的神情。
辛四娘估摸这大概不仅是一段旧情,还是一段十分错综复杂,恩爱纠葛的旧情。
“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女子很快平复了情绪,问仍盘腿坐着的辛四娘。
“额……其实我觉得,小河君也不一定喜欢我。”所以美人你可千万对我手下留情啊……
辛四娘一边偷觑对方脸色,一边打着腹稿,见对方并无任何不悦,继续道:“其实小河君之所以想娶我,是因为我娘凑巧救过他。”
“我知道,璧珪本来是想娶你母亲的,你母亲大概是个美人,可惜年岁太高,寿元又短。”女子收回手,抚了抚衣袖。
“不过我琢磨着,小河君即使是想娶我娘,也不是因为看上了我娘的美貌。”
“哦,此话怎讲。”女子一双妙目看着辛四娘,大有辛四娘若不讲出个子丑寅卯,就要她好看的意思。
辛四娘顶着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道:“我听闻小河君自小就未见过母亲,河君大人公务繁忙,又无暇分心照顾,所以,小河君大概比较渴望父母的关爱。”
说白了,就是缺爱。辛四娘内心追加了一句,见女子侧首聆听,脸上再次露出些微复杂神色,心中便渐渐恢复了一些底气,口中不停:“而我母亲救了小河君,对其温柔照顾,好比对待自己的亲子,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小河君自然对我母亲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小河君以为是男女之爱,但我认为这其实是孩子对父母长辈的爱。小河君渴求父母的关爱,所以会喜欢我母亲。”
“那他现在为何要娶你?”
“额……报恩?”
“你觉得呢?”女子眼尾一扫,立即看得辛四娘生生打了个激灵。
辛四娘忙挺直了腰背,认真道:“其实我虽然长得没有我娘漂亮,但我爹告诉我,我长得是最肖似我娘的。我估摸着小河君是想从我身上再次体会……母爱。”说到这,辛四娘自己都快被说服了,觉得这其中的缘由或许还真是如此。
辛四娘一边为自己的口才和智慧折服,一边继续道:“哎,其实若小河君年岁再小一点,我是不介意照顾一个小孩子的,十七、十八小时候就是我照顾的,但现在他多大呀,即使我心善,也无法对一个比我高的男子迸发母爱啊。”
女子听完她的言论,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璧珪只是没有享受过母亲的照顾,只要圆了他的这份渴求,他就不会再想娶你了。毕竟他并非真正喜欢你。”
“对呀对呀,”辛四娘连连点头,道,“两情不相悦,佳偶不成,恐怕会成为怨侣。这样,小河君不仅无法满足自己的愿望,还会因为不如愿的亲事更加伤心,继而对是否可以有一个完美的家产生质疑,万一郁结于心无法化解,恐对自身修行有误啊!”
“你说得有理。”女子点头赞许,继而高深莫测地看了辛四娘一眼,道,“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否则……”
女子说完这话,一挥袖,推门离去。
辛四娘看着对方眨眼间消失的背影,良久才疑惑道:“等等……我什么时候做出了承诺,我怎么不知道?”
这一晚,辛四娘将自己以及那神秘女子所说的话回想了一遍又一遍,每回想一遍,便越发肯定——自己真的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啊!辛四娘不免沮丧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擅长与人交谈,否则为何在和别人对话的时候,看似沟通正常,但最后好像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和那女子说话的时候如此,和小河君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辛四娘原先还怀疑是璧珪那脑袋有坑,所以总是理解不了自己真正的意思,但与那神秘女子交谈之后,她不得不正视了这个十分打击自己的事实——如果有两个人和第三个人无法正常沟通,那问题的根结到底是在那两个人身上,还是这第三个人身上呢?
嗯,正常人都会觉得是在第三个人身上。辛四娘是正常人,所以也这样觉得。
嗯,原来问题是在我身上啊,那么其实是我无法与人正常沟通哦,那么不正常的人不是璧珪,其实是我哦……但我如果不正常的话,怎么会发现问题出现在我身上呢?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啊……
辛四娘感慨一番,决定不再纠结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