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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天与时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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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都被问得一怔。
“你不知道吗?”辛四娘蹙眉,继续问道,“你们总是说喜欢,但喜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阿肃指正道:“少爷,喜欢不是东西。”
“那是什么?”辛四娘疑惑。
“喜欢就是一种感觉啊,你喜欢老爷,喜欢良珖前辈,这就是一种感觉。每一个喜欢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热烈,有的平淡。”阿肃想了想,补充道,“我也蛮喜欢少爷的。”
“不对,”辛四娘严肃纠正道,“我可不喜欢良珖。”
阿肃:“……”您就嘴硬吧。
“况且,我的喜欢和男欢女爱是不一样的。”说完看向乌丸都,道,“如果阿爹死了,我不会无理取闹。死是一生的结束,也是新的一生的开始。”最后嘀咕了一句:“虽然不知道下辈子会投生成什么……”
被说成是无理取闹的乌丸都:“……”
阿肃想了想,猜测道:“大概是因为人的一生很短暂,所以很珍惜,也很不舍,无法接受死亡。”
乌丸都表示,你们已经暴露太多了,原来你们根本不是人啊!
“而且,人的感情是无法用语言概述的,如果说是喜欢,那就太平淡了,如果说是爱,那就太深刻了。您还是不要想太多了。”阿肃提醒道。
“我没有想太多啊,我就是因为想太少,才没有突破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北魏为什么莫名其妙要打南楚?若非不是因为你们向南楚开战,也不会死那么多人,霓裳或许已经和她的书生双宿双飞了。”
乌丸都觉得自己该重新评估辛拂衣的可信度了——这人到底靠不靠谱,他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天真?
“这些并非我能掌控的,上位者有自己的思量。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霓裳?”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辛四娘毫不妥协,捏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乌丸都显然做好了准备,并不介意在此时做出一些让步,好脾气地回答道:“首先,我当然喜欢霓裳,至于这种喜欢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假如可以分给她我的寿命,我也愿意。”
收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乌丸都笑道:“不要觉得惊讶,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活得长久,对于我来说,活得长久却不能活得自由潇洒随心所欲,还不如不活。”
“……这个想法倒是挺奇怪的,据我所知,地位越高权势越大生活越富有的人,都希望可以将之长长久久地保持下去,越长久越好,而你恰好拥有不错的地位权势,也足够富有。”
“或许是因为我追求的与那些人都不同,”乌丸都想了想,笑容里多了一分孺慕之情,“或许是因为受到师父的影响,我有些淡泊名利吧。”
阿肃咬着糕点嘟囔:“没见过这么喜欢自夸的人,脸皮真厚。”
乌丸都:“……”
辛四娘笑:“姑且信你吧。不过你既然是北魏大将军的独子,对于这场战争,总知道些什么吧?”
“我只知道,南楚已经好久没出过一位明君了。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我大概是有点明白了。” 辛四娘点头称是,“如果我看你不爽,就杀了你,霸占你的房屋良田、抢走你的妻儿仆从,别人肯定觉得我无理取闹,但我这样做其实并非毫无原因的——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嘛。”
阿肃虽然嘴里塞满了糕点,但这并不妨碍她点头附和。
乌丸都:“……”
“至于你问我到底能不能救霓裳这事呢,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我无能为力。”辛四娘起身拂衣,对阿肃道,“阿肃,我们走。”
乌丸都皱眉,显然意识到对方有些生气了,起身追上去:“不知辛公子为何恼怒?”对方走地很快,乌丸都追着那两人到门口时,伸手正想抓住对方的肩,回过神时,对方却已经走远了……
远处隐隐传来摊贩的吆喝声……
乌丸都却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收回投向街巷尽头的视线,良久才感叹一句:“似乎……有些麻烦啊。”
“少爷,你生气了?”阿肃小心偷瞥辛四娘的脸色。
辛四娘没走出多远,就收起了隐约的怒火,没好气道:“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啊!”
阿肃点头,心想,也是,您其实就会傻乐,还不懂生气是什么东西呢。
幸而辛四娘听不到阿肃的心里话,解释道:“我虽然觉得那些发动战争的人找借口很不要脸,但也并不能否认他的话有一定的正确性。这其实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啊,弱肉强食,只不过他们是为了欲望,而我们是为了生存。究其根本,还是南楚的皇帝太软弱无用,不能给百姓更安稳的生活,既然那个拓拔晖行,那么南楚皇帝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最好哪凉快哪呆着,他没有自知之明,就怪不得别人来抢了。”
阿肃跟着辛四娘的脚步,弱弱道:“少爷,我觉得您这想法是不对的啦,南楚皇帝不行,不是还有其他南楚人吗,怎么着也轮不到北魏人来插手啊。就比如说你做错了事,老爷可以管你,可以责骂你,甚至可以打你,小姐们也可以给你收拾残局,可以代替你做那件事,而良珖前辈顶多会提点你几句,虽然良珖前辈很厉害啊,但他若是因为你做错事而打你骂你,那就是他插手太多了,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辛四娘摸着下巴想啊想,想啊想,觉着很有道理,抚掌道:“对啊,怎么说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北魏人管别人家务事,就是不对的,这根本就是为侵占别人良田和妻儿找借口嘛!”
阿肃笑着点头道:“对啊对啊,管太多就惹人厌了!”
“……咦,不过为什么是我做错事啊,我做事很有分寸的!!!”辛四娘怒看。
阿肃谄笑道:“举个例子,举个例子嘛,别介意啊!”
“什么侵占良田和妻儿?”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辛四娘转身一看,站那屋檐下笑如春风的男子不是宁仲是谁!
“宁公子,你怎么在这儿?”辛四娘对这个宁仲印象不错,于是笑着走向那人。
宁仲姿态闲适地站在屋檐下,笑着对辛四娘道:“你我也算有缘了,你一口一个宁公子,岂不生疏?我看你年纪比我小,若不介意,叫我一声宁大哥吧。”
辛四娘爽快道:“宁大哥,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宁仲笑道:“嗯,拂衣。”
阿肃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腹诽:都不知道大人家多少岁,做人家奶奶还嫌老,还宁大哥呢……
辛四娘四顾:“咦,赵钱怎么不在?”
“赵钱有事要办,倒是你……”宁仲上下打量了辛四娘一番,打趣道,“刚刚说什么侵占良田妻儿的,该不会见到漂亮的有夫之妇,起了歹心吧?”
“……我长这么好看,要起歹心也是别人对我起歹心好不好!”
阿肃默默望天:“……”啊,自夸什么的,真是考验人脸皮厚度啊……
辛四娘默默瞪了阿肃一眼,转而问宁仲:“宁大哥你吃过饭了吗,我请你!”
恰好到了吃饭的点,宁仲也不推辞,跟着辛四娘进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点了酒菜,两人边吃边聊。
谈到来南阳的目的,宁仲坦然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一方面是为了南楚的生意,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将住在南阳的老母亲接走。”
阿肃一边对着只能看不许吃的鱼啊肉啊流口水,一边不忘听两人讲话,听到这,好奇问道:“我看南阳城百姓安居乐业,但南楚却有战事之忧,宁公子是想将令堂接到哪里去?”
宁仲笑笑,只是道:“我是南楚人。”
这一句话就足够解释一切,况且这里不比在南楚,不好多说什么,辛四娘也不再多问,只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谈,又说起喝的酒,挑眉道:“别的我不敢保证,喝酒我最在行了!”
“你才多大,”宁仲看对方面庞柔和,眉宇间一股纯然稚气,好笑道,“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阿肃再次望天:呃……人不可貌相啊宁公子!
辛四娘不服气了,虽然被鄙视年纪小不能反驳,但喝酒这事总可以用事实说话吧,况且她别的兴趣不大,但喝酒的兴趣却是从未减轻过,于是连忙招呼伙计再上几壶好酒,自己满满倒上一杯,边喝边不忘嫌弃道:“哎,美酒美酒,色香味俱佳的酒才算美酒,这酒虽闻起来香,喝起来却略显寡淡。”
宁仲看他讲得头头是道,心下有些好笑,也为自己满满倒上一杯,小撇了一口,附和道:“嗯,不够烈,怎么算好酒!”
路过上菜的店小二觉得委屈:这酒还不够烈啊……这两人看起来文文弱弱,喝这样的酒却不够烈,不够烈也别说啊,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啦!
这两人显然从不遗余力地贬低店家好酒中获得了一些精神上的满足,相视一笑。
阿肃表示,我坐在边上存在感真是太弱了,你们两能别眉来眼去吗,我眼睛都要瞎啦!
这顿饭两人吃得宾主尽欢,分别时双方都表示下次再聚,告诉了对方住址。
阿肃真想对宁仲挥手道,您老走好,再也不见!
直到宁仲走远了,阿肃还有些惴惴不安,默然良久,还是决定探探口风:“少爷,你对这个宁仲也太友善了吧?”
“哎,有吗?”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有哦,自己也有些疑惑了,“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很面善……而且和他谈话很开心啊。”
“原来是这样……这也不奇怪,或许是你以前讲过他的爷爷啊、爷爷的爷爷啊、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啊,嗯,所以觉得他面善嘛。”
辛四娘:“……为什么觉得很不对,你是在嘲笑我老吗?”
“哪有!”阿肃忙感叹道,“少爷你长得这么好看,谁也不会相信你已经几百岁了!”
辛四娘表示,你还是别安慰我了……让我静一静!
最后,辛四娘终于从千年老妖良珖身上找到了一丝慰藉。
至于辛老爹——你别逗了,辛老爹长得其实很符合他的岁数,辛四娘根本无法从自己老爹身上找到一丝安慰好嘛!
远在青城山的辛老爹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自言自语:“难道是老四在想我?”继而感叹:“哎,四娘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肯定很想我啊……”脸上虽然很忧虑,但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