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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打翻醋坛 ...

  •   拒绝的话语堪堪停在唇边,再也无法说出口,赵云只觉嘴里苦的厉害,喉咙又干又哑,无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一个字也答不出来。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此刻正浮现着痛苦而纠结的神情,良久,他闭了闭眼,长长的一叹,直视上方的天子,眸光充满了酸涩:“主公,您说这个做什么?”

      刘备苍老的脸上,是和蔼亲切的笑容,便连他的语调,也无比可亲:“朕自然是想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赵云怀疑,却也没有问,只是沉沉说道:“这件事,末将以为,主公应当问问阿斗的意思。”

      刘备微微沉默,没接话,直到过了一会儿,才若有若无的问了一句:“子龙,你亲自训教的飞云骑,已有五万人马了罢?”

      “有了。”赵云答着,心内却一凛,恍惚间,似已悟到了刘备的意思,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主公有何指示?”

      刘备飞快看他一眼,旋即笑起来:“朕想着飞云骑骁勇善战,来日伐吴伐魏,怕是用得到,便随口一问罢了。”寂静片刻,刘备又道,“子龙,你跟着朕那年,你还记得自己多大吗?”

      “十四。”赵云垂下眼眸,“那年公孙瓒营帐中,末将与主公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彻夜长谈,后跟着主公走南闯北,四处征战。”

      “你说的不错,你在我手下立下汗马功劳,又三番几次救孤于危难之间,实乃我大蜀的开国功臣啊。”刘备颇有感慨,旋即便用那慈爱的目光看着赵云,“世人只知刘关张三兄弟,却不知后面还有一位赵子龙,与朕亲如手足。关张二人,皆已故去,如今只剩下你了啊。子龙啊,你若愿意,便娶了阿斗吧,朕也就她一个孩子了……往后这江山……”

      说到后头,声音渐消,只有那枯槁的胡子边上,那抹笑意依旧那般和善。

      赵云默然,他此刻已清清楚楚的明白了刘备话中意思,说不出是心寒,还是难过,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脑里在想些什么。

      刘备也不慌着催他做决定,随手抓起一卷竹简,端在手里慢吞吞的看。

      直至殿里的香炉燃了一层灰,刘备抬手喊人进来收拾时,才听赵云的声音,微微颤抖的说着:“主公,末将不会答应娶她,但是末将对她的心意不会变,对主公的心也不会变,末将永远忠于主公,亦忠于大蜀。”

      这话与刘备所料的相差甚远,他自然不满,目光微变,他捏着竹卷的手,已不自觉的握紧,青筋尽显:“子龙,你这般聪明,应当明白朕的意思,朕要的并非只是你不娶她!而是你的誓言!你要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她!不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要发誓永远效忠于她,绝不背叛!”

      “末将……”赵云闭眼摇摇头,语声艰涩,却又带着不可扭转的坚定,“末将做不到……末将无法不对她有情……”

      “你——”刘备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已全然变了,变得怨恨,变得狠毒,“你若当朕是兄弟,便不该觊觎朕的女儿!”

      闻言,赵云的身体僵了僵,看着上方的帝王,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才道,“主公,您还是当初的那个主公吗?”

      “你这是何意?”刘备怒道。

      “那年曹贼举兵欲攻打徐州,徐州刺史陶谦四处遣人求助,无人肯应援,后求至公孙瓒营下。公孙瓒不肯出兵,主公那时正投在他账下,便跟那来使说,你愿前往出兵。可此时,主公帐下兵不过关张二人,便是去了也不过以卵击石,但主公有着仁心热肠,浑然不惧。公孙瓒感叹主公仁德,欲借精兵五百于你,主公却不要,对公孙瓒道,‘我只要一人,常山赵子龙’。主公可知,正是那时,末将对主公心生神往,而后死心塌地的追随。”赵云说着,语调里是难掩的伤感。

      “那年……是啊,朕那时才不到四十,关张他们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凭着一腔热血去了徐州助陶谦……”刘备的目光也恍惚变得模糊起来,想起那时日那光景,眼里渐渐地落下了两行热泪。

      他终还是没有逼迫赵云,只叹息着道:“子龙,今日之事,便当朕从不曾提过,你快带阿斗去东阳罢,若是晚了,朕恐怕又要改主意了!”

      赵云薄唇微张,似想说点什么,然而望着殿上老泪纵横的帝王,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些发涩了,便一拱手,走出了这大蜀王宫。

      宫外,晴空万里,一望无际。

      赵云看见刘禅正蹲在一株牡丹旁等他,他皱皱眉,有些古板的念叨了一句:“女儿家家的,成何体统?”

      刘禅站起身,拍拍裙上灰尘,失笑:“我惯来如此随意,要何体统,”又凑过来好奇道,“子龙,父皇同你说什么了,谈这么久?”

      赵云睨她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一板一眼道:“主公说,今夜结束前,你若未赶回东阳,便不许你去了。”

      分明知道他是搪塞自己,但对上他那认真的视线,刘禅不知怎的,也不敢深加追问了,便点头道:“好罢,我去告诉阿叙一声,今夜我们就走。”

      赵云闻言,看一眼她头上玉簪,确实好看得紧,可听她说起黄叙的名字,心里总不是滋味,大概带了阿字的,实在显得太过亲切了罢。

      背地里吃了一回酸醋,赵云便想着下回,把他家祖传的玉坠子拿出来,送给阿斗好了。

      .

      刘禅到黄府去找黄叙时,黄叙还未回来,老管家给她端来了一些点心,又闲话了几句,便退下了。

      刘禅吃着东西,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等到醒过来时,正看见黄叙坐在她身畔,往她身上盖薄被。

      “阿叙!”刘禅欢喜的喊道,“阿叙,父皇允许我去东阳了!今日我们便动身罢!”

      黄叙听罢,也只是对她道声“恭喜”,似乎并没有多高兴。

      刘禅觉出不对,抬眸看他:“阿叙,怎么了?”

      黄叙将被子搁在她身上,站起身来,转过脸道:“阿斗,我恐怕去不成东阳了,此番你……同子龙一起去罢。”

      “为何?”刘禅不解。

      黄叙低下头道:“樱樱的事,很是棘手,我必须留在此处帮她。”

      “廖樱樱……她、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刘禅问。

      黄叙微微摇头:“阿斗,别问了,我答应过樱樱永远不会说出去的。”

      “连我也不能?”刘禅说这话时,语气已不太好。

      “不能。”黄叙斩钉截铁道。

      “好!好得很!”刘禅咬着牙怒道,又瞪一眼黄叙,“你!你便在此处守着廖樱樱罢!我!我现在便走!我现在就去东阳!”

      话落,刘禅已阴沉着脸站起,直冲冲往外走,薄被铺了一地。

      “阿斗——”黄叙看她那勃然大怒的模样,当即也吓了一跳,慌忙过去拦她,“阿斗,你听我说!”

      他正挡在刘禅身前,谁知刘禅正在气头上,失了理智,突兀的便朝他脸颊处,狠狠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回响,黄叙呆住了,刘禅也傻了,怔怔的站着,脑海一片空白。

      倒是黄叙先回过神,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我没事,你不必……不必介怀。”

      打人的还未说话,反是被打的还回过头来安慰她,刘禅心想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黄叙这样的人了。初时的冲动过后,刘禅已冷静下来,抽回手,垂下眼睫,道:“对不起,听着廖樱樱的名字,我失去理智了。”

      黄叙见她恢复镇定,心里隐隐的反而有些失落,沉默微倾,才说:“樱樱的事,我办好之后会同你有个交待的,你跟子龙先去,我随后就到。”

      “嗯”了一声,刘禅便径直走了。

      走得远了,刘禅才停住脚步,负手喃喃道:“阿斗啊阿斗,你凭什么气成那样呢?你同他也不过是个朋友,廖樱樱同他还是青梅竹马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念了几句,刘禅才觉出不对味,她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回去草草收拾了一下,趁着今日天还未黑,刘禅便骑了马,同赵云一道往东阳而去。

      路上仍是泥泞难行,行程因此慢了许多,等到东阳时,已是第三天的夜里。

      城关处,钟二早已率人在那处迎接。

      刘禅同那来迎众人问过好后,便听钟二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道:“小主公,王平那个老东西,末将已将他绑了,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我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有人传出去!”

      刘禅听罢,倒还真有些心动,毕竟若不是王平捣乱,那些事也不可能一档接一档的发生。

      朝钟二勾了勾手,她道:“我先回营去,你将那老东西带过来。”

      钟二会意,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小主公,你莫不是偷偷摸摸的将他杀了?”

      赵云这时接过话道:“千万别这么做,军中人多口杂,杀人之事万一传出去,落到蜀中那帮老将耳里,恐怕只有弊,没有利。”

      刘禅听着哭笑不得:“我何时说要杀他了?”

      那二人讶然,异口同声道:“那小主公准备怎么做?”

      刘禅哼了一声,扬扬眉道:“我另有办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打翻醋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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