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赵云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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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刘禅在宫中果真没见着黄叙的身影。想起廖樱樱那件事，她只觉得心里不痛快，找姜维旁敲侧击的问过两回，奈何这人嘴巴严得很，只字不肯透露，反倒还不咸不淡的嘲讽了她两句。
若是平常，刘禅倒也不会与他计较，可今日，她正被黄叙的事，搞得心情郁闷，也就决心给姜维一个下马威。
她面上不露半分气恼之色，背着手，哼着曲，站在院前，眯着眼道：“姜伯约，你此刻倒是笑得开怀，就不知等我登基那天，你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你——”姜维听她这么一说，若有所思想了一阵，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刘阿斗！你休想威胁我！”
“那你应该对我客气点。”刘禅冷笑道，又说，“以前我任你们一群人欺辱，是不愿同你们计较，可现在我心眼小的很，那就未必不找你们的麻烦了。”
姜维闻言，气血上涌，面色涨得通红，狠狠瞪了一眼刘禅，握着拳头道：“你尽管来，看我姜伯约会不会怕你！”
“怎么？还想动粗不成？”刘禅挑挑眉毛，望着边上干枯的老树，语气微微有些失望，“姜伯约，你跟在丞相身边五年，便只学会这些玩意？”
“不是……”姜维颇想反驳两句，奈何呼吸一滞，忆起丞相，却不知从何辩驳起。
刘禅负手，在院中缓缓踱着步，宽大的衣袍在地面轻轻刮过，发出细碎的响声：“丞相已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怕是没几年日子了，你想必也清楚得很。”不待姜维出声，她又顾自说道，“你以为，丞相这些年为何事事都要问过你的意见，又为何去哪里都要带着你，对你百般照顾？”
“我……”姜维哑然。
“丞相对你寄予厚望，将你视做接班人，才多加关照。可你呢？自以为跟着丞相学了点皮毛，便沾沾自喜，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刘禅眸光幽冷，摸着老树凹凸不平的枝干，轻蔑的扫了一眼姜维，“不说这些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做臣子最重要的一点的是什么？”
姜维微怔，他记得丞相曾经说过——“是忠心”。
“你忠于谁？”刘禅冷冷看他，“忠于我父王？抑或是忠于大蜀？”
刘禅眸光落在姜维微微发青的面容上，稍稍一顿，又转开，慢慢说道：“我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
姜维这时早已没了脾气，怔怔站在宫门处，神情呆滞，似迷惘，又似恍然。
刘禅长长叹了口气，“姜伯约，你并不笨，甚至可算的上聪明了，但不知为何，你们偏都要跟我过不去？你们莫不是忘了，我是大蜀的储君，就算不受我父王疼爱，不为他所喜，将来也是要登基做帝王的人。只要我登基，你们的生杀大权便握在我的手中，到时我若真心想报复，谁能逃得过？”
话音落地，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姜维闭了闭眼，半弓腰，朝她一拱手，“是伯约糊涂了，小主公对不住。”
刘禅虚扶他一下，又踱着步子道：“你既肯叫我一声小主公，我便大度一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不再与你计较。”
“多谢小主公。”
刘禅“嗯”了一声，又问他：“你可知居上位者，第一要学会的是什么？”
姜维一愣，随即答道：“丞相说过，喜怒不形于色，要让人摸不透心中的真实想法。”
“那便是了，你该仔细仔细自己的言行了。”刘禅提醒他。
姜维面色如常，眼如沉潭，已看不见什么波澜，他微微颌首道：“多谢小主公点醒，伯约有如醍醐灌顶，感激不尽。”
自此以后，即便二人多么合不来，姜维再也不曾主动挑衅过刘禅。
而刘禅也没想到，说服姜维会如此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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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后，黄叙就此事问过姜维。
只听姜维无奈道：“那日我若不认错……她恐怕会一直念叨下去。”
一不小心路过的刘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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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路上秋雨不断，赵云的行程比预先估计的，要晚上那么几天。
待回蜀中见刘禅时，已近九月半。
清晨，凉风习习，赵云踏着泥泞而来，风尘仆仆。
多日未见，赵云消瘦了许多，俊朗的眉眼间满是倦意，他看了刘禅，立即忍不住上来拥住了她：“小主公，听说你前些时日病的厉害，好些了吗？”
扑鼻而来的男人气息，略显陌生，刘禅很有些不适应，她稍稍挣开了些，才不太自然的答道：“早好了。”
赵云察觉到怀里她抗拒的细小动作，心里一沉，颇有些失落，然而也只是一瞬，他便松开了刘禅，垂袖立在一旁：“东阳县的形势很不妙。”
“怎么了？”刘禅微惊，“可是陆逊攻城来了？”
赵云轻轻点头，随即道：“不止如此，吴军好似洞悉我们的一切行动一样，次次都能扰乱我们的部署。”
“莫不是王山那几人通风报信？”刘禅猜测道。
赵云摇摇头：“他们尚在牢里关押着，等候小主公回去发落。”
“可有漏网之鱼？”刘禅又问。
赵云道：“五十人，一个不少，应当是没有了。”
“那可怪了……”刘禅喃喃。
赵云垂眸，剑眉微皱，看着她俏丽的面容道：“在末将看来，会出现此等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军中出了——”
奸细。
刘禅沉吟一瞬，便道：“先莫声张，待我同你回去后，再想办法把那内鬼揪出来。”
赵云点头称是，又同她交待了些军中琐事，便坐在椅上，轻轻揉动着眉心，以缓解困顿。
大约路上来得急，赵云一身白衫已沾满泥污，发丝也有些凌乱，宽大的手掌抵在眉间，不断揉搓，忽的动作一顿，两手垂下，头一歪，竟是睡过去了。
平日里总有些肃杀之气的容颜，在睡梦里，显得温和了不少。刘禅忆起她初穿越时，对赵云还存有的朦朦胧胧一丝依恋，后来看他对自己冷漠恶劣，那种模模糊糊的感情，也就逐渐消失殆尽了。此刻想起来，刘禅微微一哂，掩了唇，只觉好笑。轻叹一声，她去里屋取了席薄毯，拿过来小心翼翼的盖他身上，掖好边角，一低头，却看赵云鬓发间已有了细微的白丝。
他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吧，怎么会有白头发？刘禅微怔。
赵云醒时，已近晌午，天气阴沉沉的，不见半点光亮。他睁开眼，瞥见脖颈下的薄毯，立时心里一暖，唇角不由勾起来。将毯子放在一旁，他起身走出了屋里。
一边走，他一边观察着这个熟悉的院落，雕梁画栋，钩檐斗角，显得富丽堂皇，院里老树参天，可与楼阁比肩。曾经此地多么的破旧寒酸，如今便有多么的豪华漂亮。然而，在赵云眼里，这么漂亮的房子，却远远抵不上那个他同刘禅共同居住过的小茅屋。
仍是同一个地方，仍是一样的人，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赵云心生感慨，忍不住酸溜溜的想，若是那时，他将刘禅捧在手心，陪她长大，或许如今早没了马超什么事吧？
那个夜晚，他从丞相家回来，背着她，在黑暗里前行，听着她软糯的嗓音，心里也曾想过，若是这么背着她一辈子，也挺好的。
那日在厨房，他挥舞着长.枪，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他心里一动，只觉说不出的开怀，隐隐期待着可以一直舞给她看，那样便能永远拥有这样一对亮如星辰的眸子了。
可惜，他那时一心只知向刘备表忠心，却忘记了，阿斗，不过是个孩子。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刘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微仰着脸问。
赵云愣了愣，看着她鲜艳欲滴的薄唇，心里一热，立时别开了脸，便说：“没什么，不过看着这院子，觉得熟悉罢了。”
“前几年，大约父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补偿我罢，他差人将院里翻新了一遍，又送了许多新奇玩意，让我自行布置，也就弄成这样了。”刘禅不咸不淡的解释道，又轻轻笑道，“我方才去御厨房要了些吃食和酒，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刘禅已引他进了偏厅。
精致的白玉桌面上，摆了几碟小菜和两壶就。赵云扫了两眼，又转向四周，微微诧异：“这些事，怎么也要你亲力亲为？阿叙呢？”
“有事出去了。”刘禅答了句，又想起黄叙，已经好几日了，不见人影，她心里不由发起堵来。
二人落座，便各执酒盏，喝了一杯。
略微沉默一阵后，刘禅抿了一口酒，便犹豫着问道：“子龙，你对廖樱樱的事知道多少？”
她突兀的问起，赵云一惊，抬眸看她便道：“你怎么会问起她？你跟樱樱小时候不是不对付吗？”
刘禅晃动着酒盏，漫不经心道：“随口问问。”
对上赵云疑惑的眼神，刘禅有点不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垂眸道：“廖老将军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
“廖将军……”赵云神色一黯，低声道，“两年前便死了。”
“什么？”刘禅瞪大了眼，又缓缓合上，“怎么死的？”
“他……”赵云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注视着刘禅，不说话，面上神情古怪。
“怎么了？”刘禅不解。
赵云渐渐掩去面上神色，摆弄着手里的酒盏，淡淡答道：“廖老将军是病死的。”
“什么病？”刘禅追问道。
赵云听这一句，皱着眉，抬眼看她，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看了良久，才道：“阿斗，菜冷了，先吃罢，待会你我还要去见主公。”
刘禅直觉廖化之死有点蹊跷，哪里都不太对劲，可惜之后无论她怎么问，赵云也不愿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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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蜀王宫的路上，赵云又上下打量了下刘禅，目光最终转落在她发间那支翠玉钗上，惊讶道：“小主公，你素来不喜佩戴饰物，这回怎么戴了个钗？”
“好看吗？”刘禅朝他眨眨眼。
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黑发似墨，那只钗贴着发髻，绿意盎然，映得她面容温婉如水，颇是动人。
赵云老实点了点头。
“阿叙送的。”刘禅弯唇一笑，又道，“先前张三叔过世……”
话音一顿，她的笑意凝在脸上：“子龙，你还不知道罢，张老将军……月前过世了。”
她声音渐渐低下来，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赵云闻言，抚了抚她微微颤抖的肩，安慰道：“生老病死，也是不可避免的，阿斗，不要太过伤心了。”
刘禅轻轻摇头，自嘲一笑：“若不是我五年前自作主张，非要去东吴……张苞哥哥也就不会……张三叔，他更不会一病不起……一切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说着，她的眼眶已经不自觉泛起红。
赵云听得心疼，大力将她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肩背道：“这不怪你！你别自责！是我们当年没保护好你！”
刘禅缓缓挣开赵云的怀抱，抬眸望着遥远的北方，眼里已泛泪光，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为张苞哥哥报仇，伐魏除司马懿，我永不会忘记。”
“我一路助你，绝不退缩。”赵云回应道，又揉着她的脑袋道，“好了，别想这些了，主公在里头等着我们呢。”
说罢，伸出一手握住她的手掌便往王宫内走去。
刘禅没有抗拒，任由他牵着，一前一后进了宫门。
远处黄叙望着这一幕，也只是深深一叹，而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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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未料到，赵云会同刘禅一起来，此刻见了二人握在一处的手掌，目光微闪，似有些讶然，又很快消失。他慈祥的目光落向刘禅，发觉她今日总算没穿那身碍眼的白裙，头上也没有那朵扎眼的白花，而是穿着一袭翠衫，头上别了支碧玉钗，看上去清新灵动。他心情立时好了许多。
刘备抚抚胡须，赞赏的点点头，袖袍耸动，虚抬了一手，便让两人起身：“不必多礼。”
“父王，儿臣前来仍是想请命回东阳。”刘禅也懒得同刘备兜圈子，直视上方，开门见山的便说道。
刘备不言，倚卧龙榻上，偏头看了看赵云道：“子龙，你认为如何？”
赵云忙回道：“禀主公，子龙这次回来便是想请小主公回去的。”
“哦？东阳出了什么事？”刘备讶然道。
赵云自然一五一十的将东阳之事，尽数说出，又添油加醋的讲了陆逊是如何凶猛的攻城，还说吴军势如破竹，东阳岌岌可危，若取东阳，便可一路南上直捣蜀中这种话。总之，怎么惨怎么来。
刘禅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心道子龙深藏不露啊，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刘备好歹也在这个位子坐了这么多年，如何看不穿赵云的心思，略一沉吟，他便顺水推舟问道：“那依子龙看，我军该如何是好？”
赵云闻言，自然说起上一回刘禅是如何重伤陆伯言，擒了吴军多少人，对吴军造成多大打击之类的话，接着则重点渲染军中将士怎么想念刘禅，对刘禅的佩服之情。最后，则毫不吝啬的夸赞刘禅聪明绝顶，机智过人。
“原来阿斗在军中如此受欢迎，看来朕真的错怪她了。”刘备若有所思的感慨，“阿斗小小年纪，能让将士们心服口服，也算不易。”
赵云一拱手，却笑着道：“这一切都是主公教导有方。”
刘备含笑：“子龙口才了得，倒是朕大材小用，只让你做个武将，却是委屈了你。”又朝刘禅一挥袖，“罢了，子龙既肯如此替你说话，朕便允了，近日你可自行上路。”
刘禅全没料到会如此容易，当即怔怔站着，茫然不知所措。
还是赵云轻推她一把，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多谢父王。”
刘备笑得慈祥，摆摆手:“阿斗若无事，便退下罢。”
“儿臣告退。”刘禅拱拱手，见刘备点头，也就负手往外走。
直只出了蜀王宫，她仍觉得云里雾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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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刘禅走远，刘备才坐起身，朝赵云挥挥手：“子龙，你近前来，朕有事问你。”
赵云依言上前几步，便听刘备苍老的嗓音传来：“子龙年纪不小了罢？”
赵云答道：“二十有五了。”
他悄然看一眼刘备，却见这位老帝王满面慈祥，含笑看他。
“子龙仍未娶亲生子？”刘备又问。
“不曾。”赵云低头答道。
“这是为何？”
“末将……尚想为大蜀多效力几年。”赵云犹疑答道。
“子龙忠心耿耿，朕心甚慰，不过，子龙朕想给你指一桩婚事，不知你可愿意。”刘备抚着长须，笑意直达眼底。
“末将……”赵云正思索着用什么话来推辞掉，便听刘备悠悠吐出几个字。
“朕的女儿，阿斗。”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赵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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