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风云际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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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带了一丝微凉，怀里的人早已不胜酒力沉沉睡去，呼吸清浅。尹笑尘揽着楚云秀坐在回廊上，低头看她安静的睡颜，束发的木钗不知何时掉落，墨发如流云锦缎散落，遮住半张容颜。
一阵极轻的脚步身响起，一人踏月而来，姿容俊美，气朗神隽，清风流月不及他三分慵懒恣意。“美人在怀，品酒赏月，你倒是有兴致。”那声音分明是感叹，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揶揄轻笑。
尹笑尘微微皱眉，见楚云秀依然睡得沉静，没有被外界的干扰影响，方才抬头看着来人淡淡道：“谢暮之竟然愿意放你走。”商梓邑装作惊讶不解的模样，无辜道：“我是去是留，与他有什么关系。”
尹笑尘看着他坦然的模样，半晌才徐徐道：“你这样，迟早是要后悔的。”“不。”商梓邑十分笃定地摇摇头，笑意浮在眼底宛如一丝流云：“我从不后悔。倒是你，决定好了么？”尹笑尘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沉稳。
“唉，我说你早随我去恶人谷不就好了吗。”商梓邑摇头轻叹，似在惋惜：“这一回是生是死全凭你自己，我无法相助，你也许无法活着回来……”“我知道。”他的双眸似比黑夜更加深沉，一字一句缓缓道：“可这件事，必须有人来了结。”
一瞬的寂静，只余风穿过叶间的沙沙声。“那你呢？”尹笑尘反问：“此事了结后，你还要留在恶人谷吗？”“谁知道呢。”商梓邑自嘲一笑：“天地之大，哪里又不能去？”只怪命运作弄，若非三年前徒生的变故，他们如今可能正各自逍遥，前路光明坦荡，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每走一步都似如履薄冰，更无处可归。
尹笑尘皱了皱眉，商梓邑素来有自己的想法，并非他能左右，即使心下担忧，也不再多谈，便转而问道：“竹苓那边怎么说？”商梓邑一掀衣摆，坐在尹笑尘旁侧，“她说运去天策府的药材中，有几味安神镇静的药材，长久用之会让人身体乏力，行动迟缓。而且，每次来取药的都是那个人。”
“给逝水的？”尹笑尘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叶逝水，因为能让高回雪那样紧张甚至亲自来取药的，只有叶逝水了。商梓邑点点头，“当年逝水的症状太过于奇怪，当时情况突发紧急，我未来得及细看，但现在想来那似乎并不是毒，倒是有几分像……蛊。”
蛊？尹笑尘一怔，叶逝水虽然平时表现得没心没肺的，年岁又小，但是他的警觉性却远远高出常人，江湖武林中能胜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能无声无息给他下蛊的人，除了身边亲近之人以外，根本不可能有别人。唯一擅蛊的曲松音，早在他们去昆仑之前便失踪了，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五毒教远离中原，当年教令命五毒弟子不得涉足中原战事，曲松音也不过是冽羽机缘巧合带回来的，在此之前留在天策府的五毒弟子有几人……？”尹笑尘顿了顿：“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或许与松音失踪有联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商梓邑点点头，神色冷凝：“苗疆之蛊虽诡异难解，但万花谷乃集中原医术大成之地，若我师妹在，或许能替我们解开一二。这些年我曾传书给冽羽，他几番行走南疆，定有所收获。”
“只怕困难。”尹笑尘摇摇头：“他如今保持中立，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亦不知他是敌是友。”
商梓邑无奈轻叹一声：“那便只好想法子让我那小师妹进天策府一探究竟了，到时怕是免不了要借楚姑娘几分薄面。”他目光落在沉睡的楚云秀身上，“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明日会由竹苓照看她的，你大可放心。”
尹笑尘静默不语，手臂稍一用力将楚云秀抱起。“你不等这小姑娘醒了之后跟她告别么？”商梓邑揶揄道，看着尹笑尘挺拔修长的身影渐渐没入黑夜中，只传来一句淡淡的：“不必了。”
尹笑尘将楚云秀放在榻上，悉心盖好薄被，伫立在床榻边看着她的睡颜。冷清的月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浅光，融融似雪。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幽暗，深沉，比这夜色还要薄凉上几分。
他此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也许她知晓后会失望，会悔恨，他或许会无法避免地给她带来伤害，教她难过，让她痛恨。可是一生曾有这样一个人，救过他，袒护他，记住他，这便够了。
“抱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消失在寂寂的黑暗中。
…………
清晨楚云秀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刺目的光线让她的眼睛难受了好一会儿，生平第一次宿醉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她起身下床，被子的一角滑落到床下也无暇顾及。揉了揉额角，快速扫了一眼四周，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过夜的痕迹，她略微舒了一口气。
打开门的一瞬间楚云秀怔了怔，站在门外的不是尹笑尘，也不是掌柜小厮，而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姑娘。
只是一袭简单的紫衣，勾勒出苗条纤细的腰身，乌发如墨，似无论站在哪儿，都是一副极美极静的山水，又如墨色青花，仿佛从古卷长画中走出来的温婉丽人，气质清雅。
“楚姑娘。”美人开口，音色十分柔和，“我乃万花谷弟子竹苓，受人所托，陪姑娘一同前往天策府。”
楚云秀有些犹疑不定地打量着她，问道：“尹笑尘呢？”“尹公子？”竹苓道：“他昨夜便离开了。”
楚云秀一愣，昨夜？难道他是故意灌醉她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告而别，她压下心中的莫名的失落感，望向竹苓急道：“是他托你与我同去天策府么？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竹苓轻轻摇了摇头：“我与尹公子并非熟识，所以他并未留话与姑娘。不过……”她摊开手，一截通体碧绿的玉管递至楚云秀手边，“这是他留给你的。”楚云秀接过细细查看，问道：“那，你又是受谁人之托？”
“尹公子的旧时好友，亦是我同门师兄商梓邑。早年曾蒙师兄相助解惑，今此特来还这份恩情。”竹苓道：“姑娘且放心，如今洛阳战乱潼关失守，尹公子身份特殊，约莫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才将你交付于我吧，商队成员混杂，带你平安进入洛阳城便不算什么难事。”
“商队？”楚云秀诧异，如今竟然还有商队能进洛阳城？“没错。”竹苓淡笑着点点头：“与我同行的商队尚有些门路，虽打着行商的名号，但运的却是药材，现已不早了，姑娘快些随我出发吧。”
“哦，好的！”楚云秀点点头，回房简单收拾了一番，拿出玉管指尖稍一用力，便从中掉落一卷薄纸，映入眼帘的是尹笑尘熟悉的字体。楚云秀沉默半晌，才将玉管重新收好。这个突然出现的万花女子不知是敌是友，亦不知她话中有几分的真假。思虑再三，将匕首藏入袖中，便着竹苓下楼。
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中，这个万花谷的女弟子竟然能畅通无阻携带药材进入洛阳城，着实让她有些惊诧。何况商梓邑与她素不相识，那么尹笑尘又怎会……
一时思绪紊乱，待走到大堂才察觉到一直以来的怪异感从何来而。太静了，昨日高朋满座热闹喧嚣的风月楼，竟然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死寂沉沉。“这……？”楚云秀惊愕地看着空荡的大堂，那些精致的屏风玉器花草消失的干干净净。
昨夜的种种，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南柯一梦，梦醒一切便从未存在。竹苓看出了她的困惑，解释道：“风掌柜昨日接了一桩大买卖，连夜离开南下了，他若不在，这风月楼便不存在。”
“那他收留的那些流民孩子呢……？”竹苓略微诧异地抬眸，似乎在讶异她竟然知道这些秘密，又或是在猜猜她到底知道多少。“应当是安排妥当了，只是外人都不知道他藏匿的地点在哪罢了。”竹苓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认真：“这里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知道了。”楚云秀点点头，但是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却依然没有散去，一时间也没有头绪，难道有什么是被她忽略的事情？
她有预感，竹苓的出现，那个传闻中的商梓邑，风不栖离开，一切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其间或许有她不知道的关联存在。楚云秀咬了咬唇，脑海中惊闪过昨日他曾说的话，似有若无若无的慨叹和遗憾。尹笑尘，你到底想做什么？
客栈外停了一列商队，好几个穿着统一商服的男人正在装货，领头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见到竹苓出来，便朝这边微微颔首示意。
“姑娘随我来。”竹苓拉过楚云秀的手，走到队列最前端的马车前，“你与我乘这一辆马车，此地距天策府并未有多少路程了，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多谢。”楚云秀诚恳道，不管她受何人所托，是否对她别有用意，但此时她能感受到这个万花女子的温柔善意。“不必。”竹苓浅笑，“对了，还未问过姑娘，要去天策府寻何人？商队老板人脉甚广，也许我能帮上一二。”
“真的吗？”楚云秀忽地惊喜道：“我来寻我师姐，她叫高回雪！剑术精湛，深得我师父真传！”“哦？是她？”竹苓温柔浅笑，眸底却飞快掠过一丝暗光，她不动声色道：“只是，我知晓的那人，却是个十分擅医术的女子，我也从未听闻过她用双兵，也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一定是她！”楚云秀激动地抓住竹苓的手，“我师姐天赋极高，医术也是十分好的！你知道她？她在哪，过的好不好？”竹苓安抚地拍拍楚云秀的手，笑道：“楚姑娘别急，是不是同一个人，待到了洛阳城便知晓了。”
“你先上马车坐会儿，我去后方检查一下，马上就能出发了。”竹苓叮嘱道，见楚云秀并未起疑，欣喜地上了马车，反身走向车队后方。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带着特殊淡香的信笺，一只白鸽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她的肩上。沉吟几许，寻了笔墨飞快写下二三字，她将信笺缠好，手臂稍一用力。“去吧。”白鸽腾飞而起，很快便消失不见。
竹苓确认信鸽飞远后，这才对身旁的人淡淡道：“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风云际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