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一：杜冰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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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秋。
“姚冉，通知开会，六点之前必须回公司，不到的一个人交200块。”杜冰扔下一摞重重的文件走进办公室。
今天的她好像走得有些慢，昏暗的走廊里，我听到她微微的叹息。夕阳中，本是昂贵的连衣裙凌乱的褶皱在一起，微微弓起的脊背显得很累很疲惫。
“小冉，几点的城际，我去南站接你。”□□的对话框是裴宇宁闪烁的头像，我每次都特别迅速的点开，生怕错过了重要的信息。
“呜呜呜呜……我觉得我今天可能过不去了，我们领导要开会。”我略带撒娇的迅速敲下一行字，时不时的回头看下杜冰的办公室。
“又？”流汗的表情。
“嗯，又！最近超级崩溃，有好多小的广告公司去给我们的客户报价，我感觉杜冰要疯了。不说了，我要去打电话了。晚上聊。”
那天在会上，杜冰第一次彪了脏字，也是那时，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业务拓展部和销售部两个部门除了字面的分别，并无差距，而销售部门的老大JOE抢走了我们部门经营了一年多的客户，大客户。
方菁说，杜冰为了这个客户牺牲了很多，包括美/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不会。或许是因为她太骄傲了吧，骄傲到让我觉得她能摆平所有的事。
当然，我的结论很快得到了证实。杜冰超乎奇迹的完成了当月的任务，并且超出了指标的百分之二十。原因是，她抢走了JOE的汽车客户。为此，两个人在办公区大吵了一架，我再一次见识了杜冰的强大，强大到JOE已经面红耳赤了 ，她依旧面无表情。
“生气是最无能的，我只是用他教会我的方式回敬他罢了。我的原则从来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天开会的时候我坐在距离杜冰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她讲这句话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与往常一般。
杜冰之于我是遥远的，对于她而言，我只是个助理，对于我而言，除了服从之外，我不会跟她有其他交流。
…… ……
2011年秋
“你要是想滚蛋你就早点打包行李，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你看你这个报表错的多离谱吧。100万和1000万是一个数啊？！余下的900万，你给啊！这么点事儿都干不明白是吧。”
杜冰的办公室，总是阴冷冷的，她不喜欢装饰，也从来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总是很快，快到让我反应不过来，快到让我觉得，像是一把刀，每一句都那么疼。
“对不起领导，我……我最近情绪不太好。”
“我情绪还不好呢，我跟谁说去！情绪不好是理由啊？！”
无声无息的，空气中，只剩下我和杜冰僵持的分分秒秒。我要怎么说，说我失恋，说我难过的快死了，说我病了很久，我要说什么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怜。可事实是，我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我跟你说，你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就要死不活的！我这儿不收废人！”
冷漠，我在杜冰的脸上只读到了这些。这些在我看来，是我的全部，在她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的笑话。我很想问她，要怎么做才能像她一样，永远都不会伤心，永远都那么冷血。
“领导，我……”
“我要是他我也不要你！”那一刻，我听到了心脏轰然崩塌的声响，不是疼，就是感觉被人挖空了。
“看什么看！你有时间瞪我，就把眼光放亮一点。你能看错数就能看错人，这个比看人简单多了。”杜冰拿着她手里的报表使劲儿的摇着，我只感到眼前一阵苍白。那本报表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它赤/裸/裸的嘲笑着我的无知。
“别看了，我今天晚上就要！别说弄不出来，我可没空跟你在这儿干耗。你做不完，就赶快给我转业务部去。别天天在这儿没心没肺的不用担心考核。”
是的，我又做错了，或许我真的是有眼无珠，所以我注定守不住爱情，也守不住工作。
那一年，只有方菁在我身边，照顾我，帮助我，让看似可笑又可悲的我慢慢的走出阴影。而杜冰成了魔鬼，她开始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一遍遍的提醒着我，我的失败，我的懦弱。
…… ……
2012年秋。
“来来来，杜总喝一杯，我从前就听说杜总是好酒量。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部门的业务经理姚冉。”杜冰客气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分明看到她额头拧出的皱纹，可她却没坑一声，还是保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微笑。
“哟，姚经理，初次见，多多关照，来来来，喝一杯，杜总的人，酒量肯定不会差。”绿环的老总张军就是地地道道的社会人，毫无企业者的形象。如果不是杜冰生拉硬拽的要撬意美的客户，也不至于跟这种人同桌吃饭。
“姚冉就算了，她酒量不行。张总，我跟您说，这个单子您只能给我，这是你答应我的。”杜冰喝了酒，脸颊微红，这一笑，真是媚态万千，张军竟愣了神。
“必须必须，明天，明天就签。”
“明天？明天你变卦了怎么办！”杜冰抬手正要给张军倒酒，我便起身接过了酒瓶。杜冰心领神会的坐下来，我看到她有点微微摇晃的身体，还有神色中隐晦的谢意。这在杜冰身上是少见的，又或者说是难得一见。
“张总，来我敬您一杯。我可是从来不喝酒的人，今天高兴，我替我们领导谢谢您信任我们MZ。”
“好好好！”张军的酒一饮而尽，我也没保留。喝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酒的度数竟然这么高，辣的胃里一阵烧痛。
“我们姚冉真的是从来滴酒不沾的。”
“我这酒可不是白喝的张总，您贵人事忙，我们今天也高兴，隔日不如撞日，我可带着合同来的。”我话出口，竟对上杜冰眼角的神态，有点意外，又像是高兴。
“带，合同来的？你们这两个小姐妹，不简单啊！行行行，我看看这个合同。”
“诶，先别忙看合同！张总，您这金额还没确定呢。之前咱们商量的可是五百万，您这，可不能反悔！”杜冰又起身给张军倒酒，他眉眼挑挑，有点尴尬。
“杜总啊，我是很有诚意做的。五百万的确是太大的额度，你知道的，我们之前和意美谈的时候也没这么高的金额。我们的预想是先做一百万看下效果。现在你给我翻五倍，我也是要和下面人交代的。”
“您看您，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听您的，您说多少吧！我绝对不反驳，我相信，张总是聪明人，看到效果后，一定会再追加的！”杜冰答应的倒是爽快，我在心底暗暗盘算。
“杜总也是爽快人！两百万，我先拿出两百万看市场效果，如果效果好，我们再谈！”
“没问题！谢谢张总！来来来，我敬您！”杜冰一手端酒杯，一手推我的腿，我知道，她让我赶紧出去处理合同的问题。
我缓缓的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合同，递给张军，轻言道，“张总，您看看合同先。”
“嚯，杜总，你们的效率真是刮目相看，这就拿出合同来了。五百万变两百万都有得看……”
这顿饭好像吃了很久，吃到后来只剩下我和杜冰，她站在洗手间里吐到走不动路。那一刻我才明白，强大的人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你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而杜冰绝非浪得虚名。
“今天你是怎么拿出合同的？”杜冰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迷迷糊糊的问我。
“我做了十份，每次间隔五十万！”我从背包里拿出其他的九份……
夜色中，我看到杜冰的笑，会心的，像是得偿所愿后的释然。
…… ……
2013年秋。
“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杜冰将一叠合同扔在我身上，我站在她办公室，不发一言。
此情此景真是相似至极，两年前，我就站在同样的位置，被杜冰狠狠骂了一顿之后，失去了助理的位置。今天，我又会失去什么？
“无话可说，是吧？！”杜冰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前，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有种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感觉。
“是！我无话可说！”我不想解释，因为时至今日无论我解释什么，都无法更改我丢单的事实。
比起杜冰的批评和指责，我更恨自己的掉以轻心。明明SC装饰的企划总监已经答应了我的合作方案，并且马上要签合同了。两天，也只有两天的时间，我稍稍的处理了些别的项目，意美就已经拿到了广告的预付款。我能作何感想。
“无话可说是吧，你必须得给我说！”杜冰抬胳膊打电话，杀死人的语气讲，“张希，通知开会！五点半！必须都回来，不回来的就永远消失！”
“你让我说点什么！我还在这儿给你费死劲儿的准备升职资料，现在倒好！”杜冰负气的把我的升职资料扔在桌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我尊重公司所有的规定，这个问题我自己负责！”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知不知道我费多大劲儿才申请到副总监的名额。你死不要紧，你不要总拉上我。出去！”
我记得那天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杜冰深深的叹息。她不是该生气么，为什么我感觉失望更多。当天的会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她逼着我在全部门同事的面前分析哪里出现了纰漏。我也终于明白，人正视失去的唯一途径就是解剖自己，而你解剖的越深、越痛，你越清醒。
用杜冰的话讲，对于一个失败者，面子是最廉价的东西，因为你已经失去了所有丢脸的机会与可能。
对于她，我总是有种很复杂的心情。那么挤兑我，逼迫我，压榨我的人，我却始终恨不起来。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却越来越感觉到她的孤独。
2014年秋。
我、邹莘、杜冰三人吃饭，两个人的关系莫名其妙的融洽了许多。虽然最近我的确缺席了很多的聚餐，可是总觉得，有些奇妙的信号在两个人之间。
“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事？比如……外科医生。”我笑着问。
杜冰脸一红，死命的白了我一眼。
“我给你讲，秦医生真的特别好，我介绍的，有保障。”自那次不欢而散的饭后，邹莘倒是和我们走的近了不少。怪的是，我们不再尔虞我诈的谈论工作，倒是生活有了莫名的交集。逛街、看电影，吃饭，运动，我竟开始不习惯。
“你说，你一个编外人士，老混在我们MZ干嘛，要不你干脆来跟我干，我给你讲，条件随你开！”杜冰抿了一口杯里的拿铁，邹莘肆无忌惮的笑。
“你就说你不好意思就完了，我听秦医生说了，你特别害羞！”邹莘极尽挖苦的讲，还冲着我问，“姚冉，你说，你信吗？杜冰，杜冰能害羞！”
我没搭话，可是觉得杜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好笑。
“诶诶诶，我怎么就不能害羞！你没问问他，他说了什么，我害羞！他吃饭时候跟我分析人体构造，跟我说，在医生面前所有的人都是赤/裸的，所以我不必考虑我穿什么跟他约会！”杜冰话毕，只剩下我和邹莘的笑声。
那天我送杜冰回家，她很开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少见到杜冰发脾气，她遇到棘手的问题也开始跟我商量，我们之间从上下级变成了战友。
“我结婚，你给我来当伴娘吧。”杜冰默默的看着窗外。
“啊？你确定你要在我之前结吗？”
“当然，我准备明年夏天就结婚，你别跟我说，你打算现在就结。”杜冰笑。
“那倒不是，我还没跟我爸妈说呢。”
“那不得了。所以我肯定比你快，你必须给我当完伴娘再结婚啊。”
“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快？”我试探的问。
“是挺快，不过，我不想等了。就像我说的，结婚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杜冰的笑映在车窗上，模糊的轮廓中有点怅然。
“姚冉，这些年，你恨不恨我？”杜冰问，我从她的语气中竟听出了悲凉。
“某个特定的时候讨厌过，但不是恨。”我坦白的回答。
“你知道么，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我可怜你，我也痛恨我自己，所以我努力的鞭策你，逼迫你，除了看到你的潜质之外，我也希望你能……”杜冰停下来，好像在思索用词，我却只回了一句，“不用说了，我都懂。”
杜冰是这样的人，她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走进我的生活，然后一直扮演着像是领导、像是敌人、像是朋友，又像是亲人的角色。
杜冰说，我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很想告诉她，我很庆幸，我是。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番外一：杜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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