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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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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你这样跳舞,是要付出代价的。”
“尽然用这样的舞蹈来愚弄我们。”
“ 贱民,你根本没有资格作为舞者。”
“让她尝尝赤炼焰的滋味。”
伴随着黑暗里丝丝作响的话语,暗红色的火焰越窜越高,在话语停止的刹那将黑夜烧成白昼,那光芒那灼热紧紧地附蛆我的手上。
“不,不要啊!”
我惊醒。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很快就被蒸发殆尽。
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在营房坍塌前的一瞬,被人从火海中被人拉出后进了这间地牢。我已经融进了这片黑暗里,并在其中渐渐腐烂。伤口化了脓,发出腐臭,迷迷糊糊的睡去,在半梦半醒间重复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目光不由移到左手手背,借着从门缝透过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上面那道疤痕。只是比肤色略深的细长褐线。其实皮肤下的骨骼肌肉已经彻底被损坏,别说是跳舞,就是无意中的碰触,都会让人痛彻心扉。不少人受不住那种酷刑当场身亡,更多的因为身心破碎不堪忍受羞辱而自尽的,而那些带有伤痛活下来的,是否就能得到幸福呢?
幸福,离我很远呢,我看不到。
身体开始慢慢冷却。
不再有痛,没有回忆,也没有将来,任凭麻木蚕食我。我漂浮在虚无之上,逐渐下沉,终将沉没,成为它的一部分。这次我将在这冰冷的麻木里睡去,并且不再有梦 .牢门开了,一只萤火虫不知从那里飞了进来,颤动着微弱的光芒停在半空中,在这光芒里出现了——揉得皱巴巴的面孔,是老爹!我是死了,还是疯了?难道我在这世上尚还有牵挂,而且竟然是老爹!那张脸真的凑了过来,借着手里的灯光,上下打量了我眼:“喂,很痛吧,痛的话,那就是还活着。不错。”他用脚踢我。这是防伪标志,正版无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个子老头从怀中揣出一包东西,我一时不能思想。
“还记得怎么用吗?你这臭小子,真会惹麻烦的。”说着,他把那包东西抛了过来,那只手仿佛因为一下子没了东西可拿而变的多余不知放在哪里好,最后重重地落在我头上,粗暴地摩擦着我地头皮。一股很温暖很温暖的东西从这只巨大粗糙的魔爪里涌进身体。我咧开嘴,拼命地笑。“把雪莲粉这么贵重的药材用在一个死囚犯身上,老爹,这次你要亏血本了。”
头上的手凝住不动了。老爹,你想说什么?可是,你又能说什么呢?
“老爹,你很厉害,连关死囚的地牢你都能进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
“ 三天后你有一场格斗赛。”他顿了一下看看我。我很清楚那场格斗赛的意义——两个死刑犯拼死去争夺活下来的机会,唯一一个。这会是场养眼的比赛,到时利格达斯所有的人会来看的“好好养伤吧,如果死了,谁替我赚钱?”
“手下的格斗士做出这样的事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再被人知道你……”
“我得走了。”老头子说着, “ 还有”
“恩?”
“雪莲粉很贵的,加上贿赂狱卒的钱,都会直接从你的佣金里扣的。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饭。你呀,还有许多东西没还清呢。”
回忆的闸门一下子被冲开,许多许多的影像随之涌进。我寻找寻找,在这洪流中寻找一个庞大的身躯。
你在哪里?
知道吗,我很想你。
三天后。
过道很长,比想象中的长,看守走在前面领路,他提着那盏灯的灯光微乎其微,只是勉勉强强笼住他自己那具矮胖的身躯 .我一路行走在发了霉的黑暗里,脚步声刚响起就立即被两旁死沉沉的牢房吞噬。空气渐渐变的干燥起来,能感觉它缓缓地流动,夹杂着一股几乎快要忘却掉的味道——那是阳光的味道。又前行了一段路,到了走道的尽头。淡淡的光洒在向上的石阶上。拾阶而上,穿透光柱里飞扬的尘。
这就是地面的空气吗?好呛人。
仍然是在监牢里,只是从地底走到地面。没有窗,照亮石阶的光是从门缝溢进来。看守放下灯费力拉开门栓。吱呀一声,那扇生铁铸成的大门打开。阳光汹涌而至,黑暗被击得粉碎。下意识地向前跨出去,听到铁门即刻在身后合起的声音。
阳光刺目,世界一片雪亮,就连砂石泛出金属般晃眼的光泽。
我在哪里?
一块圆形空地上,四周被高十米左右的尖头铁栅栏围住,除了刚才那扇门还有其他四五出口,一样用生铁铸成只是没那么大,此时只是紧紧的合上而已,铁栅栏后面是石块堆砌成的逐阶递升的观众席。现在那里已坐满了人,各色各样的人,有贵族,有平民,也有贫民,却怀着同样饥渴的心情期盼着下面这块圆形空地上将要发生的一切。——这里是格斗场。我终于明白那扇平时从来不开启的门是通向那里 .走到场中央,没有盔甲,没有武器,置身于一片眩目中。嗡嗡作响的人声从四处汇集合成一种快乐的调子。突然,身后的那扇铁门再一次开启,人声随之鼎沸,人的心已经沸腾,成了渴望饮血的饿鬼。我转身,看到了我的对手。和我一样的破衣烂衫一样的手无寸铁 .那是头野兽,地狱之门在他身后合上。
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并不特别强壮的身体里散射出强烈的生命力,这会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所有声音都静下去。等待着我们互相撕咬。
我听到他粗砺的喘息声,像风穿过岩石的缝隙时的响声。他不想死。我也是。
我突然抬起头,对着天空叫到“伊法利雅,我们来玩其他游戏吧?”
全场哗然,这是公然的挑衅,侮辱了所有的人。
“我是不会和他角斗的。”我指着那家伙说道。
“那你想怎样?”伊法利雅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众人安静下来。
“和你的禁卫队队长比试,如果我赢的话,给我自由。”
“可伊接受。”
“等等,为公平期间,我受伤了,所伊我要人帮我,睡我选他。”我指向野兽,他似乎是受惊,扑向我,一把掐住我的喉咙。
我怔住不能动弹。他的脸,尽管满是污垢,因仇恨扭曲,但那个鲜红的“乱”字……他不是逃出去了吗?又被抓回来。他难道不认识我了吗?那个晚上。……
隐隐听见伊法利雅的声音“成交。”
于是有人将我们分开。
一片诅咒声中,又回到原先的那间牢房。门锁上的时候才发觉和那头野兽关在了一起。
“喂,为什么把我和他关在一起!”我隔着门咆哮道。
“废话,明天你们两个还要一起死呢。”这是额外又要在门外多值了一夜班的看守的回答。
“混蛋!”我骂道。一回头,看见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仅距我五六寸的地方望着我,发出幽幽寒光。我缄口,找了个离他远远的角落坐下来。
那家伙先是站着,直到最后体力不支才缩到和我相对180度的角落坐下。
别扭的家伙。明天要和这种人并肩作战能有多少胜算?
“明天角斗的时候,我先上,不要你插手,除非我死了。”他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什么?”
“我一向是一个人作战的。”
刷的一下胸中按捺已久的怒火窜地高高的。我跳到他跟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脑裂啊!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够对付的了德克尔——禁卫队队长,如果一个人能打赢,我何必要和你联手。说什么你一向是一个人的。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在这里。刚才还差点被你掐死。你一向是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他厌倦地推开我的手。
“虽然没能成功,但至少分散了禁卫队的兵力……你的手为什么那么烫?”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他闪开,我一老拳把他挥倒迅速压上去用膝盖抵住不让他翻身,不理他如何挣扎怒吼一把撕开他的衣服。背上拳头大小的灼伤赫然醒目。是琉璃球。幸好只是擦伤。这家伙居然给他躲过去了。伤口不算太深,却已经发臭了,粘连在衣服上结成痂,被我硬扯掉衣服后,从里面流出浓黑腐臭的液体。
“没别的办法了,你忍一忍。”我用力按住他,右手狠很插进伤处,挖出一块块腐肉。压在下面的家伙现在反而安静了,不在挣扎,以为他昏厥过去,仔细看才发觉他还清醒着,那张脸上青筋暴凸,冷汗淋漓,分明成了厉鬼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很乖吗。”我笑着用血淋林的手轻拍他的脸。
他无力再作任何反抗。于是,我稍稍松开他,从怀里掏出药包,将剩下的药粉尽数撒在伤口上。药粉几乎立刻被吸收了,不一会血也凝住了。到底是雪莲粉。我从他身上翻下来,坐回原处。
那家伙喘息着抬起头,找到扔在一边的破衣服要往身上盖。
“你最好别马上穿,伤口会……”
“别来管我,你以为你是谁,连你也想决定我的生死吗?谁也不能!”
我冲上去夺过他手里的衣服,一脚踩在脚底,蹲下身,就在他面前,用那块破布擦去右手上的血渍,然后将它撕成一条条的碎布。他瞪着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杀人的光。我迎上这目光,不做退让。
那一刻,我看到了自己。
“你和我,是一样的任性。”我听到自己在说。
他惊愕,手足无措的样子。而我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了,默默蜷缩回墙角,把头埋进膝盖。低头的那一瞬,眼角的余光扫到身旁………… 我见到大酒瓶,他与我并肩坐在一起,朝我笑着。
“我好累。”我对他说。
“借给你靠靠,我的肩膀很宽诶。”
“谢谢。大酒瓶?”
“什么?”
“以前从没有对你说过这两个字吧。”
“傻瓜。”
借着 门外看守的巡逻灯从门洞映进来的光线,我满意的审视着自己的作品。作品警醒,睁开眼睛,“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我贼笑。
作品有所察觉,伸手去摸后脑勺,摸到用碎布条扎起的高高的光溜溜的马尾。“你干什么?!”
“你睡的很熟,做了个好梦吧。精神不错,伤口都愈合了吗?”
“你……”
“很精神咧!我也一样。” 我把我脑袋上的马尾指给他看。
这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时候到了。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漂漂亮亮地干一场!伙计。”我重重拍他的肩膀。
“我叫法斯特。” 他淡淡地纠正道。
不知为什么,有关那个晚上的记忆又一次恍若重现。
真的发生过什么吗?我不确定。
正在发呆时,门已打开。他先走了出去,我快步跟上。不料被拦住。
“你先待着?”看守挡在前面。
“伊法利雅答应过我……”
“对不起,伊法利雅改主意了 .”
只是看着 ,眼睁睁看着那家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