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蛮荒之地的神 ...

  •   利格达斯,在古哈撒语中的意思就是废弃之城。不知道它曾经有过怎样的繁华盛世,不知道在那遥远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和流沙埋没了一切。利格达斯,荒漠之上的石头之城,被遗忘在世界尽头的荒蛮之地,那里,是我的故乡。每当黄昏日落,每当漫天风沙飞起,每当冷月悬空,心就会被什么东西冲撞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就是快乐。

      一

      命运是什么?

      是出生时就烙在身上的印记。

      一切都决定好了。生与死,恨与悲哀,欲望与爱,还有梦想……

      真的都决定吗?

      从小我只有一个梦想,唯一一个。成为舞者。可现在……

      “布鲁法,你又在发什么傻?”老爹的老拳比他的怒吼先到达我的脑壳,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巨痛激励我奋力奔跑赶上行进队伍。

      “又挨K了。”大酒瓶看到我赶上来一副熟知天命的德行。

      “少废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还有十几圈要跑,到时候趴下的人又是你。”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每天训练训练,还是训练。体力训练,格斗技巧训练,实战演习,从凌晨到午夜,日复一日,在这,死亡是唯一可以例外的理由。这就是一个预备格斗士的生活。

      生来即是舞者,为舞乐而存在。我一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曾是莫达贫民窟的期望与骄傲,在利格达斯作为贫民如果要攀登荣耀顶峰只有两条途径,成为舞者或是格斗士。将成为新一任的星之舞者,得到这个城市统治者伊法利雅大人的宠幸为莫达带来荣耀和繁荣。所有的人连同我自己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直到那天……

      \"放弃吧,你是成不了舞者的。“这是伊法利雅对我下的判决,是死刑。无情的判决一字一字落进我的命运里。一切成了定局。作为舞者的布露法从此消失。

      因为我,莫达比伊前更加衰败。我离开那,被所有人遗弃的布露法那时只有一个疑问。“ 如果梦想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为什么自己命运的归宿却只能与梦想错位?为什么?”

      “布鲁法!”老爹已化身成喷发着的火山,浑身冒烟。

      我在金星乱闪的世界里竭力躲闪“死人了,老爹,你最优秀的徒弟快被你打死了!”

      对老爹,我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呢?

      不是他,我已经死了。在利格达斯不容许无用的东西存在,人也一样。那天就在卫兵要把奄奄一息的我清理掉时,“等一下,这个孩子是块做格斗士的好料,以伊法利雅大人的名义起誓,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格斗士。”利格达斯最有威望的格斗培训师这样说道。就这样我改名为布鲁法,成为老爹的徒弟,第一个女格斗士。

      老爹是我命运之门的钥匙,是他转动了我不想转动的命运之轮。对你是该感激还是憎恶?

      “还不快跟上去!”

      “嘻嘻,老头子再发火连眉毛都会烧光的,好荒凉的脸!(因为已经没有头发了)”

      我笑着跑开了。我要笑,笑着面对,笑着生存下来,再也没有什么让我痛心了。

      “你还是再多睡一会吧”我反手抄刀柄敲在那个已经找不到北的家伙头上,他果真很听话的倒下了。转眼间,对方旋风组中的七人已经倒下六个。“最后一个留给我”大酒瓶急道,挡在那个不知死活朝我冲过来的人前面。那人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上铜墙铁壁,被高高反弹出去,呼啸着越过围在格斗场外围高达十米左右的尖头铁栅栏,落到栅栏后面是石块堆砌成的逐阶递升的观众席上。幸好只是普通的格斗,没什么观众,否则就要死伤无数。

      红方出局。裁判举旗示意。

      “这次用了多久?”我问大酒瓶。

      他看了看场外的大沙漏“一寸\"”全交给我的话就不会那么慢,搭档。“

      “为什么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想和我打。”他抱怨。

      “因为不想死的太惨,你的对手没有一个不是卧床静养半年以上,要人家停业整顿那么久,吃糠咽菜,有人找你打才怪。没有职业道德。”说话间我们已卸去身上的盔甲,径直走向场外。经过看台,看见老爹微笑着端坐正中。 “老爹看上去很安详吗?”

      我白了大酒瓶一眼,“马屁精,你白费功夫了。他睡着了。”刚说完,即刻遭一重物猛击头部“谁说我睡着了,我只是闭着眼睛在数钱罢了。你怎么会知道每天要数清这些钱是多辛苦的工作!”老爹挥动着凶器——那一大把钞票厉声质问我。为了不使自己成为首个被钱砸死的格斗士,我迅速逃离格斗场,大酒瓶紧跟在后。

      “要起沙了呢。”我眯起眼睛打量天边堆砌起厚实云层。

      “去哪?”

      “你说呢?”

      “说不定他们七个已经到了。”

      “错,是六个”

      果然,一走进格斗士酒吧就看到旋风组里的六个人。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笑着坐了过去。

      “今天你们请,这次的奖金很丰厚吧”旋风老五递给我筷子。

      “不服气的话,下次再来,我奉陪。”我径自从盘子里抓了一把往嘴里塞,大嚼起来。“好吃,老板再来一份。还有……”

      “这些够不够?”山一样大酒瓶端着菜提着整整三箱酒及时出现。一阵骚动,众人竭尽智慧挪出空位。骚乱过后 ,我高举满满的酒杯“为了……”话音淹没在一片酒杯清脆的撞击声中 .

      “大饼大饼,月亮月亮,干杯干杯,生活真美好!\"”大酒瓶,我走调了,再来。!“

      “大酒瓶,”没有人应声,我晃着醉忽忽的脑袋四下寻找刚刚还和我一起引吭高歌的同伴,终于在身后的几步远的路中央找到酣然大睡的他。只好走回去把他拖到街角,直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成为格斗士已经三个月,日子闲的发慌,格斗赚来的钱全花在消磨格斗伊外的时间,我学会了喝酒——一种让人手舞足蹈的饮料在利格达斯被禁用的东西。只有在格斗士酒吧才能合法化存在,这算是恩赐吧?大酒瓶已经睡得很香了。伙伴中,他和我相处时间最长,可为什么即使最熟悉的伙伴也永远离我那么远。

      从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身望去,一个欣长的影子缓缓的从墙角阴影分离出来——他仿佛是应某种神秘而古老的召唤,走进月光里,仰望利格达斯城上那轮巨大橙黄的圆月。在这个陌生人身后,此时的街道房屋以及这城里的一切在月光的沐浴下凝上了一层薄霜,明丽安静。

      这是在哪里?

      我醉了吗?

      连同这夜的空气也变的陌生起来。

      有什么轻轻擦过脸峡,带着青涩的气息,我伸手握住,是一片绿色带着奇妙纹理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树叶,是从树上落下的,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那里有很多的树”没有吃惊,也没有回头,就像是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原来他知道我的存在。

      “树?在利格达斯是没有树的。”

      “我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微微的有风吹起,扬起薄沙,撩开他额前的发,露出一个鲜红的 “乱” 字。

      “痛,好痛。”不仅仅是头痛,还有 ……

      我惟有奋力推开压在我腿上的大酒瓶来拯救自己。扑通一声,犹如陨星落地的气势,待到尘埃落定,大酒瓶却还继续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不理他了让他再多睡会儿。这时,伊萨塔上的钟声响了九下,突然记起今天早上我还有一场个人格斗赛。我一路狂奔赶过去,结果还是迟到了。作为惩罚,我被委派为夜巡队长负责夜间城市的安全一个月,要命的是加班却没有加班费。也因为这个,加入夜巡队成为惩罚行为稍有出轨的格斗士最经济有效的方式。

      晚上,夜巡队集合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见到大酒瓶。

      “你迷路了吗?酒吧在后街拐角。”“报告队长,新兵大酒瓶前来报到,任期一个月。”他气宇轩昂的回答道,那张脸在一大堆愁眉哭脸的死人相中宛如圆月般灿灿生辉。佛陀呀!

      受不住如此慈祥的光芒,我移开视线,往下移,往下移,再也移不动了。

      大酒瓶,你的队服 ……“

      “怎么,新的呀,我很威风吧”

      也难为后勤处能找出一件他能穿的下的队服,不过那件队服包在他身上的效果 ……

      “如果不是今天你暴露出那么多部位,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有这么性感。”我一向是一个实话实说的人。

      所有的人都笑起来,气氛一下活跃不少。我立刻抓住训话的时机,“好了,虽然大家都是受罚到这里的,但至少都应该留有身为格斗士的荣誉感。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万事都要留心,” 我冷眼扫过这些人“偷懒的时候千万不要被禁卫队捉住,他们总是下半夜出来巡视,所伊——上半夜玩的尽兴!”

      “呼啦!”底下欢声雷动。

      “自由组队,分散巡逻。”我的命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迅速贯彻,二十几个人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两个人。

      “这样好吗?”大酒瓶问。从很早开始就是这样,这个人似乎总是陪伴在我身边。

      “什么?”我问“什么都不在乎,而且是那么嚣张的不在乎。”

      在乎 ,你要我如何去在乎 .“呀,好像好久没上去了。”我指着广场上的伊萨塔这样回答道。

      广场上的伊萨塔其实是一座钟楼,是利格达斯最高的建筑,也常常是我深夜酒醉后的去处。喜欢在那里自由的吸着清澈寒冷的空气俯视整个利格达斯。夜色里,校场静默着,营房静默着,格斗场静默着,连同灯火闪耀至天明的格斗士酒吧也只是在远处静默着。视线越过莫达贫民窟,越过平民住宅,越过伊法利雅的宫殿,越过脚下石块堆积成的利格达斯,投向那幽蓝无垠的天空。喜欢一个人在这里静坐至天明,就像现在这样。是一个人?也许,大酒瓶也在。回头看,他果然在。

      “不去喝酒?其实你不用陪我的,又不是小孩。”

      他沉默。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大酒瓶,”“恩?”

      “帮个忙,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再说,你穿得这样肉感我会脸红的。”

      他的脸一下变得很奇怪,不像是笑“布露法,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的确,风中夹带着一阵短促尖锐的声音。是警螟,禁卫队的紧急通讯信号。一定出事了。声音是从西南方向传出。我飞身奔出去,不用去看身后,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在神庙前的空地上,看到了禁卫队。二十一个人全副武装严阵伊待 ,里外交错开围成两圈,猎物应该就在里面。我们乘无人注意悄悄蹩进拐角的阴影里。

      “好大的气派,能让禁卫队全体出动,伊前从来没有过。”

      “应该说是好大的麻烦才对。”我纠正。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吗。喂,戏开场了。”一听到那边有动静,两人齐齐探出脑袋张望,不肯错过一点。

      禁卫队开始缩小圈子,一点点向中间逼进。猎物仍没有动,不挣扎吗?脖子上的绳套已经越收越紧。突然,从那里传出可怖的惨叫,顷刻之间已倒下两名禁卫队员。到底是禁卫队,并没有因此乱了队形只是纷纷退后围成更大的圈。困兽犹斗。漂浮起甜腥味道空气里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现在可以看清楚了,被围在圈里的竟然只有一个人。那人身着奇怪装束,手上没有任何兵刃。他只是低头怔怔看着脚下的两具尸体,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随时就会扑上来把他撕咬成碎片的禁卫队员。那个人终于抬起头,额头上 的“乱”字放出赤红色的异彩。

      也是凭临在夜晚的晚风中,也是沐浴在天上明月的光辉中。那个人,我曾见过。又是在何时,何地。一个时空迷离与另一个时空中。

      “布鲁法?”有人在唤我,是大酒瓶。

      “什么?”

      “你快看。”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向看,有人跳出圈从怀里摸出一颗赤红色的珠子——琉璃珠。居然用这种东西,可恨。一旦被这种暗器击中,即使不是伤到要害,也会因为它表面那层赤红色的毒素而痛苦万分。这种东西是伊法利雅为禁卫队里的高层设计的武器,专用来对付暴动的格斗士。我从没有看到过它失手过,也永远忘不了那些痛苦扭曲了的面容。

      “走吧。”大酒瓶拍拍我的肩说。

      的确,结果早已分晓。

      我的喉咙哽塞,心神被一股巨大莫名的力激荡着。

      想要去做些什么,双脚却像生根般地立在原地;我不甘心,可却由不得我。

      只是在一瞬间,暗夜里闪过一道美丽璀璨的弧线,随即瞑入黑暗中。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之后是一片骚乱,很快的又恢复了宁静。他们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那片空地上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是其他地方的格斗士。”大酒瓶忍不住开口说道“恩”痛,左手好痛。

      “是私自逃跑的吧。”

      “恩”左手好痛,灼烧在皮肤下的火焰煎熬着身体,煎熬着灵魂。

      拜伊法利雅所赐。

      “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沉默压了过来,很重。

      “回去吧。”我朝着营房走去,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仿佛那样会使我好受一些。大酒瓶没有再开口,我们就这样默默走着,只听到脚下砂石一路被碾碎的声音。

      “布鲁法。”大酒瓶叫住我。

      “什么?”

      “你要去哪?”

      “回营房睡觉。”

      “我们还要夜巡呢。”

      “我累了。”

      “可营房已经走过了。”

      我一下语塞。我到底要做什么?

      “好了,不跟你耗了,我得去夜巡了。已经是下半夜被禁卫队抓到我偷懒就惨了。”说着,他真的转身就走了。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抖落出来。我继续向前走,有一种预感,这个晚上会不同寻常。

      “站住。伊伊法里雅大人的名义。”有人历声喊道。

      一个禁卫队的队员挡在我面前。我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走到了禁卫队的驻地。原来如此,我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了。决定好了,或者说早就决定好了。

      我把手伸进裤袋,这一下引得那个浑身上下被黑色皮衣包裹着的身躯疾疾向后退开,顺势拔刀。

      风吹起,尘砂迷朦的石巷,只看见那柄弯如长虹的刀闪着冷冽的光。

      很早就想知道贫民出身的格斗士与贵族出身的禁卫队队员到底孰高孰低?没有机会,以为永远也不可能有。但现在 ……

      血好热。我笑了,嘴角扬起冷冷的杀意。

      刀在刀鞘里低鸣。那么,开始吧。在“这是禁卫队驻地,闲人不得入内!”

      我睥睨着眼前这张比我高出两个头的年轻面孔,他还不清楚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弱点,会在哪儿?他并不懂我沉默的含义。趁他还在犹豫,我已翻身跳到他背后,一掌切向他的颈椎,他反应奇快,人未回头,刀从腋下直刺过来,我惟有侧身与刀擦身而过。这时,他已转过身,我抽身后退,双手支地蹲在地上。

      “果然是贫民窟出来的,竟然偷袭,好……

      “贱,对吧。对格斗士而言活下去是唯一的规则。”我嘿嘿直笑。想要激怒他,更想要高高在上的他知道格斗的滋味 .他气极,红着脸挥刀向我劈过来。是时机,我腾空跃起 ,抽刀同时拧腰,从左后侧对准他的背砍下去。那是他的死角,他的刀太长限制了速度,等他转身时已经太晚了。这次我又错了。他竟然换成左手握刀朝后横斩。我的身体已经下落,向着刀锋迎去。

      刀光火石间,身影相错。

      我滚落在地,迅速起身。而他重新换回右手拿刀,立在一边。我们死死相对,等待哪怕是半点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寂静无声的深巷,只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的声音。

      是血。温热的血一点点从右手流走,气力也慢慢的在等待中耗尽。该死的,那只手……

      不过,那个人也应受到重创。决不能在他前面倒下去。

      “结束吧,斯东。让贱民弄伤,真丢脸!”这声音冰冷的仿佛是发自地底。一个黑色瘦长的身影穿过深夜的迷雾缓缓走近。同样的紧身黑色皮衣,只是胸口多了显明银色的月亮徽章——是禁卫队的副将。

      “回去。”他说。

      斯东踉跄着勉强走了几步,在不远处倒下,死了。我杀了人,我终于还是杀了人。一直以来努力避免着,尽管知道作为格斗士双手迟早会沾满血腥,可一直坚持着,即使是在打的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我还是杀了人。他不是格斗士,那么我应该高兴才是。我高兴吗?

      对斯东的死,黑影不为所动,那张死人才有的惨白面孔,乌黑没有任何反光的瞳仁不见丝毫变化。

      “禁卫队副将魏杰。虽然我讨厌和贱民打交道,不过这次可以例外。能伤到禁卫队的高手,你,有点意思。”他渐渐逼近我。我没动,希望他没看出我受伤了。“向对方的要害掷出手刃,再用空出的手来握住对手的刀锋。哼,是别人的话,一定会用手刃挡开刀先保住性命才对。不顾一切一心要击败对手的打法,不愧是格斗士布鲁法。布露法,你的右手还能用吗?”

      那个家伙居然能看清楚我的动作。因为是格斗士,恐怕自己的底细早就被人摸清,可自己却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明明看他慢慢走近,但连他的步法都看不清。总之。越来越有趣了。

      “你以为我左手用刀就不快了吗?”

      “左手!”他大笑,“如果还能用左手,你一定会用左手握住刀锋,又何必先掷出手刃呢?如果不是这样,斯东早就当场毙命了。左手,星之舞者的落选者,你受过赤焰炼的左手还能用吗?”

      我讨厌这个话题。“你试……试。”话还未说完,喉咙已被人死死掐住,喘不过气来,我奋力挣扎,却只感到那只手一点点在加力,五指像刚箍一样嵌进肉里。世界慢慢黑了下来,变得很冷很冷。就在我快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却松开了手,我一下瘫软在地。

      “怎么样?那就是死的感觉。不过,别急,我会让你慢慢品尝的。”他咧嘴笑了,没有声音。

      混蛋,我冷不防踢出一脚,眼看就要踢中他的面门,却被他轻易抓住脚踝,整个人被倒提起来狠狠地抛向墙壁。血和从墙上落下的石灰混在一起,眼睛一阵刺痛。我闭起眼睛,躺着不动,不轻易浪费体力,不莽撞行事失去先机,尤其是在对手比你强出几倍时。他太快了,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怎样出招的。可是总应该有弱点。在哪儿?在哪儿?

      “怎么,你躺在那是想装死还是想耍赖。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屏息等待。

      “作不了星之舞者,居然改头换面地当起了格斗士。你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可惜,你要作个听话安分的格斗士就好了。像你这种没有价值的生命还是让我来结束它吧。

      就是现在,我奋力挥出右拳,他仿佛是早就等在那,单手接住。我听到自己骨头碎的声音,来不及觉的疼,肚子上挨了他一拳,被弹飞出去。

      “你这两下在格斗场上我早就见过,那样不顾死活,却又不肯杀死对手。布鲁法,你到底是什么呢,连格斗士都不是。”意识像潮水般退去,我已精疲力竭。

      布鲁法,你到底是什么呢?真悃,想好好睡一场。

      “喂,醒醒。游戏才刚开始。

      我又一次被提了起来,伤痛带着意识重新涌回,睁开眼发现离那个人很近,很近,近到可伊。……我猛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他的咽喉。

      全部全部的恨,全部全部的痛,现在还给你。

      一股温热甘甜的液体流进我嘴里 ,而耳畔响彻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个人拼命地挣扎,要撬开我牙关。不管他如何,我死咬住不放。一阵阵癫喜穿透身体,不觉得痛,一点也不。我闭上眼睛,世界在颤动,天旋地转,我犹如在黑暗中舞蹈。

      很久之后,一切归复平静。

      我张开眼,他倒在不远处,我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到他面前,看着他在血泊中抽搐。

      “我讨厌你说的话。对我而言,只要是活着,是怎样的自己都无所谓。哪怕是只剩下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也好,我都是为自己活着,我就是我。像你这样的人还根本不懂什么是生命。”

      说完,我绕过他,向前走去。再转个弯,就可以看到一幢红色的尖顶房子,那就是囚牢了。我要去那,去救一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只是想着尽力去做。非这样做不可,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仿佛是过了一辈子漫长的人生。

      天色渐亮,前面的天空染红一大片 .来不及了,不用多久,禁卫队里的其他人就会赶过来。不过,重要的是做了。能有这样的归宿:格斗之外的归宿,伊法利雅之外的归宿,宿名之外的归宿。那样的话,应该是没有遗憾。我仍是一步步向前走着,如同投奔前面那片绚丽耀眼的红色天空。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呼啸着一路刺穿黑暗从身后飞射过来。我回头,望见身后站着一人,正转过头去看身后,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是谁。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还宽阔的肩膀。“大酒瓶,”我喊他,喊不出声,然而他却听到了,朝我跑过来。他的确是个大块头,远远跑来就像一块移动的大陆板块,还是那张经典的笑脸此刻正沐浴再曙光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张口想对他说……猛的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时,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睁开眼,看到这个明晃晃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光,有影,不是梦。那么,这之前呢?所发生的一切可是梦?

      不是。满是伤痕的身体告诉我。

      从没有人敢那样做,公然违抗伊法利雅的律法。我会被怎样处置?大酒瓶不会受牵连吧?

      还有那个人?——我们该怎么办?雪白雪白的阳光冰冷地落在我空荡荡的心里。也许做什么都是多余的。逃不出去的,伊法利雅不会再疏忽的。这时,听到沉沉的脚步声从院子外传了过来,好像是大酒瓶。有人推门进来果然是他。

      “你自己行吗?”

      我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药瓶,为自己敷药。

      “听说那个人在你去救他之前,就已经逃出去。”

      涂伤的手停住了,我明白了为什么整个禁卫队只派出两个人。

      “做了件傻事,是吗?”我垂下头。

      “快逃吧,你,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逃出利格达斯——这时唯一的出路。可那以后呢?布鲁法,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就像是被线牵着转圈的石子,一下子扯短了线,被抛出了正常运行的轨迹,远远地飞进了不知所措的高空中。“连累了你,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

      “那你呢。为什么要去?”

      “——不知道,大概是想讨厌禁卫队。”

      他没有做声,很久。传来一阵闷闷的响声,一种巨大的东西重重落地的声音,大酒瓶倒在地上。从胸口渗出的血迹早已变成暗褐色,“大酒瓶!”脑海中一片空白,我踉跄着冲过去。

      “那家伙用了琉璃珠,你也太大意了。”

      想起黎明时背后闪现的那道光,那是魏杰的最后一击,也就是在那时大酒瓶出现了,是他用身体挡住这一击。

      “你忍一下,我把他取出来。”

      要去取刀,他却抓紧我的手不肯松开,还是那样的笑容。“布鲁法,布露法,布……”最后一句话他没能说完。

      我呆呆的没有动,他就这样静静躺在我怀里如同睡去一样,像无数个酒醉的晚上。

      什么东西碎了,可我不痛,一点也不,所以我没有哭。

      热,真热!从左手手心里流出岩浆般滚烫的东西,一路烧了起来。身体里也是,那东西在体内肆意奔涌,五脏六腑都灼烧在烈焰中。燃烧吧,这样的我,这样的世界,统统燃烧殆尽。

      眼前只剩下一片赤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