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明媚,一面是忧伤》蔚暖

9、2相遇（四）

　　“南生，你的咖啡。”微笑着，寥寥将咖啡放在了他面前。

　　“谢谢。”南生抬起头，伸手端起了杯子。

　　不可否认，寥寥煮的咖啡味道真得很好，只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居然已经割舍不下。稍微顿了一下，南生犹豫的说：“那个，庄周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多嘴了。”

　　“没关系。”寥寥安慰的笑笑，“你也是出于好心，再说，庄周的事，还需要时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

　　想起了什么，寥寥从一旁的茶几上拿来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对了，这是你上周布置的作业。”

　　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三张完成的设计图，夸张的线条，很时尚的波西米娅风格。几年前时尚界也曾吹起过波西米娅风，只是被用于冬装。夏季服饰如果过于繁琐就会在实用方面败阵，所以还没有哪个设计师敢挑战这种难度。细看寥寥的设计图，似乎这方面处理得不错，稍加改动，肯定会引起轰动。

　　“不错，很有天赋。”南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也不是尽善尽美。衣服的美感抓住了，摆在橱窗里达到了吸引眼球的效果，但你要想办法让看到它的人感觉凉爽而不是暖和。其次，衣料的选择也很重要，尽量采用棉麻制品，颜色最好也处理得鲜艳一些。回去根据这个思路再改动一下，最终的答案还要等到评委会的评估。”满意的合上文件夹，南生将它递给寥寥。

　　寥寥高兴得伸手去接，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弦月。单纯的喜欢南生的赞美。为了这份设计图，她瞒着庄周偷偷半夜赶工，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

　　他，就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有坚硬的金属撞击到手指，暖暖带着人的体温。南生低头看去，发现了寥寥手腕处缠绕的白金手链。它的样式简洁大方，细长的螺旋状波纹中间坠着一个有些奇怪有些熟悉的小小十字架。

　　“这个……”

　　“什么？”寥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停留在“救赎”之上，愣住。

　　“很漂亮。”

　　“嗯，”寥寥眼神不定的点了点头，“它是依川送我的礼物，叫做‘救赎’。”不自然的笑笑，寥寥退出了办公室。

　　脚步在离南生办公室不远处停了下来，寥寥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南生，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奇怪的十字架，与你左耳上的一模一样吗？

　　“怎么，南生骂你啦？”庄周正要去南生的办公室，在走廊上碰见了一脸郁色的寥寥。

　　“没有！”摇摇头，寥寥满腹心事的走开。

　　看着寥寥远去的背影，庄周心中泛起淡淡的担忧。转念一想，算了，她说没事就没事吧，反正她不想说的事，你就算再逼她她也不会说。

　　说到庄周，其实并没有太生寥寥的气。要他放下寥寥不管，他还真是做不来，连相依为命的人都抛弃，就真的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

　　孤独，会使一个人从内心开始崩溃。



　　南生拿着笔，继续自己的设计。

　　电话骤然响起，南生皱皱眉，不悦的放下了笔。

　　“喂？”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南生的声音还是和暖而温柔，如水的性格，即使沸腾了，也依旧潺潺流动。

　　“猜猜我是谁？”

　　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让南生愣了一愣。

　　是谁？

　　“我是卓娅啊！”对于南生的沉默，卓娅不以为意，“深圳的工作忙完了，明天我就回去。”

　　“明天就回来啊！”南生重复一遍，左手拿着电话，右手重新拿起了画笔。

　　卓娅突然没有了声音。

　　“怎么了？”南生奇怪。

　　“啊？没什么！”卓娅回过神来，嗔怪道，“真是的，你也太过分了。出差一个月，你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对不起，忙过头了！”歉然，是啊，作为男友，女友出差竟一个电话都没打去问候，这太不应该了。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除非明天请我吃晚餐，否则绝不原谅你。”

　　“好，地点你挑。”

　　“我明天下午回去。”

　　扣上电话，南生十指交叉拖着下巴，脑海中出现了庄周的那句话，“只因为合适，一切与爱无关”。连在一起三年之久的女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真的是因为，没有爱吗？



　　南生他，还是那么漠然她的爱。表情寞落下来，卓娅变得气馁。为什么他要说“就”那个字呢？真的是因为无心，还是因为他从心底就并不期待她的归来？商场上未逢敌手的她，在爱情面前却败下阵来。她知道南生不爱她，或者并不是很爱她，但是经过这么久的努力，是木头也该感动了，可是南生……

　　摸摸无名指上的“眼泪”，卓娅稍显心安。算了，从法国保罗大学见他第一面起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既然现在已经订婚了，她就该更体谅他。

　　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其实是明天一早的航班，但想要给南生惊喜的她却小小撒了个谎。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面前南生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卓娅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寥寥。”林夏指指手腕上的表，友善的冲她笑了笑。

　　茫然的看看时钟，寥寥恍然大悟。

　　12：30，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谢谢。”说完，寥寥合上画册开始整理工作台上散乱的物品。

　　点点头，林夏离开了。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任谁都不忍心将她弃之不顾。

　　走进洗手间洗手，寥寥习惯的摸了一下手腕，突然间愣住，连心脏的跳动也不规律起来。

　　不见了，手腕上光滑无比，“救赎”不见了！

　　灵魂像渐渐抽离，背上也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寥寥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连思想也无法集中。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泪雨滂沱，寥寥颓然靠在墙上滑坐墙角。
　　“寥寥，这是‘救赎’，你要好好爱护啊！”

　　“放心吧，我会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它的。”

　　“我会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它的！”

　　“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它……”

　　喃喃自语着，寥寥抽泣着无力的将头深深埋在了膝盖间。

　　怎么，对得起依川……

　　工作台下面！对，如果不小心弄丢的话，一定就在那儿。

　　胡乱拭去脸上的泪，她站起来跑出洗手间，直奔工作台。

　　工作台已经被翻弄的一片狼藉，寥寥跪在地上，冰凉的地面磨得膝盖生疼，她却全然不顾，依旧急迫的搜寻。

　　可是没有，尽管她仔细的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却依旧是惘然。

　　丢了，真的丢了，依川给她的纪念，她视为生命的“救赎”，不、见、了！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的不像话，拨了好几遍，寥寥才按对庄周的号码：“庄周，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对着手机，寥寥麻木的重复着这句话，久久，久久……



　　黑色的职业套装，干练的齐耳短发。卓娅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南生的办公室。一下飞机就朝森宇飞奔而来，却没想到还是错过了午餐时间。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卓雅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放下手中的手提电脑，卓娅坐在了南生的工作台上。画夹打开着，笔还静静的躺在上面，工作台稍微有些零乱。

　　没完成工作就被拉出去吃饭，有这个能耐的除了庄周还想不到其他人。

　　最近他累坏了吧，有没有变瘦？真的很想看看。

　　幸福的笑笑，卓娅站起来为他收拾桌子。整理画册的时候，“啪”的一声将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放下书，她蹲到地上，捡起了那件被碰掉的东西。

　　是一条坠着十字架的链子，很漂亮，不过……微恼的撇撇嘴，是女孩子的东西。



　　“不见了……”庄周握着电话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寥寥一直视为珍宝的“救赎”，丢了。

　　“南生，抱歉，或许没办法跟你一起吃饭了，寥寥那边出了点儿事。”匆匆解释完，庄周跑出了停车场。

　　出了点儿事？南生的心脏漏跳一拍。犹豫一下，忙跟了上去。



　　那儿，对，或许在那儿。她记得今天早上去过南生的办公室，那时似乎还有的，会不会掉在了南生的办公室里？擦掉眼泪，寥寥怀着最后的希望冲进了南生的办公室。

　　真的在。

　　悲喜交集，寥寥高兴的跑过去从她的手中抢过了“救赎”。依川，我再也不会弄丢了，我保证，再也不会！

　　“你是谁？”卓娅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女孩儿，心里涌起淡淡的不快。

　　没听到一般，寥寥依旧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管你是谁，这样没规矩就是不对。总监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擅自闯入，如果真的丢失什么重要文件你能负起责任吗？如果你是新来的员工，那么从明天起就不用来上班了。”

　　“似乎，”庄周在门外深深地平息着紊乱的气息，“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权利，未来的总监夫人！”门外凌厉的声音传了进来，刻意加重的“未来的”三个字让卓娅的表情不自然为之一僵。是庄周，那个一直就看她不顺眼的南生的朋友。

　　原来在法国一起上学的时候，庄周就看不惯她的公主脾气，当时为了接近南生，卓娅没少讨好他，但是他对这些讨好却总是不屑一顾。后来她与南生一起回国，庄周就越发看她不顺眼起来，甚至连订婚的事也横加干涉。最后还是定了婚，但定婚礼他却没有参加。直到现在，听到庄周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会心里发怵。

　　“庄周，你看我找到了！”骄傲的将腕上的链子展示给他看，寥寥一下扑在了庄周的怀里。

　　“找到啦？”顿时松了一口气，庄周宠溺的抚摸怀中寥寥的头发，“那以后你可要看好，不要再弄丢了。”

　　看着扑在庄周怀里的寥寥，听着庄周难得温柔的声音，卓娅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一直冷言冷语的庄周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卓娅，你并不是本公司的人，所以应该不具备开除本公司员工的权利。而且，”顿了一顿，抬起头，庄周的声音又恢复了刚刚的凌厉，“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链子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卓娅哑然：“我是南生的未婚妻，难不成还不能开除一个小小的员工？一条破链子，有什么大不了，还看成是什么宝贝！”

　　破链子？听到这个词，寥寥一惊，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依川留给她让她视为生命的“救赎”，在别人嘴里居然成了“破链子”。

　　“就连我也没有随便开除员工的权利，更何况是我的未婚妻。”南生出现在门口，手紧紧抓着门框，因为跑过来的关系，额上已渗出了汗珠，气也有些喘。

　　“那不是什么破链子，那是依川送我的‘救赎’。”寥寥的声音陡然变大，那是她唯一在乎的，那是从她懂事起第一个愿意保护她的，不是因为任何人而存在的一份爱。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愕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寥寥。

　　“寥寥！”庄周用力一带，将险些挣脱他的怀抱的寥寥重新紧紧搂在了怀里。

　　“抱歉南生，寥寥有些激动。链子是依川给她的，而依川，在去年去世了。”慢慢拍着寥寥的背安慰着她，庄周脸上满是疼痛的表情。寥寥，总是这般让人心疼。

　　去世了？

　　心突然间空了，南生站在那儿，莫名的一阵悲伤。曾经听庄周说起过那个依川的消息，那时他说“离开”，南生就单纯的把它理解成了“分手”，只是没想到，所谓的“离开”，竟然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依川……

　　南生默念。为什么，他难过得想要流泪？



　　“寥寥，吃点东西吧！”庄周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小米粥坐在床边，软语哄她吃饭。

　　寥寥不说话也不张嘴，只是倚在床头，呆呆的握着手腕处的“救赎”。

　　无奈的摇摇头，将粥放在床边的几案上，庄周关门走了出去。

　　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寥寥拿出一只药瓶，将一片白色药片放进嘴里吞了下去，缩进被子，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客厅。

　　风从窗户灌入，有些凛冽。

　　庄周负手站着，抬头凝视墙上依川的照片。那是依川唯一一张布满笑容的照片，只是在“遗失”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诡异。

　　依川，究竟怎样，过去的一切才可以放开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