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明媚,一面是忧伤》蔚暖

6、2相遇（一）

　　半夜才回到家，天刚蒙蒙亮，寥寥便起床钻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昨夜残酷的子路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血而陌生，如吞噬光明的暗之一族，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慌。

　　面包片，火腿，生菜，还有自制的沙拉酱组合成了眼前的食物——三明治。它是依川的最爱，因为好吃而且简单。

　　“咦？这么早？”经过客厅去卫生间，庄周看到了忙碌的寥寥。她的眉间有淡淡的疲惫，眼睛也有些充血，庄周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拨开庄周的手，寥寥回以安慰的笑：“没事。”

　　不能让他担心，因为她要学着长大，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坚强，并且习惯孤单。

　　“真的没事？”庄周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最近很不对劲呢！

　　“庄周……”寥寥欲言又止。

　　“嗯？”庄周放下手中的早餐，抬起头来听寥寥说话。

　　“我听说……”

　　庄周已经猜出八九分，不悦的皱了皱眉：“吃饭的时间不要说倒胃口的话，会消化不良的。”

　　虽然知道这个话题已经被庄周所排斥，她却还是坚持着说了出来：“庄叔叔病了。”

　　“寥寥。”庄周面色一冷，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声音不悦，“我说了，吃饭时间不要说倒胃口的话。”

　　见他真的生气了，寥寥乖乖闭上了嘴，专心翼翼对付着面前的美食。看来现在仍不是提这些的时候，只有再找合适的时间了。



　　吃过早饭，两人结伴出门上班。

　　门打开的一刻，庄周吃了一惊。门口，子路蜷缩在角落，抱着双膝等待，似乎一夜没睡。下巴处长出了青青的胡扎。

　　“你，在这等了我一晚上吗？”寥寥迟疑。

　　“嗯。”子路站起来，发麻的膝盖使他经不住一趔趄，随即扶墙站住。

　　“你们先聊，我去把车开出来。”拍拍寥寥的肩，庄周识趣的离开了。昨天在‘遗失’一定发生了什么，现在，两个人需要的是——谈话的空间。

　　“昨天晚上的我，很让你失望吗？”子路抬起眼睛看着她，神色慌张。

　　找个靠着子路的位置，寥寥坐了下来。抬起头，她示意子路坐在她的身边。

　　“子路，你对‘遗失’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并且深表感激。我知道你是真心要守护好‘遗失’的，只是用错了方法。依川如果还在的话，绝不会允许你这么乱来。”

　　“寥寥……”

　　“子路，如果让我说实话，真的，我对昨晚的你很失望。‘遗失’是依川的心血，是依川留给我最后的回忆。它可以颓废可以绝望可以迷失却绝对不可以犯法。如果PUB必是犯罪场所的代名词，那么，‘遗失’必定是最后一片净土。这样说，子路，你明白吗？”

　　沉默良久，子路点了点头。

　　“寥寥，你会原谅我吗？”

　　“下不为例！”她会原谅，因为他是子路，那个唯一让依川想给他幸福的孩子。“你回去吧，我要去上班了。”扶住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寥寥嫣然。

　　“嗯。”站起来，子路与她一起下楼。

　　阳光照在面颊上，暖洋洋的。



　　“寥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放下电话，南生又投入到设计图的创作中，是今年夏天的主打设计，不能有丝毫懈怠。

　　“好漂亮。”趴在南生的头顶，寥寥发出由衷的赞叹。

　　柔顺的流苏设计，优雅中饱含妩媚，明媚的色彩，给人热情的视觉冲击。

　　“只是，看到这个设计，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热呢？”

　　专注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手不由抖了一下，画笔在稿子上留下了一道粗重的划痕。这个冒失鬼，进门前就不知道要敲一下吗？不过，寥寥最后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她也感觉到了吗？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觉。既然是夏季服饰，在做到款式设计吸引消费者的同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给人以清凉的感觉。如果你的衣服让人觉得炎热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件作品是失败的。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调整呢？”禁不住问出口，南生诧异了一下，在设计上，自己还从未征求过别人的意见。

　　“要是我？”托起下巴，寥寥的眉尖打成了蝴蝶结，“我想，我会在裙摆处加一些银白色的雪花，这样的冷漠配上热情，或许就能制造出清凉了。”

　　找出银色铅笔，以寥寥的意思重新调整设计，果然效果颇佳。满意的点点头，南生抬起头冲她赞赏的微笑，她的天赋，令人刮目相看。

　　“对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负手站在南生面前，寥寥笑得阳光灿烂，看到他，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噢，今天下午我要去卖场做市场调查，你跟我一起，回来要写报告的。”放下手中的笔，南生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样子很是悠然。

　　“什么，还要写报告啊！”顿时，寥寥愁眉苦脸起来，她讨厌写报告，从前在学校就总是写报告写报告，原以为现在解放了，可没想到居然还要与它们打交道。

　　看着寥寥脸上的变化，南生很是惬意，看到这个从不知掩藏自己情绪的女孩儿，即使是再大的压力，仿佛一时间也会消湮。



　　忙完工作走出房间，庄周准备去厨房泡杯清茶。

　　已经很晚了，精神不佳。

　　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咖啡，不过寥寥住进来当天就被全部扔掉了。

　　“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居然说得理直气壮。

　　端着茶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前依川喝咖啡怎么就没见她管过？

　　路过寥寥的卧室，门缝有微弱的灯光射出。抬头看看表，竟已1点，难道她还没有睡？

　　转动门把手，发出轻微金属摩擦的声音，门缓缓被打开。台灯果然亮着，只是，寥寥却已困倦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庄周有些生气，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将茶杯放在桌角上，他小心的抱起寥寥，准备放到床上让她好好睡觉。

　　但是寥寥只是浅浅入睡，庄周稍稍一动，她就醒了。

　　“庄周？你怎么会在这儿？”揉揉惺忪的睡眼，她伸展胳膊伸了个懒腰。右手攥成拳头，敲打着她的脑袋，以此来让自己清醒。

　　庄周皱了皱眉：“别忙了，太晚了，去睡吧！”

　　“不行！”坚决的甩开庄周拉她的双手，寥寥继续拿起了笔，“南生让我明天把报告交给他，可是我还没有写完。”她的执拗脾气，跟依川如出一辙。

　　“又是南生，你就这么听他的话啊？”庄周不耐烦的去抢她手中的笔，却被她又夺了回去。

　　“今天下午去调查卖场，南生让我照了很多照片，又让我与顾客交谈了很久，以便我了解顾客的需要和抓住实用与流行的趋势。可是报告，报告我真的还是写不出来。”寥寥委委屈屈的咬住嘴唇，用小狗般无辜而又可怜的目光注视庄周，“庄周，你帮帮我吧！”

　　看着有些憔悴的寥寥，庄周有些心疼，若是依川还在，她估计已经去找罪魁祸首拍桌子兴师问罪去了吧？认命的摇摇头，从客厅搬来一张椅子，庄周拿起照片开始为寥寥逐张分析……



　　闹钟响过三遍，寥寥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她走进卫生间去刷牙。

　　“早啊！”庄周竟已起床，嘴里含着牙刷，眯着眼冲她坏笑。

　　讨厌，还是被他笑话了。丝丝的郁闷从胸口升起，赌气不理他，为什么每次被笑的都是她，难道她长着一张宋丹丹的脸吗？惯性的嘟起嘴，寥寥的脸气成了小小的一团。

　　刷牙。

　　说庄周不心疼是假的，林南生也真是太过分了，一个才进公司实习的小姑娘，每天要跟他加班不说，下班居然还安排这么大的工作量，今天非得好好骂他一顿才行。

　　吃过简单的早饭，寥寥提前离开，因为怕公司的风言风语，所以寥寥已经拒绝了庄周的接送，每天都是独自上班独自回家。

　　其实是怕南生误会吧？庄周的心里是知道的。



　　阳光倾斜，支离破碎。

　　站在落地窗前，寥寥向楼下的停车场处张望。

　　黑色的BMW从正门驶入停车场。

　　漂亮的弧线漾上了她的嘴角。

　　他，来了。

　　端起墨色咖啡杯，她将煮好的咖啡缓缓倒了进去。

　　因为时常加班的关系，南生的办公室被装修得极为居家，不仅有床，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虽然仅能煮杯咖啡，泡碗面。

　　这一资源对别人来说就是浪费，可对寥寥来说，却有很大用处。

　　泊好车，南生走进电梯。

　　昨天睡得很晚，精神不太好。他不禁想起了寥寥，昨天布置的工作会不会太多了，应该工作到很晚吧！想想，真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呢，多加锤炼，一定会大放异彩。

　　打开办公室的门，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

　　“你来啦！”端着咖啡，寥寥从小厨房走了出来，“我想你会需要，就临时借用了你的小厨房。”

　　满心欢喜地将咖啡递到南生手里，她期待赞赏的话语。

　　将杯子放在唇间，咖啡味很美，只一口，便唇齿留香。

　　“蓝山？”很不错，很久没喝过这么令人愉快的咖啡了，“有一股阳光的味道。你不要来一杯吗？”

　　“不了，那是依川的最爱，我喜欢喝茶。”寥寥关门出去，笑容僵在了脸上，很快就消失不见。无力的靠在墙上，身体颓然下滑，顿时泪雨滂沱……

　　“寥寥，你真的是第一次煮咖啡？可不要浪费了我这么纯正的蓝山。”
　　“嗯，很不错呢，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是独特的，只属于寥寥的味道……
　　……

　　依川，我今天又听到了你说过的话，在他的嘴里，喝着只属于你的阳光蓝山。依川，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时间还很早，整座公司只有南生和寥寥。门内，喝着咖啡，南生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门外，寥寥在墙角缩成一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