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明媚,一面是忧伤》蔚暖

21、5真相（一）

　　“Spark，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两天后就可以开展，连展五天。”

　　“这么说要持续到下个星期了？”寥寥沉吟。

　　“应该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Spark拍拍手，看着有些为难的寥寥奇怪。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赶在南生结婚前离开，不然会出现怎样的变故她也难以预料，“尽量一天后开展，这周日闭展，可以吗？”

　　“好吧，我尽量。”

　　很少有人知道，依川就是在画坛享负盛名的年轻油画家——Angelia。自她去世后，油画作品一直未曾在公开场合下亮过相。如今就要离开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她的作品重回艺术馆长廊，然后向媒体宣布她一直不愿公开的事实——Angelia已经离开。

　　Spark从依川出道起就担任她的经纪人，虽然他很注重经济利益，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算是个不错的朋友。比如，他从未向媒体透露Angelia已经去世的事实以此来获取名气和利益。

　　寥寥也曾因此谢过Spark，他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其实Spark是喜欢依川的吧，虽然他从未说出口过。

　　这次展览的构想一经提出，Spark就无条件的答应下来。寥寥知道他现在正忙着一个年轻画家的宣传工作，所以对他的帮助很是感激。

　　Spark去忙了，只剩寥寥一个人。

　　沿着长廊走动，看工人们小心的将依川的画一张张挂到墙壁上，心里空剌剌的。还记得以前依川办画展的时候，Spark总是软磨硬泡让她接受媒体的采访，依川却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推托，直到Spark弃械投降，认命的独自应付媒体各种夹枪带棒的问题。

　　而依川和她则会躲在人群里，没事儿人一样欣赏漂亮的油画。依川觉得画家该做的就是画出具有震撼力的作品，而不是站在镜头前当主角，把出色的作品变为可有可无的陪衬。

　　依川，真的离开了啊！

　　指肚轻轻拂上画框，心跟着指尖一起颤抖起来。



　　拿着画展的门票，南生走进了艺术馆。

　　Angelia——自己最喜欢的油画画家，继一年前的画展后首次展画。如此难得的机会，怎么能把握不住？

　　听说她二十岁出道，粗略算来今年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初次接触她的画还是通过一档电视节目，那时的他还在法国求学。在电视上，主持人为大家展示了一幅视感冲击强烈的油画仿真作品，当时那幅画给他的震撼只能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

　　一望无际的红色，铺天盖地的火焰般席卷大地，仔细看来，却是辽阔的草原。那片原野的空旷广阔像燃烧的艾草般久久不息，发泄着画者心中无垠的绝望。

　　只一遍，他就记住了那个名字——Angelia，中国油画界未来的希望。

　　虽然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但前来观看画展的人也是极多的了。各界人士纷纷亮相，为这次的画展增色不少。各大媒体竞相报道，场面颇为壮观。只是，Angelia仍旧保持着以往的神，除了一直在应付媒体的Spark，还没有任何的负责人出现。

　　在那幅名为《无垠》的画前，南生驻足。毫无疑问，这幅画比仿真作品更加使人感到惊心动魄，奢靡的红，凄艳的红，婉转的红，愤懑的红，绝望的红……燃烧的草原，是画家心中无限的忧伤，是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

　　就这样感受着内心的澎湃，南生久久凝望。有一抹红影走到画前，站在他的旁边，安静的凝视，近乎贪恋。

　　南生转过头，发现了她——寥寥。

　　今天的她与以往不同，穿着红艳的长裙，还化了淡妆。人虽然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却仍掩不住心底的哀伤，有一股出世出尘的寞落。

　　寥寥并没有注意到是他，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无垠》，神态哀戚。

　　南生想要躲开，想要悄悄消失在寥寥的面前，但是在迈开步子的那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也喜欢Angelia的画啊！”

　　听到南生的声音，寥寥错愕的将眼睛转向了他，然后，她微笑，笑得很安静很平和。

　　“没想到会遇见你。”

　　南生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她选择转开话题，不去回答南生的话。

　　“我很喜欢Angelia，尤其是她的这幅《无垠》。”

　　“我也喜欢，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

　　“那时我们在蒙古的科尔沁草原。雄鹰在苍穹翱翔，唳叫划破长空，风鼓起我们的蒙古长袍，粗犷的灌满只属于草原的味道。有牛羊在草原上安然漫步，成群结队。草被风吹得弯下腰，却韧劲十足的再次挺起，丝毫不向命运低头。她就这样拿出了画板，开始即兴创作。”

　　“我因为觉得无趣，就偷偷逃离了她的身边，到不远处的羊群中嬉戏。等玩儿累回来的时候，她的初稿已经完成，只一眼，我就被那无边蔓延的绝望震撼了。草原上的牛羊全部被她处理掉了，只剩无边无际的红草烧至天际。当时的我难过得想要流泪，因为我就是在那时意识到，总有一天，她会被画中的绝望燃烧干净……”

　　泪光莹莹，寥寥的嘴角挂着微笑。她呆呆的盯着《无垠》，像在对南生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依川啊，永远是她心中愈合不了的伤痛。

　　南生就这样听着，越听越奇怪，越听越不可思议：“寥寥，你认识Angelia？”

　　“我……”她重新凝望南生，那一刻，她甚至想要告诉他，这幅画的作者就是豆豆，就是陪伴他走过童年的小女孩儿。

　　但是她没有机会了。

　　“寥寥，”Spark走到她身边，对打断他们的谈话深感抱歉，微笑着给南生打了招呼，然后面对寥寥说，“新闻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你现在要去会场了。”

　　“南生，我要走了。”抿抿嘴角，果断转身离开，她即将面对的，是她从不曾面对的困难。



　　闪光灯的亮光照亮会场，会场内挤满了全国各大媒体的记者。今天关于Angelia的重大消息即将公布，当然哪家报社都不会错过。

　　会场的背景是依川在世时最美的照片，由寥寥亲自挑选。

　　她依旧是那么冷艳，像与世隔绝的公主，像北极寒冰中珍藏的倾世女妖。

　　在Spark的陪伴下，寥寥坐在了会场台前的主要位置。今天的她很冷静，泪水已经流干，是时候抛弃往事，接受依川已经离去的事实。

　　闪光灯依旧在闪烁，会场中熙熙攘攘，但寥寥一经坐定，喧嚣立刻停止下来。

　　“各位报社的记者朋友，你们好！很高兴大家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很高兴大家一直以来对油画以及Angelia的关注。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这次的新闻发布会会有大家所关注的事情要宣布，但今天要回答大家疑问的不是身为Angelia经纪人的我，而是Angelia的亲妹妹——离寥寥小姐。那么我就不再多说，把剩下的全部时间都交给大家，现在可以发问。”

　　Spark刚刚说完这些，镜头就全部聚焦到了寥寥的身上。

　　“离小姐，对于Angelia外界知之甚少，你可不可以对她做一个比较详细地介绍。”

　　寥寥微笑着点了点头：“Angelia真名叫做离依川，离别的离，依恋的依，山川的川，今年24岁。她毕业于Grammy艺术学院，18岁独闯画坛，凭借处女作《无忧湖》获得02年度莫奈油画比赛金奖，成为获此奖项最为年轻的油画家。”

　　“那离小姐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今日现身的是您而不是Angelia？”

　　寥寥呆住。

　　沉吟。

　　会场上一时寂静无声，大家都在屏息等待。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依川她去世了，在去年的5月17日。”

　　全场哗然。

　　“请问Angelia的死因是什么？”

　　“为什么直到一年后的今天离小姐才宣布Angelia去世的消息？”

　　“Angelia既已经去世，那她的遗作会不会被拍卖？据悉法国某人士曾出资300万美金购买Angelia的《无垠》，这次他会不会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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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像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寥寥几欲招架不住。

　　“大家请安静，不然离小姐没有办法回答大家的问题。”不得已，Spark站起来维持会场秩序。

　　在如此的喧嚣之中，只有一个人是安静的——林南生。他原本只是想要跟进来看看，看看寥寥究竟跟Angelia是什么关系，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最欣赏的油画家是寥寥的亲姐姐，而她去世的时间居然是自己的订婚日，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不论怎样排斥，命运的丝线依旧将两人紧紧捆绑。

　　站起来，南生向会场的门口走去，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看画展，更不该跟着进来，原本要跟卓娅结婚的心已经笃定，此刻却不安的开始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