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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其二 再见痛心 ...

  •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银珊喜不自禁,端着补品嘘寒问暖,大夫在一旁把脉。

      “启禀宫主,魔主已无大碍,只要按照药方悉心调理即可。”

      银珊喜道,“知道了,先下去吧。”复又道,“夜总管,赏!”

      “来,先把药喝了。”银珊舀了一勺药,递向他嘴边。

      ***
      他的目光涣散而疏离,盯着我半响,终于问道,“你是谁?”

      我知道现下他认不出我,于是不假思索猛地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残破的脸,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我没有揭下发套,我还不想将那些痛苦分担给他,我怕他会责备自己。

      他皱起眉,仍是陌生而拒绝的神情,“出去!”

      我盯着他,抹掉泛滥不绝的泪花,想看得更清楚、更清楚一些。可越清楚,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厌恶和漠然也越是灼伤我,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如此虚弱的他力道之大,以致将我甩到床下。

      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间的文伯,于是其他侍女和文伯迅速挤满了床榻外,文伯忙吩咐人去通知宫主。

      红木屏坊撞破了我的额角,我没有抬头,使劲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旁若无人地将手里的人皮面具戴回去,没有人注意到我。从地上爬起来,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掀起珠帘走了出去。

      ***
      “若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

      “出去!”

      “公尝,我…”

      “都出去!”

      银珊垂下眼睑,落寞从眼中划过,再抬头,仍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也好,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你有事就叫我!”

      “……”

      银珊毫不介意他的冷漠,浑身上下尽是喜气。不料余光瞥到匆匆而来的夜总管等人,眸色不由得沉下来。

      夜总管一来就大喜道,“魔主可算是醒过来了,谢天谢地,魔主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十三姑娘的命格之气,魔主您总算是逢凶化吉呀!十三姑娘,还真是得多谢你了!”

      “夜总管哪里话,能为魔主尽心尽力,是十三香的福分!”十三香望着纱帐里榻上的人,毫不避讳自己爱慕的目光。

      银珊的怒气在聚集,正要发火训斥,却听床上之人清冷的声音乍起,“十三?”

      果然!

      银珊眉宇蹙作一团,粉拳紧握指扣掌心,直抵心房,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而已!

      十三香受宠若惊,笑颜如花,“魔主,我的名字正是十三香。是……”

      只见床上之人一动不动,却闭上眼睛,掩埋了自己的失落,不是,不是这种感觉。

      银珊乍喜,却不露声色,扫了失神的十三香一眼,并不答话。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在屋内环视一圈,没找到,便问道,

      “文伯,新来的那个丫头呢?”

      文伯这才惊觉底下人不见了,忙回道,“宫主,那丫头方才魔主醒的时候还在,这,老奴马上派人去找!”

      “算了,可能是端水拿药去了,”银珊故意说得很大声,“对了,文伯,那丫头的名字以后就叫十三了,本宫给取的。”

      十三香猛然抬头瞪向银珊。银珊嘴角上扬,“她是个哑巴,办事可靠,以后就让她伺候魔主吧!”

      “是,宫主。”文伯小心应道。

      “夜总管,你带着这位十三香姑娘下去吧,魔主需要静养,还有,最后的护法考验也要有结果了,十三香姑娘还是回厢房等消息吧,能否成为我苍心宫的弟子,可就看你的造化了,看看你的名字除了能让魔主醒来,还能不能保你自己平安顺利呢?最近宫里不怎么太平十三香姑娘想必早有耳闻,恐怕还得当心莫要走错了地儿,在我苍心宫出了什么事,本宫可是管不上了……”

      十三香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床上依旧闭眼之人恭敬道,“魔主,十三香先告退了。”

      夜总管一脸尴尬,只得施施然退下了。

      银珊复坐下,之前的凛然攻击都化作绕指柔,“公尝……”她顿了顿,见他没有阻止她,她大胆继续,

      “她已经死了,三年前,她和孩子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下,你这样,再这样下去,我,我该怎么办?”

      无边黑暗中,他隐约看到有个女子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大哭,却没有任何声响,哭得那般隐忍,那般委屈,那般痛彻心扉。

      他猛地睁开眼,帐中唯他一人。

      银珊见他睁开了眼,以为他听进去了她的话,又道,“你总得放下她,她若是还活着,也不舍得看见你活成这般……”

      “你错了。”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顶,眼底却清明,“她那般任性,如何肯放过我。”

      “什么?”银珊讶然。

      “你走吧!”他又闭上了眼,拒人于千里之外。

      银珊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那般任性,如何肯放过你。起身落寞走出,无论怎么努力,都取代不了她吗?公尝,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你的语气如此笃定,如此宠溺,难道这么多年,我的付出还是抵不上她吗?

      ***
      我在假山下的池子旁整理好了人皮面具,额间仍是隐隐作痛,不过被人皮挡住没人看得见,但再这么置之不理我脸上的疤痕只会又多添一条……算了,多一条少一条,有什么所谓!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再回去时,迎面走来的是郁郁寡欢的十三香。

      我下意识想躲,但明显来不及,她已看到我了。

      “你还要在这里做什么?白峥在找你!”

      我垂下眉。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为何要费尽心思接近魔主?”

      我看向她。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输给你,我也不会放弃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夜总管已经追上来了。我退向一旁,转身往回走,感觉身后的目光凉飕飕的。

      “你站住!”刚走入天井花厅,有人便唤住了我。

      我迷惑看去,愣住了。随即低头施礼。文伯替我说了话,“少主,这是新来的丫头,宫主赐名十三,少主恕罪,这丫头是个哑巴,所以…”

      “文伯你先退下吧。”少主打断了文伯。文伯不放心的扫了我一眼,带着几个侍女退下了。

      “你是如何到苍心宫的?”莫安问完才记起我不会说话,便打量着我,带着探究的目光,良久还是忍不住问,

      “魔主是怎么醒的?”

      我轻咬住下唇,埋头不语,双手缩在袖中死死攥着。

      他等不到什么回答,好久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半响又道,“你可会写字?写字答我!”

      我摇头。

      他倏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站,我才发现三年了,莫安又长大了,现在他已经更像个大人了。

      我好想抱抱他。

      他见我如此打量他,眉宇蹙起,我忙要低下头,里间却突然传唤,“莫安!”

      我猛转头看向里间,莫安诧异看我一眼,径直疾步走了进去,口中却对我道,“随我进来!”

      有些感激,我急急跟在他后面,一两步甚至越过了他,他斜我一眼我才压抑住身子,退了半步。

      珠帘掀起,里间竟有几位熟人。

      我下意识看向纱帐后,他半卧在榻上,衣衫半敞,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那张脸虽冷漠得足以冻死人,却仍是让人脸红心跳,我忙垂下头望着地面,平息自己的失态。

      纱帐后的人亦注意到这炙热的目光,微不可见的扫了眼,便对莫安道,“甄选结果可曾出来了?”

      “和五位护法商议过了,已经初步选出了几位,就等魔主做最后定夺。”

      “你们商议好便罢,勿需冗复了。”

      “还有近来,每日夜里那个刺客都会出现,然后不声不响的掳走我宫的弟子,现下已是人人自危,若是长此以往……”苍梧难得没有嬉皮笑脸。

      纱帐后的人冷哼一声,听得人不由得冒冷汗。言外之意,一个小小的刺客都摆不平,还自称什么苍心宫护法。

      “魔主放心,我们会尽快将之诛杀。”莫安立刻表态。

      “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倒开始细问了。

      “看身形,竟分辨不出男女。”苍梧急道出难处,“他每夜子时准时出现,总是诡异得很,他竟明目张胆穿着牙色衣衫,戴着明黄面具,十分招摇,却让人猝不及防,明明我们防备埋伏得天衣无缝,他却像是苍蝇一般每次都能似入无人之境一般掳走我们的弟子,还留下一张字条……”

      他顿了顿,又才接着道,“上面书写,对不起……而几日过后,那名弟子的衣衫便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当时被掳走的地方,可能是已经被害了……”

      我抓着水壶的手有些冰冷,忙换了只手。

      一片沉默。

      “若是抓捕不了他,你们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众护法顿时低首称是,气压低垂。

      “还有事吗?没事都下去吧。”又是懒洋洋的一句。

      “还有一事,关于甄选,只有一人,我和五位护法都……”莫安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便看向我,示意我去给护法们斟茶,伺候魔主。

      我走到宫青身后,开始给他斟茶,他没有留意到我,接过莫安的话道,“是这样的,少爷…嘶……”抽气一声,宫青断了话,立马站起身,儒青长衫被我失手泼出的沸水浇湿,自然大家的目光立马都聚在我身上,含怒的目光。

      我立马垂头,退了几步。少爷,宫青唤他少爷……

      水滴从桌上滑动,一直滚到桌缘,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床榻上的人望着那一滴滴滑落的水珠,顿时出神。

      幸而没有人追究,金言有些愠恼,拿出帕子递给宫青,宫青擦了擦,又才继续,
      “有位女子,她闯过了魔渊林,也确实有不同寻常的技艺,可她文斗武功什么都不行,而且还是个哑巴……”

      宫青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而我却明显感觉到有一抹视线落在我身上。

      纱帐被掀开,他低沉的声音乍起,“就是她?”

      大家的视线一瞬都因他而聚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的方向,他抬手指着我,也正看着我。依旧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冰冷、陌生、疏离。

      “正是。”莫安回了他的话。

      他的手收了回去,纱帐落下,又挡住了我看他的视线。我忙低下头,不停地眨眼睛,不停地眨……

      “她如何会在这里?”金言说了一句,随即又自知失言,便不再言语,只是斜斜扫了我一眼。

      “少爷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让您操心的。”苍梧瞪向我,满是警惕防备与敌意。

      倒是宫青想了想,“还是少主决定吧。”

      金言直道,“我支持苍梧的决定,让她走吧,毕竟来历不明,噬心崖下也……”

      莫安扫了眼金言,再看向我,最终看向纱帐后的人,欲言又止。

      “十三……”

      “砰咚……”

      茶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沸水溅到我的下裙,脚踝处一片火辣辣的痛。我巴巴望着他,他叫了我……

      眼看苍梧和金言对我已忍无可忍,预备将我拖出去时,他又开了口,“甄选之事你们自己定夺,她,就留在我这里!”

      言罢他已躺下,逐客之意显然。

      苍梧再欲多言,却被宫青眼神制止。他们向他请了安,便退了出去。莫安看了我一眼,在桌上留下了一个黑紫药瓶,也离开了。

      我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茶壶碎片。

      一滴一滴的泪再次落下,打在碎片上,像是大雨过后屋檐上挂着的遗留的水珠。
      人都走了,现下总算是没了顾忌。

      水花糊了眼,没看清碎片反倒割破了手,模糊的视线里,顿时一片红。

      我索性不再收拾,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去,蹲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的哭。今天已是第二次哭了,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那么脆弱,总是不堪一击……

      面前像是有什么阴影盖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腾空而起。我满面泪痕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他,他的模样,一点点的从脑海中复苏,清晰出来——苍亦桪。

      他将我放在床上,去拿了莫安留下的药。皱眉看着我还在流血的手指,他瞪我一眼,竟有几分苍亦桪生气的样子!

      我有些好笑,什么叫像苍亦桪生气的样子?他不就是苍亦桪吗?

      给我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他又掀起我的裙子,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拦,他又是一瞪,拨开我的手,脱掉我的鞋,撩起裙裾裤腿,脚踝以上几大片烫红,星星点点的水泡,他眉宇又是一蹙,狠狠瞪我一眼,敷药的时候故意重重压挤水泡,疼得我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待收拾好我的伤,他才重新审视我。

      我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我只想让他记起我。如果他这样看着我,就能记起我的话……

      他向我伸手过来……

      我攥紧双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几乎不敢呼吸,浑身因为紧绷而发抖……

      他一把撕掉了我脸上的人皮面具,我吓得又是下意识地双手捂住了脸……

      他伸手过来要让我抬起头,我固执地不肯面对他,他强制握住我的手从脸上拿开,而后细细注视着我的脸……

      将我的两手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腾出来,将药粉撒到我额角……

      我没救了眼泪再次哗啦啦往下流,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我碰到了额角,大家都围着他转,只有他,他看到了,他记在了心上……

      “你若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我使劲摇头,表示我不哭,我不哭。

      他松开我的手,叹息口气扳住我的头,有些咬牙切齿,“不要乱动,药还没涂好!”

      他一门心思给我上药,我一门心思近乎贪婪地望着触手可及的他。苍亦桪,苍亦桪,哪怕相隔千年,我们之间依旧可以如此亲密无间,你依旧如此待我,我今生夫复何求?哪怕现在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那些伤口早已结疤,早已变成浅浅的粉色肉痂。我贪婪的望着他,紧贴着他的手掌,想多吸取一点他的温度,再多一点……

      “你……”他迷惑的看着我,欲收回手掌。

      我紧张地飞快抱住,紧紧抱住他的手,望着他,几分乞求,几分可怜,几分委屈。

      他皱起眉,还是毫不留情地拨开我的手,生生推开了我。

      “我乏了。”

      他躺下,闭上眼睛。只剩我一人,在这青天白日。

      他在黑夜,我在白日。即便此刻我们近在咫尺,可有一道鸿沟仍将我们分隔天涯。

      他不认得我。

      尽管他觉得我熟悉,却仍是陌路人。

      我戴好人皮面具,整理好自己。默默替他盖好被子,下床之前,趁他猝不及防偷亲了他的额头。知他是装睡,果然我刚亲完,他便皱眉,睁开眼瞪我,却并不发怒,

      “如此无法无天,你就不怕我赶你走?”

      我恭恭敬敬地垂头,表示知道错了。他反而闲散地将双手搭在脑后,悠悠道,

      “要是我告诉你们宫主,不知道她会对你做什么?”

      我抬起头看他,眼里闪过狡黠,轻磨牙齿霍霍向他。他再次皱眉,不明所以。

      猛扑向他,不由分说地咬住他十分显露的耳朵,加重力道狠狠咬住,只耳畔传来咝的抽气声。双肩被他扳住,我却咬着不放,他越是用力推开我,我咬得越是用力,这般僵持几秒后我飞速松开嘴,靠着他推我的力道往后仰,顿时往后倒了好几米远,坐在靠珠帘的门口,离他远远的。

      我有些后怕,他还是不认得我的,万一他对我动武,那我肯定死翘了。幸好,幸好……

      我偷眼瞄他,他怒气蒸腾,捂着发红的耳朵,连带着半张脸也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我咬耳朵牵连的。他正狠狠瞪着我,视线交汇那一刹,我被吓得如遭电击,迅速别过脸,忍着心底的狂笑,捂着肚子憋得和他脸一样红。

      他索性掀开被子,径直下床朝我走来,我吓得连滚带爬地甩开珠帘往外跑,他越发怒了,语调也高了不少,

      “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我刚爬出去,外间就进来几个人。定睛一看,是银珊和莫安,还有宫青苍梧他们几个。

      还有某人的怒喊引来夜总管文伯等外间候差遣的大小仆役丫鬟的围观。

      很明显,他们的表情告诉我,我此刻趴在地上,表情诡异,姿势诡异,还有某人那句高亢含怒的声音,那无法忽视的红肿的耳朵和半边通红的脸,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大为匪夷所思,值得深究勘查。

      他们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掀起珠帘满带怒气的某人,全身打满了问号。我不着痕迹的垂头,顺其自然的施礼。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众人的视线又转向他。

      银珊扫了我一眼,上前几步,关切问道,“公尝,刚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这下倒是不慌不忙,淡定从容地理了理衣袖,“无碍,就是方才有只巴掌大的松鼠猪趁本尊睡着,对本尊上下其手,还放肆的咬了本尊的耳朵之后就想跑,便让她去给本尊抓回来罢了,你说,是这样吗?”

      最后的话,他是冲着我说的,那语气里微不可见的咬牙切齿让我全身汗毛竖立,我立马抬头看向宫主,一脸肃然的真诚,猛点头。还煞有其事地认认真真开始搜索他口中那只‘松鼠猪’的下落。

      “苍心宫的松鼠猪也真是越发大胆了,竟然这般放肆,看来上次莫安的整治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银珊又扫了我一眼。

      宫青忙让文伯去传了大夫,其他侍女和我一起开始搜索‘松鼠猪’的行踪。银珊和护法们随他进了里屋。

      我这才起身走出去,站在花厅里,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漫无目的的扫地。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照顾魔主,还是当苍心宫的弟子?”

      闻声回头,莫安就站在台阶上。

      他看着我,那神情让我之前的放肆顿时冷却,回归现实。

      苍心宫不留无用之人。

      我自然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听之任之。

      伺候魔主的人那么多,凭什么留下我?即便是宫主让我暂且留下,却也的确不合苍心宫的规矩,更何况我本来的身份是来竞选弟子的。

      我攥着扫把柄,半响才抬头。

      莫安皱起眉,“你可想清楚了?”

      我点头。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鼻尖阵阵酸涩,第一次见到莫安的时候,他那么瘦弱却不显可怜反而有出尘气质;他爹死的时候他的悲痛也那般隐忍仿佛不似五六岁的孩子,而今,他也才十岁,却已颇有领袖风采,将来必成大器。

      不知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还是想起我的孩子,眼前一片模糊。怕被人瞧见,忙用袖口擦了擦眼眶,扔下扫帚,走出了这座冢。

      你在疑惑,我选的是留在魔主身边,还是竞选弟子被淘汰?

      不用再猜了。来苍心宫见他是我的目的,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我也该适可而止。

      我那么想留在他身边,让他想起我,记起我。可也只能是想,不能付诸现实。
      我留在他身边能做什么,他想起我又能怎么样?想起我只会害了他,只会让他痛苦,那个人不会放过我,我亦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夹在中间,势必会为难,更会受到难以预料的苦难,我不敢去想。

      站在大门口,我望着宫门口牌匾上那个大大的冢字,龙飞凤舞。只要不和我扯上关系,你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魔主,依旧可以是苍府风流倜傥、悠闲品茗的六少爷,依旧好好的。

      你知道我任性,那就让我任性个够。苍亦桪,公尝玉箫,就算没有我,你也只能一个人耍酷、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许你和别的姑娘好!我只要你一个人好!你听见了吗?

      狠狠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水珠,我对着大门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不远处的屋顶之上,山吹色长袍翩跹。他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竟有些怅然若失。想着方才莫安进来告诉他,她要竞选苍心宫弟子,无疑便是要离开他,离开苍心宫。以她之前表现出的才能和条件,是绝不可能入得了苍心宫的,除非……

      想想就不由得懊恼。捂着仍是发红的耳朵,还隐隐有些作痛,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会儿粘着他处心积虑想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一会儿又恨不得马上踢开他……某人有些抓狂,竟然想要踢开他的女人……

      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是仗着他对她有几分兴趣。

      哼!

      某人轻抚着耳朵上的牙痕,嘴角扯起一抹怪笑,即便在这大中午的艳阳天里,也让见了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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