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风萧》花千漱

7、第六回

　　从晋王进宫到我出嫁那日为止，我都未曾见过晋王一面。倒不是怕一见面看着是个丑八怪，然后就后悔要嫁给他。更何况外面将他传得神乎奇乎，我倒是不担心这一方面。只是感觉没有必要罢了。
　　我出嫁的那日，师父破天荒地将师姐和师妹从山里带了出来，只留着师弟和师妹养得那条大狗阿黄看家。
　　我从镜子里瞧着师妹，双眼通红，鼻子一抽一抽地，幽怨地看着我。
　　我实在受不了了，说道：“余怜小师妹，你师姐我好歹是嫁人啊。你能别哭了吗？”
　　这一说，余怜哭得更伤心了，一抽一抽地说道：“师，师姐，你，你，你骗人。”呵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你，你还说你一下子就回来了。我，我们等了那么久，你却告诉我，我们要嫁，嫁人了！”
　　我抚额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师姐走过来，拿起一个蝴蝶金钗在我头上比划了一下，说道：“小水，荆国那么远，你真的决定去了吗？”
　　我抬头看师姐，嗯了一声。
　　师姐看着镜子，点点头，说道：“这金钗倒是别致，配着小水越发漂亮了。”
　　我笑着打了她一下，说道：“师姐你别逗我了。”
　　师姐看着我也笑了。
　　小师妹看着我们两个人在那自顾自地笑着，自己哭着也没了趣，逐渐停了声。

　　从梁国王都建康到晋王封地江都却是要一两个月，但是因为是儿子娶亲，媳妇总是要让爹娘先看看，然后搞个仪式才能算是晋王妃。所以从建康出来之后，走的方向却是荆国王都燕邯，说是先在燕邯的晋王府上结亲。之前的几万大军早已撤离建康，剩下几千晋王的亲兵摇身一变倒成了迎亲队伍。
　　我挑起帘子，外面阳光明媚。问外面的女侍：“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女侍颔首回道：“回公主的话，巳时刚过。再过一个时辰便到晋王府了。”
　　我上下大量了她一番，说：“你什么名字？是晋王府上的人？”
　　那人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名唤晴儿，是晋王府上的人。”
　　果然，不久之后我们就停下来。旁边的喜娘隔着帘子告诉我将盖头盖好。提醒我小心，便伸手扶我下轿子。蒙着红盖头，倒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见着地上各种各样的靴子走来走去。
　　没走多久，一双红底金纹的靴子出现在我眼前。我盯着那人伸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还未等想明白这是谁时，喜娘却将我的手交到他的手上。那人随即握住，凑近来说：“娘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一听娘子两字，我脑袋轰了一声，身子却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想到握着我手的人将是以后要对付的人，不由地有些胆颤。我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便一往无前。
　　之后的繁文缛节甚是厌烦。
　　“太子到！”门外的小厮高声喊道。
　　“太子千岁！”听着周围人连忙请安。太子温文尔雅地回道：“诸位免礼，今日是晋王大喜，就不必多礼了。二弟，大哥我特地从东海找的红珊瑚给你当贺礼。”
　　一拿出来，周围啧啧地称赞声不停。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后又松开。听到楚广回道：“谢太子殿下。”
　　“唉，说过不用多礼。弟弟成亲，当哥哥的这份贺礼是要的。”说完，太子拍了拍楚广的肩膀。
　　跟着喜娘和楚广，亦趋亦步。
　　我端坐在喜房里，两旁站在喜娘和晴儿。红烛噼里啪啦地响着，屋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不知坐了多久，我听到喜娘捂着嘴巴轻轻地打了个哈气，不久晴儿也打了个。眨眨眼睛，自己也感觉困了。忙乎那么些天，想必他们也是累极了。
　　“喜娘，晴儿，你们先去休息吧。过了这时辰，王爷也不会来了。”我摘下盖头对他们说。
　　喜娘连忙拿起盖头给我盖上，说：“王妃，这喜庆日子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定是前头客人太多，王爷被绊住了。”
　　晴儿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又扯下盖头，开头说话。却听见一个男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本王就够了。”
　　刚才一番拉扯，却没有人注意到喜房的门何时开了，晋王又何时进来了。
　　我看着晋王，眼皮狂跳，心中叫苦不迭。这人，竟然就是在广陵军营身着银色盔甲的那人。
　　当日行刺贺弼时撒了他一脸胡椒粉，不晓得他还记得不记得。猛然想起那日我好像是蒙着面巾，那人该看不清我的模样。随即暗骂自己一声，当日的面巾可只剩下一寸围着鼻子，自己的一大半的脸暴露在人家面前，怎会不知？
　　我侧过头捂住脸，心想该如何是好。却不知这模样在喜娘看来却是娇羞得不行。只听喜娘笑着回道：“第一次见王爷，王妃怕是羞了。那奴才们不打扰了。”说罢，只听见吱呀的阖门声，脚步溜得飞快。
　　我捂住脸，不敢看他。
　　楚广走到我面前，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
　　“这除了你我便无其他人。王妃就不用捂脸了。”
　　“奴家这是害羞，害羞啦。”说完我用另一只手特娇羞朝那挥了一下。
　　楚广叹了口气，靠近来，握着我蒙脸的那只手，硬生生地从我脸上拽开。我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才放手。
　　我跟楚广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才听到他舒心地说：“还好不是丑媳妇。”
　　他竟然没有认出我！我暗自庆幸了一下，却看到他又凑过来，对着我耳朵说道：“这脸怎么在哪见过？该不是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