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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t day 意外 ...

  •   阿德莱伊要结婚了。

      这件事并非没有预兆——之前在连坊小路里见和二宫高日的婚礼上,那束象征着‘下一个结婚’的新娘捧花不就出人意料地落在他怀里了吗?

      但流木野咲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她回到战舰中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然后围着浴巾边擦头发边打开卫星电视。
      晨间新闻播放的正是她和小晶镇压新几内亚叛乱的报道。

      流木野咲换了个台,穿着ARUS军服的中年军官正翘腿坐在访谈直播间,侃侃而谈着多尔希亚联邦王党派阿德莱伊少将的婚姻,将对多尔希亚两党政局产生的影响。
      她蹙眉看了几分钟,关掉卫星电视,烧开水,给自己泡了杯不加糖的咖啡。

      揉了揉太阳穴,流木野咲把心中翻涌不止的异样情绪归因为两点:
      一连几天几夜镇压叛乱的疲惫,以及……对原以为镇压叛乱后可以好好睡一觉、却被突然告知要赶去参加婚礼的不爽。

      或许还有之前那几个梦的原因?
      她胡思乱想着,无意识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被烫得嘶嘶吸气。
      银河第三帝国建国九年,身为国内第一战力Valvrave的驾驶员,奔波前线,久经生死,她已经很少这样浮躁了。
      流木野咲抚摸着杯沿。
      尽管不想承认,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连续作战的疲累并不能成为自己反常的借口。
      或许……她咬住下唇,真的到该正视那几个梦的时候了。

      那是几个……难以启齿的梦。
      连小晶和翔子也不能说。
      梦中的场景纷乱失序,有时在卡尔斯坦机关北边的山谷,有时在多尔夏纳森林中的运输舰,有时在多尔希亚战舰上的囚室,但毫无例外,都会出现同一个人——
      阿德莱伊。

      她梦见阿德莱伊在给附身于卡茨威尔夫的自己做人工呼吸。
      可慢慢地,躺在地上的不再是墨绿短发的小男孩,而是变成了她本人。她睁开眼睛,看着阿德莱伊近在咫尺的面庞,甚至能感受到他发上水珠滴在自己脸上的凉意。
      她梦见自己被全身密封关在多尔希亚战舰的囚室中。
      尽管五感被夺让她差点崩溃,但晴人很快就救出了她。可当她靠在晴人怀里,心有余悸地搂住晴人的脖子时,却发现抱着自己的根本不是晴人,而是穿着多尔希亚军装的阿德莱伊。
      她还梦见……

      咚、咚。

      敲了几下没得到回应的连坊小路晶轻轻拧开门,端着餐盘探进了头。
      “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所以我……我做了三明治,你要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流木野咲脸色通红,猛地站起身,甚至失态地打翻了手中的杯子。

      连坊小路晶看着杯子的碎片和流了一地的黑色咖啡,结巴道:“怎、怎么了?”
      流木野咲惊慌地望着她,过了几秒才清醒过来,按住还在砰砰跳的胸口,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连坊小路晶,掩饰道:“没事……没事,我先去穿上衣服。”
      说完就仿佛逃避什么一般,揪紧围在身上的浴巾,疾步走进浴室。

      用冷水洗完脸后,流木野咲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心情复杂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刚才她完全沉浸在思绪中,连小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可当她发现小晶的瞬间,她明显感到无数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汹涌而出。
      惊慌、羞恼、尴尬、难堪。
      简直就如同……被撞破了心中最不为人知的隐秘一般。

      流木野咲出来时,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
      她有些懊悔,早该想到,以小晶的性格,一定会帮自己打扫,她不该什么也不做就躲进了浴室。
      连坊小路晶不知她心中所想,腼腆地对着手指,眼光扫了扫桌上的餐盘:“我刚才热过了,你现在要吃吗?”
      “嗯,”尽管没有胃口,流木野咲还是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块三明治,“谢谢你,小晶。”
      连坊小路晶红着脸道:“不客气。”

      “……真好吃。”
      “真、真的吗?”
      “当然啦,”流木野咲微微一笑,“和小晶一起出任务太幸福了。”
      “我下次还可以做,你……你想吃的时候告诉我。”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不、不要客气。”揉了揉衣角,连坊小路晶迟疑道,“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没有,”流木野咲下意识否认道,“我刚才睡着了。”
      连坊小路晶疑惑地重复:“……睡着了?”端着杯子睡着了?
      流木野咲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话中的漏洞,她牵了下嘴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能掩饰地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地喝起小晶准备的牛奶。

      战舰抵达多尔希亚的提示音很快救了她。
      流木野咲和连坊小路晶简单收拾了一下,刚走下战舰,就看见了匆匆迎来的指南翔子。

      指南翔子神色有异,到达婚礼会场后,趁人不注意拉着流木野咲来到后面。
      流木野咲明白她是有事要说:“怎么了?”
      “新娘中毒了,”指南翔子肃容道,“现在还没醒。”

      -

      得知新娘中毒的消息时,艾尔艾尔弗正在试穿伴郎的西装。

      他还是太天真了。
      看着又拿出一套西装在自己身前比比划划的阿德莱伊,艾尔艾尔弗默默地想。
      虽然已与阿德莱伊相识十几年,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位仅存王族中唯一男性的……挑剔和麻烦。

      “你才是新郎。”他含蓄道。
      阿德莱伊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我觉得现在这件已经很好了。”
      “是比之前的几件看着好点,”阿德莱伊比了比手中的黑色西装,认真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件更适合你。”
      “我等下再换。”艾尔艾尔弗将西装推了回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真的想好了?”
      阿德莱伊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艾尔艾尔弗道,“不后悔?”
      “不后悔。”
      “那开心吗?”
      阿德莱伊顿了顿:“还好。”
      “还好?”艾尔艾尔弗直视他的眼睛,平声道,“在昨天之前,你见过葛莱尔·林顿几次?和她说过话吗?知道她的性格吗?了解她的过去吗?”
      “在昨天之前,我没见过她,没和她说过话,不知道她的性格,也不了解她的过去。”阿德莱伊无视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坦言回答,“但是,和她结婚能够终结多尔希亚多年的内战,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艾尔艾尔弗微不可闻地叹息,刚要开口,门却被撞开。
      专门侍候葛莱尔的女佣惊慌道:“殿、殿下!葛莱尔小姐她……”

      葛莱尔·林顿中毒了。
      毒性较强,但好在发现得不晚,毒素很快被清理干净。
      “但是,”王族的专属医生肃容道,“林顿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短期内恐怕无法恢复意识。”
      阿德莱伊道:“短期内是指?”
      医生道:“三天之内。”

      艾尔艾尔弗看着沉默下来的阿德莱伊,转头吩咐:“封锁消息。”
      阿德莱伊蹙眉道:“要通知林顿将军吗?”林顿父女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相当复杂,也正因如此,葛莱尔·林顿才会在婚礼之前就被送到这里。
      “你决定。”
      “……瞒着吧,”阿德莱伊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坚定,“婚礼必须如期举行。”多尔希亚的内战已经持续九年,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切都不容有失。
      艾尔艾尔弗不置可否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继承了Valvrave1号机的指南翔子恰好就在宾馆。

      等他打完电话,阿德莱伊问:“你觉得是谁做的?”
      “王党派、顽固派、或者国内的好战分子,谁都有可能。”艾尔艾尔弗答道,“不过目的只有一个,阻止你和林顿将军的独生女结婚,从而阻止王党派与顽固派和解。”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得逞。”阿德莱伊顿了顿,“昨晚到现在和葛莱尔接触过的人,要一个一个排查。”
      艾尔艾尔弗点点头:“我来调查,你专心婚礼。”

      这时,士兵来报告:“第三帝国Valvrave4号机和6号机已经抵达。”

      阿德莱伊想了想,回头看向艾尔艾尔弗:“还是……让流木野来吧。”
      艾尔艾尔弗双臂环胸:“让她来?”
      阿德莱伊假装没看见他探究的眼神,解释道:“我和她比较熟。”他没有说谎,在多尔希亚九年内战中,第三帝国派来援助次数最多的,就是Valvrave4号机。
      艾尔艾尔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

      流木野咲睁开眼睛。

      阿德莱伊抱起她软倒的身体,放到另一张床上,然后回头看向那张属于葛莱尔·林顿的脸:“觉得怎么样?”
      流木野咲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别开视线。之前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她觉得很难像以前那样面对阿德莱伊,只能借由下床活动身体来避开他的目光:“正常活动没什么问题。”
      但那目光依然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流木野咲突然有些后悔。
      明明三个Valvrave驾驶员都在,她刚才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为什么下意识就答应了呢?
      直到离开地下二层,回到葛莱尔·林顿的房间,流木野咲也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阿德莱伊安慰道:“不用紧张,只是人前装装样子。”
      “我觉得还是紧张点好。”等在房中的艾尔艾尔弗递过来一沓资料,“不是很多,但你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一会儿在婚礼上,一定不能叫错名字。”
      流木野咲深吸一口气,静下心翻看那沓资料。里面每张照片都对应着名字和基本信息,大部分是林顿将军那边的亲戚,只有少数几个葛莱尔的朋友和以前的同事。
      普通亲戚说几句客套话就能骗过去,但是……“怎么没有她母亲?”
      “葛莱尔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阿德莱伊望着她,“而且,她和林顿将军的关系并不亲密。”

      流木野咲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胸中隐隐又有异样的情绪涌动。她低下头,勒令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资料上。
      母女之间的联系最紧密,如果葛莱尔·林顿的母亲已经过世,她本人又和父亲感情不亲近的话,这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伪装的难度。
      流木野咲抿唇不语,心中却稍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一张照片:“这个奥薇就是伴娘?”

      阿德莱伊显然也想到了她的顾虑,点头道:“据说她们感情很好。”
      流木野咲沉默,只靠半个小时的准备就想骗过这个身体的密友,未免有些……
      “流木野咲,”艾尔艾尔弗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你做得到吗?”
      流木野咲愣了一下,艾尔艾尔弗不等她回答,继续道:“你必须做到。”
      在银河第三帝国建国之前,艾尔艾尔弗就是个发号施令的存在,在这九年的南征北战中,身为第一战力Valvrave的驾驶员,对于凡事听从他的调遣更是习以为常。此刻听到这命令般的话,流木野咲下意识站直身体:“明白。”
      阿德莱伊蹙眉道:“你在给她压力。”
      “她需要压力,”艾尔艾尔弗平静地望着他,“最不希望今天婚礼出错的人,应该是你吧?”
      阿德莱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却无法反驳这话,只能抿唇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流木野咲呼出口气,拽了下阿德莱伊的袖子,冲他摇摇头。
      “艾尔艾尔弗说得对,这么关键的时候当然需要压力。”她压下心中的异样,露出一贯让人安心的微笑,“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既然一开始没有推掉,现在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做好。
      “别忘了,我之前可是当过演员的。”

      虽然顶着葛莱尔·林顿的脸,阿德莱伊却好像看见了流木野咲本人在微笑。他沉默几秒,转向艾尔艾尔弗:“资料还有吗?”
      “怎么了?”
      “我也看一下,如果流木野忘记了,也好提醒她。”
      艾尔艾尔弗看了他一眼:“保险起见,电脑上的痕迹我已经清除了,如果你想看,就只能和她看一份。”
      看一份?流木野咲捏着资料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葛莱尔中毒的事还有后续要处理,艾尔艾尔弗点出资料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就离开了。
      流木野咲捏着资料,手心微微出汗。

      两个人看一份资料并不容易。
      阿德莱伊想将它拆开,一人看一半,却发现根本无法拆分。
      他们只好一起坐在了床上。
      流木野咲靠着枕头坐在床里,阿德莱伊坐在床边,和她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
      尽管这样,他们的头还是会无意识地碰在一起,耳后阿德莱伊温热的呼吸让流木野咲心如擂鼓,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最后只能向反方向挪了挪:“还是我自己看吧。”
      阿德莱伊也有些不自在,点点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掩饰着什么一般,目光投向窗外。

      过了十几分钟,响起一阵敲门声。
      流木野咲和阿德莱伊对视一眼,飞快地将资料折了折,塞进被子底下。

      来的是奥薇·林克斯。
      看见阿德莱伊在这里,她似乎相当诧异,但很快调整好表情,礼貌道:“殿下,我来给葛莱尔化妆了,能不能请您先离开?”
      阿德莱伊看向流木野咲,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一刻总要来的。

      阿德莱伊刚离开,奥薇就走了过来:“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流木野咲摸摸脸:“昨晚没睡好。”
      “据说婚礼前一晚都睡不好,不过没事,化完妆就看不出来了。”
      流木野咲点点头。
      “对了,”奥薇顿了顿,“你刚才在和那位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关于婚礼的事。”
      “你好像……并不排斥他,”奥薇有些迟疑地开口,“你真的决定嫁给他了?我之前还以为你肯定会想方设法逃婚的,你不管格兰了?”
      格兰?流木野咲心中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表面却不动声色:“我……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流木野咲有些悲伤地牵起嘴角,反问道:“你觉得我能想通什么?”
      奥薇叹了口气:“如果我是你,我就去和格兰私奔,管什么多尔希亚的内战……为了菲利普·林顿的贪欲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真的值得吗?还是你觉得,你以后会爱上那位殿下?”

      这一番话包含的事情太多,流木野咲过了几秒才平复心神答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说的也是,”奥薇并未发觉好友的异样,提醒道,“不过,那位殿下可不是因为爱情和你结婚的,葛莱尔,你是知道的吧?”
      “……嗯。”
      奥薇抿抿唇,还想说什么,流木野咲下床拉住她的手:“该去化妆了。”

      -

      流木野咲还是失态了。
      她准确地叫出了所有熟人的名字,也成功瞒过了奥薇·林克斯和那位冷硬的林顿将军,却不想在新人宣誓时出了差错。

      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她到底无法抗拒心中的异样。

      早在时缟晴人死亡的那一刻起,流木野咲就认定,自己再无可能、也再无机会穿上象征幸福的婚纱,挽着谁的手臂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她想吗?
      她当然想,没有哪个女人不想。
      可是她不能。
      她……爱着晴人,她……

      可是她今天却因为并非爱情的原因站在了这里。
      她来参加婚礼,自己却成为了新娘。

      “阿德莱伊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葛莱尔小姐作为你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毫无保留地爱她,珍惜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葛莱尔小姐,你是否愿意……”

      流木野咲微微出神。

      ——流木野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阿德莱伊先生作为他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毫无保留地爱他,珍惜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吗?

      原本静悄悄的礼堂因新娘的沉默起了些许骚动,坐在第一排的林顿将军不悦地蹙眉,站在流木野咲斜后的奥薇扫了他一眼,焦急地看向自家闺蜜,却除了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
      比他们更急的是阿德莱伊。

      牧师神情温和地又念了一遍宣誓词。
      见流木野咲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德莱伊轻轻按了下她的肩,小声道:“葛莱尔。”

      葛莱尔?
      流木野咲猛地回神,慌乱地看向阿德莱伊。
      那种充满痛苦和迷茫的眼神让阿德莱伊心中一紧,下意识从下面握住她的手,用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安抚道:“没事的。”
      “没事的,别害怕,”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也在。”

      ……他也在。
      望着那双熟悉的深紫色眼睛,和那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忧和认真,流木野咲竟真的感到自己心中的慌乱被一点一点抚平。
      她咬住下唇平复情绪,慢慢松开阿德莱伊的手,回头看向牧师:“我……我愿意。”
      阿德莱伊松了口气。
      却未发觉,他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某种感情,在这一刻,悄然蔓延。

      之后的宣誓和交换钻戒顺利了许多,直到——
      “阿德莱伊先生,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流木野咲的身体一僵,下一秒,阿德莱伊已经扳过了她的肩膀,轻轻吻上她的唇。

      双唇相贴,一触即分。
      雷鸣般的掌声中,流木野咲眼神躲闪,阿德莱伊耳根通红。
      婚宴很快开始。

      流木野咲跳完开场舞,抛完捧花后,就以不适为由离开了婚礼会场。
      她婉拒了想要陪伴自己的奥薇,却在走廊的转角,被阿德莱伊追上:“你哪里不舒服?”
      流木野咲望着他担忧的神色,压低声音道:“我没事,只是怕时间长了会露陷。”
      “真的没事?”阿德莱伊蹙眉道,“还是让医生来看看,你脸色很差。”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困,因为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阿德莱伊沉默地看着她,仿佛想要看出她是否真的只是疲乏。
      “快回去吧,肯定有人在找你。”流木野咲推他,“我只要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阿德莱伊拗不过她,临走前嘱咐道:“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

      -

      流木野咲没想到自己真的睡着了。

      在醒来的瞬间,她有几秒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揉了揉睡得僵硬的后颈,望着精美却陌生的房间和落地窗外的夜景很久,她眼中的迷茫和怔忪才慢慢褪去。
      她想起自己还劫控着葛莱尔·林顿的身体。
      而这里,是葛莱尔和阿德莱伊的新房。

      流木野咲爬起来,把自己躺皱的床褥恢复原状,简单洗漱一番后,拿出手机。
      她根据记忆按出一串号码,想了想又删除,转而拨通了艾尔艾尔弗的电话

      “……什么事?”
      “我还需要出去吗?”
      “不用,”艾尔艾尔弗顿了顿,“你准备一下,阿德莱伊快回去了。”
      “……准备什么?”
      “他喝醉了。”

      艾尔艾尔弗口中的喝醉指的是烂醉如泥。

      流木野咲开门时有些惊讶,但还是镇定地帮他将阿德莱伊扶到了床上。这些年她和阿德莱伊相处的时间不算少,这个有着王族头衔的年轻军人不分时间地点,一直都是脊背挺直,军装整洁,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
      不只是她,连艾尔艾尔弗也没见过。
      “我不知道他的酒量这么差。”他看着倒在床|上的好友,语气相当不善,“他竟然还瞒着我。”
      “你们以前没在一起喝过酒?”
      “没有,酒精会让人脑变得迟钝。”艾尔艾尔弗蹙眉道,“而且我一直以为他不喝酒是因为不想喝,而不是不会喝。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天真,这点酒量都敢来者不拒。”
      流木野咲很少见到艾尔艾尔弗这样直接地表达不满,她动动唇,想为阿德莱伊辩护几句,今天毕竟是他结婚的日子,但一想到自己还顶着新娘的脸,滑到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艾尔艾尔弗不知她心中所想,余光扫到落地窗外的夜景,立刻走过去拉上窗帘:“明早之前不要拉开。”
      流木野咲正在走神,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会有人监视你们,不能让人发现你不是葛莱尔·林顿。”艾尔艾尔弗平静地望着她,“做好心理准备,这三天你必须时刻和阿德莱伊在一起。”
      流木野咲点头表示了解。

      “门外安排了足够的保镖,”艾尔艾尔弗继续道,“但你最好保持警惕。多尔希亚不想结束内战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葛莱尔·林顿才会中毒?”
      “我等下会去调查,”艾尔艾尔弗看向昏睡中的阿德莱伊,“但现在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
      “王子殿下的洁癖很严重。”
      流木野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艾尔艾尔弗平静道:“他需要洗澡。”
      “……哦,”流木野咲恍然道,“那我……去找女佣?”
      “新婚之夜,新郎洗澡会需要女佣吗?”艾尔艾尔弗不赞同道,“我说过,会有人监视你们。”
      流木野咲试探道:“那我先避开,你来?”
      “我来?”艾尔艾尔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快二十分钟了,我一个男人,和新郎新娘躲在房里这么久,你觉得,别人会认为我们在做什么?”
      流木野咲顿时张口结舌。
      艾尔艾尔弗从容地离开,带上房门:“阿德莱伊就交给你了。”

      -

      让她给阿德莱伊洗澡绝对不可能,最多……帮他擦擦上身。

      流木野咲接了一盆热水端到床前,咬咬牙,抖着手解开阿德莱伊西装上的纽扣。
      早知道就该让艾尔艾尔弗先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她懊恼地想。

      醉酒的人身体最沉。
      流木野咲费力地扶起阿德莱伊,半搂着他,去脱他身上的西装。
      在这一刻,她才第一次深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地震时护住她,为她做人工呼吸的少年了。
      九年时间,她连头发的长短都丝毫未变。
      他却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为了一个男人。

      “唔……”就在她走神时,阿德莱伊的手指动了一下。
      流木野咲惊得立刻推开他,但下一秒却又不得不重新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她眼光闪烁,紧紧盯着阿德莱伊的脸,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撞破一般,双颊滚烫。

      阿德莱伊慢慢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他气息一变,声音僵硬而疏离,甚至下意识带了一丝警惕:“葛莱尔·林顿?”
      竟醉得连她附身于葛莱尔的事都忘记了:“我是流木野。”
      “流木野……流木野咲?”阿德莱伊喃喃重复着,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是我,”流木野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醉了。”
      阿德莱伊眯着眼看她,她本能地想要别开视线,目光却好像不受控制一般黏在他的脸上。
      多尔希亚幸存的王族,王党派的年轻少将,总是严肃而骄傲的阿德莱伊,原来在他意识不清时,会露出这样迷茫又……单纯的神色。
      就像一个孩子。

      流木野咲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帮阿德莱伊拂开了黏在脸上的头发。
      下一秒,阿德莱伊晃了晃,毫无预兆地倒向她。等流木野咲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压在了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颈窝温热的触感,灼烫的呼吸,几乎让她整个人都烧起来。
      她伸出手,想推开他,却不知道要落在哪里。
      她侧过脸,嘴唇却蹭到了他的头发。
      她一动也动不了。

      就这样维持着侧头半搂他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流木野咲轻声叫他的名字:“阿德莱伊?”
      没有回答。
      她向旁边挪了挪,费力将他翻过身,却听他哑声道:“艾尔艾尔弗,不要……”
      流木野咲一呆,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眼神复杂地盯着阿德莱伊泛红的睡脸。
      难道……难道他对艾尔艾尔弗是那种……想到之前阿德莱伊对艾尔艾尔弗惊人的执着,流木野咲的思绪无法控制地跑偏。
      但阿德莱伊破碎的语句很快让她打消了这个诡异的念头。
      “不要杀……”他神色痛苦,嘴唇颤抖,唤出一个名字,“埃弗杰克斯……”
      埃弗杰克斯?
      流木野咲一愣,在记忆中搜寻一番后才恍然想起,这个名字,当年她劫控卡茨威尔夫时,曾经在他口中听到过。
      他苦笑着提起的,那个……被他们杀死的朋友。

      阿德莱伊不知又梦见了什么,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哈诺因,伊克斯艾因,古菲亚……流木野咲听着他断断续续地念这几个名字,只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下,忽地酸涩不已,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紧闭的双眼。
      他没有流泪,眼角却湿了。

      原来……在人前一直那么坚强、那么骄傲的你,也会脆弱吗?
      原来,你也在怀念吗?

      流木野咲低头垂眼,良久后松开咬住的下唇,叹了口气。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用指尖轻轻揉着他的眉心,“好好睡吧,不会再有人离开了。”
      她动作轻柔,声音温软,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着安慰的话。
      等到阿德莱伊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趋于平缓,流木野咲重新接了盆热水,脱下他的上衣,帮他擦了上身。
      她的脸颊依然滚烫,却怕耽误久了阿德莱伊会着凉,动作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擦完之后,流木野咲咬咬牙,闭着眼摸索着把他的裤子也脱掉,然后从衣柜里找出准备好的睡衣给他换上,盖上被子。

      给阿德莱伊掖了掖被角,确定他睡得安稳后,满身是汗的流木野咲去浴室冲了个澡。
      她没有换上给葛莱尔·林顿准备的睡衣,重新穿上了礼服。将壁灯的亮度调到最低后,坐在椅子上,透过黯淡的光线,望着阿德莱伊的睡脸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织成一张网。
      她进入了梦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st day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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