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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梨花落(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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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盈早就听说阿错院子里住着个男子,本以为二人会避闲,谁知他们竟然是一起出来的。蓝衣的男子冷冷扫了一眼过来,玉盈下意识的低下头,额间已经冒了汗。层楼和还休对视一眼,看哑巴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敬重。怎么说呢,他出场的效果很好,那小眼神用的也恰到好处,直接杀了玉盈的威风。阿错听不到声响,只能侧脸问他:“怎么了?”
玉盈听到这个声音,才回过神来道:“我家姑娘找你去赏花。我知道赏花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跟我家姑娘打的暗语,我家姑娘要是查出了谁下的毒,你才会去见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说了,人已经处置了,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哑巴挑了挑眉,看着她。
阿错松开他的手,抚了抚右手的伤疤道:“赏花就是赏花,哪有这么多门门道道。是戚容多心了。”
“你这是要狡辩到底了么?”玉盈刻意避开哑巴的目光,只看着阿错,“要是没做对不起我家姑娘的事,你心虚干什么?”
阿错觉得好笑:“什么叫对不起戚容的事。我自上山从未与她见过,毫无交集,做了什么,是让她看不顺眼的,你不妨直接说了。”
玉盈也是有备而来,不会被她三两句激回去,便道:“我家姑娘说了,凤山虽然没有四季,可眼下山下冬至祭祀临近,凤山上不养闲人。去年左右山上的人不多,也劳烦不到你,今年我家姑娘声名远播,整个山头都忙不过来,总不能闲了你一个人吧。”
今天确实因为戚容的原因,来凤山祈福的信众猛增,管事已经传了话,让各处的人都帮忙打点。阿错低声笑着:“是了,确实还有这么回事。”
玉盈见找到说辞,立刻腰板直了起来:“我家姑娘不熟悉你,自然也不知道该分配什么事情给你,你先去跟我见见我家姑娘吧。”
不去不行么?她脑中掠过数种结局,去与不去间的取舍。刚要随玉盈前去,哑巴拉住了她。她转过身,循着他的方向笑了笑:“戚容出师有名,去一趟也不全是坏处。”
他皱了皱眉,没有松开她。
戚容想做什么不重要,怕的是戚容什么都不想做,就是不想让阿错活下来。他一想到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心中就抑制不住的烦躁。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猜测了他不松手的许多原因,最后落到最有可能的那一种上:“是伤口裂开了?”因为疼,所以才拉住她,把她当扶手。她唤了层楼来扶他。掰开他的手,跟着玉盈走了。
今日她穿的是件鹅黄色的短衫,看上去暖融融的,让人很想摸一摸。他伸了伸手,只有一丝黑发从他指尖划过。她终是看不见他的。
玉盈没有扶着阿错的义务,也不想因为跟她走的太近而被戚容不喜,她抽出一块帕子,让阿错牵着一头,拉着她走。山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似是要撕裂衣袍,她走了几步,脚下似乎是台阶,绊了一脚,停了下来。
玉盈转头看她,大声喊道:“快走啊。”
逆风的呼喊瞬间被风声淹没,阿错松开她的帕子,拢了拢头发:“这是去山顶的路吧。戚容根本没有打算要见我,她只是想让我死罢了。”
她设想过见与不见的对弈,却没想过对方根本没打算邀她入局。
玉盈看了眼陡峭的山势,虽然还不到山顶,但这个高度推下去,她也活不了的。玉盈没有回她,双手猛的一扑,不知怎的,自己向后倒去。
阿错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到玉盈动手,十分诧异,凌冽的风中有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打在她脸上,那样熟悉的血腥味,让她皱起了眉头:“公子?”
她的声音撕裂在山风中,哑巴反手将她拥入怀里。左臂红色的血印染了她鹅黄的衣衫,大片大片血污在她背后盛开。
“公子又受伤了?”她没有反抗,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
他点了点头。
“公子也太不小心了。”她笑道。
他皱起眉头。她是不知道刚刚险些被人推下去,还是就算被推下去也无所谓?他用完好的右手拉过她的手,陪她走下山。
“公子的伤好像很严重。”风中血腥的气味很重。
她好像很关心他。可是这样的关心,他突然觉得并不满足。
“公子有没有想过,戚容既然决定要除掉我,会不会只派了玉盈一个人?”她仍是轻声笑着,像是在跟他说今天风很大一样。
他抓紧了她的手,他知道她说的没有错。她素来有一副好耳朵,定然已经听到伺机而动的人行动了。
“公子放手吧。”她试图挣脱。他抓的更紧,“公子?”
血腥味如此之重,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已经开始有些僵硬。她可以很肯定,眼前这个人,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要护住她的么?她用左手拢了拢头发,才发现左手上有黏黏的血迹,她有些恍惚。突然间劈面而来的剑光斩断了风声,下一刻她就被拽入他的怀抱,撞得生疼,她甚至听见了他闷哼了一声。
“放手吧。”她想,可是他的手抓的紧,下一瞬间她有想,“你会不会到死都不放手呢?”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就在她这样想的一刻,他松开了她的手。
他在她手心写道:“向梨花开的地方跑。”
因为冬至大典临近,四季常春的凤山选择了梨园做大典用地,梨园梨花若雪,系红铃,以祈福。风中隐约可以辨析铜铃的声音。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向铃声引导的方向跑去。他松手的地方,是一片平地。她本以为会有的磕磕绊绊,全然没有,这条路,好像是他预计好的一样。只要辨别着铃声走,就不会迷路。
身后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停下步子,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萧达。”她声音都喊不清。
“萧,达?”她又喊道。
梨园铃声忽而响起,淹没了她的声音。
……
梨园落雪,哑巴神色一冷,看着眼前人。萧达也跟在他身后匆匆赶到,二人皆挂了彩,谁也好不了多少。可见戚容是出了死侍的。哑巴看了眼萧达。萧达也顾不得隐藏行迹,只是抱了抱拳,表明是自己人,一同向梨园探去。
偌大的梨园,没有她。
哑巴身后,血迹拉了长长的一路,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梨花落在他唇边,更是映的薄如纸。萧达已经先他一步讯便了院子,看见站在梨园中央的哑巴,走上前去扶住他:“都找遍了,没有。”
他苍白的脸色忽然多了一丝笑意:“没有就是好消息。”至少等着他的不是一具尸体。
萧达早就从侯爷那知道了他会说话,也没什么惊奇的,毫不客气的背起他,向山下跑去:“公子不要浪费体力了。公子速速跟我下山医治。戚容既然关了阿错姑娘,就不会再动杀机。现下救人要紧。”
他伏在萧达背上,哼了一声。
“公子,你昨日要是不与张风风较劲,今日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戚容派的高手再多,凭我们三人之力,还护不住阿错姑娘么?早就听闻公子才智无双,我家侯爷向来看得起公子,今日的公子,别说我家侯爷,就是我萧达,都瞧不起了。”他跑的飞快,生怕他流血太多救不回来。
孙雅刚刚替张风风换了药,正要去后院洗白布,前堂的大门突然就被人踹开了。张风风起身要帮他,二人出门一看,皆是愣在了那里。
怎么说呢,张风风在山上是件过萧达的。二人经常上一个茅厕,虽不知道对方为谁卖命,可是在女人只能看不能摸的凤山上,蹲一个茅厕的情谊也是十分深厚的。张风风二话没说就对孙雅打包票道:“这位是我在凤山上的兄弟,自己人。”
孙雅目光却是落在他背后那个人身上:“就说让你赶快下山吧,在山上你是活不久的。”说着从萧达身上接过满身血污的哑巴。
夜里,张风风已经剪了两次烛火,看着脸色惨白的哑巴,二人皆不说话。
萧达傍晚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自此,凤山上绕着阿错转的四个人,终于第一次围成了一小桌。
张风风对于萧达的存在一点都不惊讶,想他章家派了多少人上山保护章玉碟。萧家只让一个阿错上山,想想就不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阿错让他去照顾章玉碟,他没推辞就去了。但是他没想到,萧家只派了一个萧达。如果他知道阿错只有一个萧达的话,他一定不会说走就走。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个哑巴没事找事,现在也不会出这么大事。
三个男人各怀心事的都不说话。
孙雅已经很累了,但是不妨碍他此刻继续为阿错焦虑,他急道:“那阿错姑娘现在在哪里,凤山这么大,要怎么找?她那么柔弱,要在山上过夜肯定不行的,一夜都会冻坏的。”
哑巴眉头紧锁,看向窗外。
“公子可有想到什么?”萧达问道。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又不杀了?”张风风同时开口。
萧达跟哑巴对看了一眼,萧达咳了一声道:“大概是戚容不知躲在那里,见到了公子。临时动了用阿错姑娘换公子的想法吧。”
张风风打量了眼哑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