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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梨花落(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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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北承太子妃诞下太子的消息传到了凤山。正跟戚容斗的你死我活的章玉碟听了消息,拉着张风风道:“那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张风风为难道:“没接到公子通知。这是萧家的人来给阿错姑娘报的消息。萧家要阿错姑娘给皇长孙赐福。”
章玉碟一听,摔了手上的茶碗:“什么皇长孙!北承的皇长孙是我哥哥!还有凭什么是那个瞎子,她也配赐福?”
张风风面子有点挂不住,心想阿错好歹也是有可能成为你嫂嫂的,这样背后说嫂嫂,将来关系要怎么处。
“你这是什么脸色!”章玉碟瞪了他一眼,“瞧不惯我?我哥走了,你的魂儿也被那个瞎子勾跑了?那瞎子端的是个清新脱俗的好架子,谁知道内里肮脏成什么样?看到她屋里那个男人了没?看到现在日日上山的那个年轻大夫了没?你好好想想,她要是真像你看到的那么干净,那些人会赖在她那不走?”
“姑娘,话说重了。”张风风提醒道。
萧达不远万里,带了这样的消息,阿错坐起身,摸着一旁的绳子,笑了。
“是她自己生的?”她问。
萧达叹了声:“姑娘还不知道吧,那个章公子竟然是先太子的长子,穆世里。太子妃一路总觉得穆世里要害她,精神已经失常了,孩子流掉了。”
“哦?”她笑的更开心,“那章公子定然请遍名医了。这一路的名声定然是极好的。名声越大,太子的杀手派的也就越多啊。”
萧达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料的不错,他们一行本来很隐秘,因为太子妃的事情,无奈走了官道,这一路闹的。要不是姑娘特意嘱咐了,一定要太子妃生男婴,咱们的人也不至于搭进去。”
阿错刻意忽略了“咱们的人”,笑意减了两分道:“辛苦你了。”
萧达也不知道她怎的又不高兴了,还有点摸不到头脑,直道:“不辛苦不辛苦。侯爷托我带句话给姑娘,问‘姑娘满意了么?’”
她空洞的眼睛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萧奉仪的话是在警告她。
狡诈如侯爷,此时如果再没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被利用了,那他就太对不起他的智商了。从萧奉仪知道梁国章公子就是穆世里的时候,他许久没有动怒的心,彻底的恼了。被人当做棋子玩弄于手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杀了凤山上的女人。
那一天他在桃园坐了一夜,看着桃园那局没有撤走的棋盘。想着这个小姑娘在这里摆弄着他看不懂的棋子,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已经算到了今天?
萧奉仪最大的胜算在于皇帝失德,太子无信。这一切都基于先太子的好名声。如今北承动荡,军心不稳,这一切都顺着他的计划稳步进行着。可是如今,她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先太子长子,名正言顺的皇长孙。简直是众望所归的王者,他萧奉仪,权谋如手中棋,如今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萧奉仪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当萧达来找他的时候,他有许多话想问她,可是到头来,只有这一句“你满意了么?”
阿错空洞的眼中似乎是有了什么情绪,萧达在等着她的回话,只听她轻轻勾起唇角,笑道:“侯爷多智,这点小事,怎么算得上是事。侯爷还要多多努力,莫要辜负了追随者的心。”
萧达觉得这话在理,点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我家侯爷才配得上那个位子。”
她仍是笑:“这是自然。”
穆世里于她是一场意外,她从未想过会再遇到他。但是既然遇到了,北承这样生死存亡的大局,他已经缺席了十一年,又怎么能再迟到?
传完侯爷的话,萧达又开始交代琐事:“姑娘是不是要章玉碟去赐福?”
“章玉碟已经没有用了。”阿错冷声道,“太子妃何时上凤山还愿?我定然会好好的招待她的。”
“皇上的意思是越快越好,看这样子,皇上已经把皇子跟她隔离了。那孩子已经交给太子的册妃。”萧达道。
阿错略有不悦:“皇帝就是皇帝,处事就是果断。”
萧达也跟着符合:“可惜了,没按照姑娘以前的想法,让太子妃培育一个满心仇恨的孩子。”
她笑笑,不以为意:“是我欠缺考虑了。皇上和太子忌惮夏家已久,这个孩子如果真的生下来,皇室不可能没有动作。侯爷定然早就料到了吧。”
萧达十分不确定道:“属下跟侯爷汇报要男婴的事时,侯爷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太子妃要回凤山还愿,侯爷也只说提前来通知一下姑娘。但是我家侯爷向来有远见,定然早就猜到了。”末了还不忘拍主子马屁。
交代完大事,正要说阿错私下要查的哑巴身世,院子里突然起了争吵。这个时间都是阿错午休的时候,所以院子里还休跟层楼都压着声音在拦人,相比之下,来找事的人嗓门更高。
萧达闻声隐去行迹,阿错起身,向外走,刚刚走到门口,发现哑巴正在等他。
“偷听?”她笑问。
“没有,刚刚来的。”他解释。
“外面出了什么事?”她问。
“是戚容手下的人来传话,被层楼拦了下来。”他解释的轻描淡写。
拦下来就会吵成这样?阿错笑了笑,显然不信。
正午的日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疼,玉溪第一次看见了传闻中凤山上最与世无争的女子,日光耀眼,她美都有些模糊的不真实。
玉溪怔了一下道:“我家姑娘寻你过去一趟。”
阿错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我家姑娘有几件事情要问姑娘。”玉溪推开层楼,上前一步道。
“姑娘别听她瞎说,去了戚容那的,没一个完好的回来的。”还休吵得脸还很红,“她现在还没当上神女呢,就摆起架子了?山头上没人敢反抗她,那是给她面子,别自己拎不清,她也就是个候补,跟我家姑娘平起平坐,凭什么要我家姑娘过去,她有眼睛有脚,来这不是更方便!”
阿错侧头吵还休那看了一眼,没想到她战斗力还很强。
还休以为阿错是在介意眼瞎的事情,赶忙补上句:“姑娘我是担心你。”
阿错笑了笑,伸手去摸她是手。还休得到支持,更是叫嚣的看着玉溪。
“戚容找我什么事?”她冷声问道。
玉溪态度软了些:“找姑娘谈谈心罢了,我家姑娘自上山还没见过姑娘。今日天气好,约姑娘赏个花。”
她勾起唇角,声音是清浅的讽刺:“赏花?”
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玉溪,玉溪词穷了。本以为今日请不动她了,谁知道阿错开口道:“既然是赏花,那就去选鲜嫩飘香的花。我眼睛瞎了看不到,花不够香,便是诓我了。”
玉溪迟疑了片刻,又打量了一遍话中有话的阿错,告辞离开。
下午就传来戚容打了章玉碟的消息。原因是积怨已久的那件事。章玉碟深信下毒害她的人是戚容,所以从诋毁到毒杀用了一个遍,终于逼急了戚容,二人这才将暗地里那些摆到明面上,厮打了起来。戚容仗着人多,在混乱中成功给了章玉碟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又响又亮,整个山头都惊动了。因为戚容出师有名,且临近冬至大祭祀,信众多的戚容事也多,自然不能被关。所以章玉碟又一次的被扔进后山,关了起来。
阿错仍旧跟哑巴研究着字,摆弄着棋盘。
“戚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阿错笑道。
哑巴:“你有对策了?”
“还没。”她仍是笑。
哑巴皱了皱眉:“戚容不是章玉碟,要撼动她,坐山观虎斗是不行的。”
她摸着棋子:“我知道。听说她为了上山,杀了雍国培育的送上山的候补,一百一十人。这样的气势显然对凤山神女志在必得。”
哑巴沉默片刻:“她处事确实果决。”
阿错声音有些疑惑:“我并不是因为怕她才避她锋芒,只是戚容能一边杀人不眨眼,一边却有好名声,且背后又没有出谋划策的人,可见她本人是有勇有谋的。不受人挑拨,不被挑拨所迷惑,心智坚韧,实在难以攻克。我已经用章玉碟投石问路,没想到她非但没砸出个水花,反倒是被对方杀的片甲不留。章玉碟聪慧果敢已经胜过世间许多女子,但是在她面前,这么的,不堪一击。”
哑巴看着她,见她的微笑都挂不住了,手上的黑子也一直没能落下。
“知道她为什么要凤山神女,才是你的筹码。”他拼道。
阿错抬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你说的对,是我入局太深,忘了跳出来看看了。”
他也笑了:“戚容的野心,不在凤山,而是雍国皇位。”
阿错的指尖抖了下,脸上那种称之为厌恶与惧怕的表情快速闪过,许久,坐在那里,静止不动。
日落西斜,哑巴打开窗户,窗外凉风阵阵,吹动了棋盘上的字。
许久她才抬头问道:“她没当上女皇也是因为雍国国师的预言么?和你一样?”
不同的是,戚容被预言无法登上皇位。
他挑了挑眉,惊讶于她的聪慧。
“如果国师的力量这么强大,那皇权不就成了笑话?”她继续追问。
他自嘲了笑了笑:“国师的权利,本就来自皇权。任何一种信仰,都必须有利于皇权。”
她哑然,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没意识到。果然是凤山待得太久,真的被天命洗脑了。她放下手上的棋子,忽然笑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皇权争夺里,失败的那一方。凤山如果真的有天意,那也是自己叩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