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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桃花渊(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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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祥雨跟望风的桃瑶使了个眼色:“瞧见没,我家殿下高兴呢。”
桃瑶将吃完的绿豆糕抖了抖沫:“听见了,我又不是聋了。”
祥雨嫌弃的躲她远了点:“就是可惜九歌姑娘年纪小了点,我家殿下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在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儿子啊。”
桃瑶心想九歌再喜欢他,他做不了太子也白搭,你家主子还是该生儿子就生儿子去,前提是,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落魄的皇子。
夜里,九歌命桃瑶仔细听着思德苑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带着静心斋的守卫冲过去。一直等到天亮,桃瑶带着一副黑眼圈说,思德苑没事,九歌才安心睡去。
如此折腾了三日,桃瑶实在是被折腾的没办法了,就在九歌说要守夜的时候,桃瑶打断她道:“姑娘这是拿我寻开心么?”
“小桃你这是怎么说的。”九歌一抬头,看见桃瑶一脸憔悴。心知自己是过分了,低着头道,“对不起。”
十二日后,荣妃在祠堂外面跟里面的五皇子吵了起来。具体吵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后来连御林军都出动了,才将五皇子压回去。
皇上知道后大怒,亲自动手抽了他。若不是想到子嗣少,大有要打死他的意思。五皇子彻底失势的传闻散布庙堂,一时间朝中拥立十四皇子的热情持续高涨,听说皇帝也去了贤妃宫里,大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九歌看着穆于锡送的香囊,若有所思。
她看着日子,特意在太后号平安脉的那一日去的早了些。与请脉的孙太医一同出来,孙太医诊完脉照例要陪九歌走一段,二人行至一条小径,九歌拉住他的袖子道:“孙太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姑娘又有什么地方想去了?”
“我想去见见五殿下。”
她本打着碰一碰的主意,行就行,不行再想别的法子。没想到孙太医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第二日一早,孙太医给她准备了一套医童的服饰换上,带着她去了秋棠殿。
秋棠殿仍是禁足。皇上似乎有意要将他隔绝,还说伤好了就封王滚去守皇陵,一辈子都别出来。秋棠殿的宫人见主子失势,已经懈怠大半,稍有能耐的早已经自谋出路去了别的宫里。
九歌自己也体会过得宠失宠的待遇,心中有些沉重。
不过比起九歌的沉重,屋子里那个失势的皇子好像仍然没有认清自己的现状。穆于臻躺在床上,一副要命一条的模样,狠狠的瞪着孙太医,丝毫不让太医近身。孙太医没有办法,命两个太监压住穆于臻,开始上药。好不容易上完外敷的,外面有人端了内服的,穆于臻根本不喝,摔碗的声音就没断过。
九歌在门口候着,数到第十三碗汤药的时候,才听到有人灌药的声音,想来是他有伤在身,闹不动了。不过九歌失算了,当孙太医说诊治完了她可以进来的时候,一个空碗冲着她脑门就砸了过来。
孙太医显然也没想到穆于臻这么能闹,赶忙过来看九歌。见九歌脑门上肿起的包,不好意思道:“我这有……”
“我就在想,孙太医怎么这样好说话。只怕是没有药童愿意来秋棠殿,孙太医正愁缺人手,就看我人傻好奇喜欢凑热闹,才被诓来了吧。”说着一包眼泪就要往下落。
孙太医赶忙赔礼道歉:“是在下不好,在下疏忽。”
九歌还一抽一抽的哭着,床上的穆于臻神色莫名,半晌道:“死丫头,过来。”
九歌一脸害怕,吓得往孙太医身后躲。
“再敢躲一个试试!”说着就要抄灯台砸她,“你过来,我不揍你。”
“你先放下。”九歌喊道。
“你们都出去。”穆于臻瞪了眼按着他喝药的太监,顺带着抽了个枕头砸孙太医,“让那死丫头过来,她陪我说说话,我下回就好好让你医。”
孙太医大喜过望,立刻将九歌送到了穆于臻身旁。
待到众人走了,九歌还在那嘤嘤的假哭,穆于臻看的膈应,抽出棉被就砸她:“人都走了,还演。还太傅女儿,你老子可没你这么多小心眼。”
九歌演的太投入,一抽一抽的止不住:“刚才那一碗砸的,疼哭了。没演。”
“再装一个试试!”穆于臻恨不得拧烂她的脸,“你情哥哥不是没事么,还来找我干嘛。”
他不提还好,一提九歌就怒了:“都是你骗我,害我守了好几夜,二殿下还笑我傻。”
他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你傻,是真傻。”他让她过来,扶着他趴好,“人我真的是派了,不过都死了。”他顿了顿道,“信不信由你。”
九歌看着他后背皮开肉绽的烂的没一块好肉,将他挣扎掉的袍子给他盖上,疼的他倒抽气。
“你报复是吧。”他瞪她。
“嗯。”
“……”
“是不是你说了九殿下是假的,皇上就把你关起来了。”九歌问道。
“还没傻透。”他默认。
“你是皇子,皇上还会留情。若是那日我说了,今日我的头七都过了吧。”九歌小声道。
穆于臻没说话,他也没料到皇上会这么恼怒。当初他察觉自小当他跟屁虫的小九被人顶包,心中恼火,定要为他查个真相。如今挨了鞭子,脑子清醒了些,也能听得进去她的话了。
“你今天偷着来见我,就是为了求我体谅的?”他白了她一眼。
“大佛寺已经没有人了。”她突然道。
“你说什么?”
“除了今日你在宫中见到的,其他人都死了。”九歌看着他,轻声道。
穆于臻想过小九可能遭遇不测,却没想到是这样震惊的事实。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父皇怎么会留你活着。”
九歌攥紧拳:“因为大佛寺里,少了一具尸体。”
穆于臻沉默不语,等着她向下说:“我被救起的时候,穿着十三皇子的衣服。太后核对人数之后,唯独少了十三皇子。”
“这么说,我十三弟还活着?”穆于臻问道。
九歌咬着唇,半晌道:“太后和皇上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后来十三皇子的生母疯了,抱着皇长孙的尸首久久不放,太后就命人将她于皇长孙的尸首一同埋了。”
穆于臻轻哼了一声,怪不得老太婆吃斋念佛,连活埋的事都做得出来,也不怕半夜被找上门。
“他们是怀疑,活下来的不是十三皇子,而是皇长孙穆世里。但是你又穿着十三皇子的衣服,还是唯一活着的。父皇和太后一定没少套你话吧。”穆于臻讽刺道,“太傅家的女儿能死中求生,长袖善舞的本事果然不一般。”
九歌不理他的讽刺,接着道:“太子并非如昭告天下那般病故,皇长孙若是活着,皇上寝食难安。”
“是太子血洗了大佛寺,命人带走了皇长孙?”穆于臻问道。
“不知道。”
“你猜呢?”他步步紧逼。
她咬了咬牙道:“不是。”
穆于臻这才罢手,瞧了她一眼道:“以前是我小看了你,说吧,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事?”
九歌本就不愿提及这段往事,此时脸色十分难看:“大佛寺之变,我只有五岁。非我长袖善舞,心思深沉,那时我吓的整整一年卧病在床,殿下也是知道的。皇上要想要知道真相,只能等。等我开口,等我好起来。”
“只是父皇也没想到,太傅之女聪慧非常,父皇想了三年还没想明白的事,你一天就捋顺了。”穆于臻才不听她辩解,“你就是承认了你算计了太后算计了我,又能怎么样。宫里谁不是算计来算计去的。就是你利用了我们,你也没过什么舒坦日子,在这儿瞎自责个什么劲儿。说正事,到底来干嘛的。”
九歌心中忐忑,但也是要赌上一赌:“皇上要立十四皇子做太子了。所以太子皇长孙都不能留,为了拉拢我父亲,还允了我做太子妃,不过我不想做太子妃。”
沉默。她听的到他略带讽刺的鼻息声:“原来是为了我二哥。”
“你想嫁给我二哥。”他斜着眼看她,“外面多的是人想做太子妃,你要不想,也没人逼你。父皇不过是口头上哄哄太傅大人罢了,多么大点事,你们还真放到心上了。”
九歌真的很想告诉他,君无戏言。她开始深深的怀疑这样一个脑子里连承诺都不值钱的五皇子,真的能当一国之君么?
“皇上宣家父进京的时候,送了两份诏书。一份是命家父教养殿下和十四皇子,还有一份,是册封我为太子妃。”
空气愈发凝结。
半晌,穆于臻瞪着她:“我早跟你说了,我没有恋童癖!不会娶你!”说完崩开了背后的伤口,疼的直咧嘴,看着九歌的脸越发讨厌,“怪不得你总拦着我娶桃瑶,在这儿等着呢,行,死丫头,真有你的!”
九歌心中,流过一种对牛弹琴的悲催感,她看着他背后渗出的血,道:“我来是想说,太傅府愿意辅佐你做太子,只是你不能干涉我婚嫁。”
穆于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打死他也没办法料到,有一日,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来跟他说,要辅一个失势的皇子做太子。
如果她真的有这样能力,那辅佐二皇子不就好了,名正言顺,双宿双飞。他还没傻到上这个当。
“这些话你大可以去跟我二哥说。“他哼道。
“我见过将军府的小女儿,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天真活泼,不避人言。宫中养不出这样的孩子,这样的皇宫,我每天都在害怕。”她道,“二殿下投身医术,曾跟我说过,待成了亲,去了封地,他必会广开医馆,治病救人。他心不在朝廷,我想跟他走。”
“那我这样的,就适合这个皇宫?”他不屑。
九歌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还有自知之明。”说完就有些后悔,赶紧自圆其说道,“我是说,殿下这样直言不讳自己的缺点,将来定是一代明君。”
“扯,接着扯。”
九歌识相的闭嘴,盯着他道:“脾气不好可以改,等你娶了夏家小姐那样的文静的老婆,脾气自然也会好起来的。”
穆于臻哼了一声没理他,半晌才道:“我只要桃瑶,否则免谈。”
九歌突然觉得有些没底,试想两个在密谋大业的人,竟然最后不是因为政见不同谈不拢,而是因为女人。但再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政见,穆于臻有是太傅教的,估计政见也是她爹爹那一套,二人政见意外的合拍也说不定。心底这样安慰了下自己,继续谈道:“除非她亲自同意,不然谁都不行。”
穆于臻有点火:“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怕。”九歌直言道,“小桃在宫中为我受了很多委屈,我怕让她委屈一辈子。”
穆于臻突然觉得这丫头也没那么讨人厌,笑道:“那行,就这么着吧。等我当了皇帝,给你俩赐婚。”
话毕,九歌看着他开始傻笑,穆于臻看着她道:“也不知道我二哥等不等的到那个时候。”
九歌“好心“替他处理了下背后裂开的伤口,疼的他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