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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温柔如斯只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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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蓝管家给若诗安排的是山庄后院左处的湘竹园。
一进到湘竹园里,果然园如其名,入目的就是一大片的的湘妃竹,皎洁月光洒下,照在湘妃竹上,明暗交错,在竹叶与竹叶之间形成的空隙中,投下一点一点的光圈,随着晚风穿过竹林,吹过竹枝与叶,摇晃着柔弱的枝条,带动着地上的光圈幻影移动。
竹林中央是一尊白玉桌案,其颜色呈脂白色,月光倾泻而下,桌面泛起一层莹莹冷光,细看其内部纹理呈云絮状,伸指抚过桌案,质地细腻滋润。四只白玉竹形雕刻镂空小圆凳焊实桌案周围的土地表面。
竹林后一栋竹楼隐隐露出,在想一探究竟的意识引领下,若诗走进了这绿荫掩映下的小竹楼。
宽阔的院子里,用一些木柱子平地支起一座竹楼,离地面约有两米高,由固定的木梯相连。竹楼分上下两层,看上去象是“空中楼阁”。下层只见有支撑竹楼的木柱,而不见有围墙,前后左右都与院子相连通着。
参观完了湘竹园,若诗不禁有些好奇,这山庄之前院是一派金碧辉煌,后院却是风格迥异。难道这庄主有人格分裂综合症?一会好功喜利,官僚资本家做派,一会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淡漠诗人的做派?
晃了晃脑袋,他怎样与她无关,她只是个来寻医问诊的病人。
“伊一,时候也不早了,我不用你夜里候着,你只管去侧屋休息去吧。”若诗向来不习惯有人夜里睡在外间的卧榻候着她。
“小姐,那你也早点休息,有事就唤奴婢一声。”她点了点头,看着伊一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经过了一天的舟车劳顿,若诗也有些乏了,走到灯台边吹熄了红烛,脱衣换上睡袍躺上床,不一会儿思绪渐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
若诗一夜安睡无梦,神清气爽地踏出园门,伸伸懒腰,惬意的打了个呵切。
和煦的暖风迎面拂来,舒适得心底雀跃起来。
慢慢的沿着荷塘散步,从水榭那边悠悠地传来一阵低缓轻柔的琴音,仿佛从空灵中飘然而至,如山涧小溪,宁静的,余音辽绕,舒缓的回旋耳边。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闭眼细细品味那美妙的琴音。
一曲罢,最后一个靡之音却犹在耳畔,悠远绵长,终散了。弹者心犹静,听者悲已生。
遥遥望去,亭上半透的白色丝绸微微轻摇,正遮住了亭中琴者,只隐隐瞧见,一个周身散发着飘渺温和气息的身影。
若诗快步向亭中走去,在兰亭前看到了那弹琴的人。精致剔透的五官,俊秀的脸庞,长发未绾只松松的系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一席月牙儿色,点缀着梅花的宽松锦袍,衣角被微风轻轻吹的扬起,他身上流露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方才那柔和的琴音就是从他指尖潺潺流泻出来。
亭中的男子抬眸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漆黑如星夜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波澜:“宣小姐。”
听见那一声轻柔的唤她,若诗怔了一阵,不禁有些想笑,笑自己看到一个美得如同画中的人在宜人风景中抚琴,流淌出宛转悠扬的琴声,想的却是要记住这一刻的定格,将这个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的男子永远的留在自己的画纸上。
朝他莞尔一笑,提裙迈步走到亭中。
“你就是兰亭山庄庄主?”若诗好奇地道。
“我便是兰亭山庄庄主,龙寒清。”语气淡淡的重复一遍她说的话,他柔和温润的目光似乎能从人的眼里读懂人心,连若诗想要问的姓氏都一并答了上来。
若诗径直走到石桌边坐下,才发现石桌上除了琴案,还有一个精致的镂空金钿三足香薰炉,香薰盖上刻着镂空蹴鞠小球。香薰表面雕刻着形态各异的梅花,香薰炉三足上坐立着龙之九子之一,狻猊。
狻猊形如狮,喜烟好坐。龙口是通透的,袅袅的熏香从龙口逸散出来,淡淡的龙涎香有安神静气的效果,却又不易觉查到它的香味。
手指轻轻拂过香薰炉,他说他叫龙寒清?昨天的那个道士叫含情。两张不同的脸,相似的口音,他们是否都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龙寒清?
望着面前温和自持的男子,眼中淡淡的清冷凉薄气息,却是令人望而远之,若诗轻笑了一声,一字一顿说道:“龙,含情?龙庄主可是个多情的种呢。”
“宣小姐知道?”他脸上多了一丝丝情绪,却也止步于此。
放下抚着香炉的素手,收进宽大的金丝勾边袖袍里,她挑眉问道:“你就是昨日的那个骗子道士?为什么会进相府,有什么目的!”认定了他是有目的的进入相府,语气便不再客气。
龙寒清仍浅笑着,笑容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她的激语对他起不到任何激化作用。“宣小姐,我并不是骗子,至于为什么要进入相府,”龙寒清顿了顿,将目光移在她的脸上:“是为了,救你。”
“救我?我又没有危险,也没有生病,只不过痛经而已,何须要你救我?”若诗疑惑道。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只是,我不会害你。”龙寒清颔首垂目,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那一双黑如夜,亮如星,深不见底的淡漠美眸,只得见一张红润薄唇上仍挂着柔和亲切的笑容。
“那你如何知道相府有事情发生?又是如何不用望闻问切就能断定莲夫人的病情的?”既然他无意告诉她真想,那么她只能旁敲侧击,从中推论出他所谓的暂时不能告知的秘密,进入相府的目的。
“我是道士,会道术。”龙寒清抬头,目含微笑,不经意般随意吐出七个字,目光却真挚无比。
她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算回话么?什么道士,不过是有目的进入相府依托的一个假身份,今日既然被她揭穿了,居然还用这么下三滥的借口堵她,这龙寒清也太目中无人了。
“你既然是个道士,哪个门派?师承何处?尊师姓甚名谁?”既然说是道士,那她就抛出连环问题给你他,如果真是道士,没有骗人也就罢。若是谎话,她会让暗影去调查,到时候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龙寒清也不恼,端起青花骨瓷茶杯,揭盖,酌饮一口,慢慢回道:“师承白云山清寺观掌门伯宏通座下。”
望着他真诚的目光,若诗知道再问下去也只是得不到答案,索性就不问了,他不告诉,她可以从其他渠道获知。
语尽,亭中一片寂静,唯有透白的挂绸迎风冽冽作响。
若诗看着香薰上的梅花雕刻和他锦绣素袍上金丝勾勒的冬梅,开口打破这片静谧,道:“你喜梅花?”
仿佛这类千忧百霾一笑过,云淡风轻现晴朗的谦谦君子就该喜欢凌寒独自开,唯有暗香来的傲梅。
龙寒清黑眸里闪过一丝迷茫之色,只是很快便恢复平静:“我并没有对梅花有特殊的喜欢,只是觉着该有梅花的存在。”
她心里一滞,蹙眉高声道:“我不喜欢梅花,世人都说它铮铮傲骨,清冷孤高,敢于开在寒冷煎熬的冬季。我却不这样认为。”
气息紊乱,心中止不住的颤抖:“梅花有什么好的,开在百花齐眠的寒冷季节,独自盛开,幽幽暗香只它一树:春暖花开之际,它却黯然凋零,落入泥土无声无息,热闹非凡的春季都与它无关!”
若诗看着眼前如诗如画的人,心中苦涩弥漫,水雾袭满眼眶。
泪水迷雾中龙寒清清华的身形和他温柔的影子重叠交错,成一人。
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同样语气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只是,觉着我该对你这么好,没有理由的,真诚的爱你,宠你,并且一直这么对你。”
瞧,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心口的伤疤被狠狠的揭开,痛的没办法呼吸。滚烫的泪珠像掉了线的珠子般落下,灼伤了她的白皙稚嫩的手背。
他们从十二岁的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到而立之年,他一直对她很好,宠着她,呵护着她,让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常常那样问他:“我又不聪明,也不好看,不够努力,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他常常目含柔情的笑她真的是笨,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可能会有答案。
她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对她的真挚爱,可为什么相信换来的却是背叛。
背叛来的一点预兆也没有,来的那么急,那么悄然无息。他前一刻还在温柔的陪她挑选戒指,将一辈子的誓言套在他们相互的爱上,可为什么后一刻却会看到不该,不能,不可以看到的画面。
十八年的爱情,从初恋相处到要走进婚姻殿堂,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什么一辈子,不过是自己跟自己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毁灭了自己神志的恶意玩笑。
内心极度的痛苦抑制不住的滋生出来,她以为她已经忘了,她以为她已经将绝望隐藏到心底的最深处。可事实却是一个埋在心里的定时炸弹,不是不会爆出来,只是恰巧没人点燃引信而已,今天意外的被点燃爆炸了,炸的她措手不及,粉身碎骨!
大概是若诗哭的太久太惨了吧,龙寒清并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深邃的眼里露出丝丝复杂的情绪,惊讶?不忍?心疼?
腹里又隐隐的发作,只觉得身下一股热流汹涌而出,肚肠似被人纠结捆拧成一团,豆大的汗滴落下。
龙寒清看见若诗脸色苍白,捂肚皱眉痛苦的样子,飞快跨步过来,双手扶住她的小腿,后背,有力的双臂一抬,横抱起了她。走出了后院,龙寒清沉声对小侍说道,“去药泉将药泉水取来倒入浴桶,加热,快!”
走到浴房里,一股淡淡的药味的蒸汽拂面而来,龙寒清将轻若诗轻放在湘妃竹榻上,竹塌下是旺火加热的超大浴桶,蒸发的水汽通过镂空的湘妃竹榻传到她的衣服里,熨贴着里衣,温润的,像是有只小手在轻轻\\\'按摩着腹部,疼痛的感觉慢慢的减弱了。
龙寒清从柜中取出一架古琴,将古琴架好,拂开后摆,坐定抚琴。
雾气弥漫,这样望过去,龙寒清像是云端上的神仙,飘渺虚无,但却叫人想要拨开迷雾窥探一番,却又怕惊扰了仙人。
浴房里响起悠悠的琴声,疼痛的意识被慢慢抚平,轻轻的琴声,听不出曲调,只是单个单个的跳出,像是摇篮曲,让她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以致意识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