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棋系列]古典式变体》deruca

11、十一

　　十一

　　“说起来，你知道吗？就像吸血鬼传说最早来自人类的第一个戮亲者，杀了兄长的该隐一样，最早的人狼传说来自第一个杀了圣者耶稣基督的罗马士兵哟。”

　　“……”

　　“很有趣吧？而且啊，听说虽然大家都把刺入耶稣基督左肋的，沾染了他的鲜血的枪叫做朗基努斯之枪，但是其实这位朗基努斯先生是行刑队的小队长。真正刺出了那一枪的，是他手下叫做布里尼乌斯的普通罗马士兵诶。”

　　“……”

　　“杀了哥哥的人变成了吸血鬼，刺穿了圣者左肋的家伙变成了狼人。”

　　“……”

　　“‘你听过这个传说吗？当然是我们出生前几百年以前的故事……’啊，不对，应该说是几千几百年才对啊。和希和希，你看啊，人类变成怪物的故事有那么~那么~久远的传统诶！”

　　“……所以？”

　　“所以啊，我们这些‘人’实际上既不古老也不新奇嘛~就算用新世界新时代的怪物来形容也好像在拙劣模仿前者一样。真是超级让人失望的啊。”

　　“……。”

　　“另外另外，说到炼金术的话，其实帕拉斯凯瑟斯应该要比尼古拉斯·梅勒著名得多才对啊。前者可是造出了Homunculus，还有随身携带着贤者之石，把贤者之石镶嵌在短剑的剑柄上之类的传说诶。比起来，梅勒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值得一提嘛。”

　　“……。”

　　“顺便，那把传说中镶嵌了贤者之石的短剑叫做Azoth，只要将它横置在濒死者的床头，就能让人恢复健康哦。”

　　“……。”

　　“可是啊，不管是漫画也好小说也好，每次提到贤者之石都要拽出尼古拉斯·梅勒。完全忘记了帕拉斯凯瑟斯的名字诶。和希和希，你不觉得这超级不公平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抄袭模仿这件事情真是太让人讨厌了啊。缺乏原创性——呜啊，光是想想这样的评价就让人满头大汗心虚到腿软诶。”

　　“……。”

　　“能够毫不动容嘻皮笑脸的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讨厌的讨厌鬼了吧？”

　　身材高挑，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卷发，带着琥珀色镜框的方框眼镜的女性笑了起来。她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浅色短袖衬衫，灰色的西装马甲与短裙，质料精良的丝绸衬衫有打磨得光泽感十足的贝母扣子，领口还系着细格纹的铁灰色缎带。

　　这种有点儿类似女教师或者银行制服的打扮很容易被穿得平庸土气，然而因为女子本身气质的关系，此刻反而显得非常清爽大气且引人注目。让人瞬间就想到电视连续剧里才有的那种职场女王。

　　可偏偏，女子的言谈和神色都带着与穿着举止截然不同的，非常不平衡的稚气。特别是镜片后的那双浅琥珀色眼睛随着她的话音光彩流转，洋溢着清澈纯粹的过分了，甚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愉快。

　　丝毫不像大人，但也并非孩童。打扮得很职业却也不是职业女性，说着奇妙的神秘学话题然而又不是神秘学爱好者。

　　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的确只有用“戏剧性的矛盾冲突与随之带来的不平衡”来形容。

　　而这样不平衡又戏剧性还喋喋不休的“同伴”让一身与这个天气里极不协调的白色三件套西装带着墨镜的黑发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转头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子。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莲见羽？”

　　“啊，没错呢。”发表了一通可以用“模仿无耻论”“赝品无价值”来总结的谈话的女子毫不迟疑的点下了头。甚至，仿佛就是在证明她自己刚才所说的结论一般的，她用非常轻快的声音笑了起来。

　　“模仿的家伙是讨厌鬼——这不是很棒吗？”她笑着一推眼镜，“我啊，最喜欢做让人讨厌的事情了。”

　　“……是吗？”带着墨镜的男人微微蹙了一下眉，但很快，他就打了个方向盘，顺着车流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同样看起来很高级的住宅楼门口。

　　“到了。蓟就住在这里。”

　　“哇~能见到小蓟了真是超高兴。”女子没有急着下车，反而很愉快的摇下车窗将头探出了窗外。耀眼的阳光和炙热的空气一下子迎面扑来。带着墨镜的男人眉头很是不快的一拧，莲见却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弧度大大扬起，浅琥珀色的双眼闪闪发光。

　　“这就是十三年不见的东京的夏天啊。真是超级~期待啊~”

　　“虽然杀人是不对的……但是果然夏天的血腥味才是~最棒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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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定义万物，给自身以价值。

　　所以最重要的依旧是自身。

　　一切映射于外界的反应，皆出自自身的反应。

　　说到底，我们是在为自己活，为自己死，为自己爱，为自己恨。

　　为自己胜，为自己败。

　　“我说，和希和希，既然我们都到齐了，那很快很快就应该开始了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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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羽山说“如果这段时间还有什么东西找上门的话，你就拉这女人挡一挡好了”。虽然西园寺看上去也是一幅一点儿也不介意收留十文字并且负责到底的样子。但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真如此操作。

　　并不是出于男性的自尊心，而是基于PAWN本能的正常判断。就好像实际上人类都很珍惜生命一样，这个世界上也并没有真的畏惧死亡到宁可抱头鼠窜的PAWN。

　　无论十文字还是藤见，畏惧的——或者说介意的——都并非死亡本身。

　　PAWN就是PAWN。

　　不过虽然这么说，在西园寺这里留到身体恢复倒是个非常可行的建议。毕竟不怕死不等于找死。在对局能力没有恢复之前明知道被盯上了还到处乱跑才是真正的愚蠢。

　　死在棋盘上和愚蠢的死在棋盘上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至少还是死得其所，后者简直是贻笑大方。

　　不过——好吧又是不过——不过就算这么说……

　　已经在其实没有那么熟识的女性家里待了将近十个小时了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赤脚站在今日第一次光临的高层公寓的阳台上，用一种介于无奈与无语之间的表情看着远处被地面霓虹晕染成一片朱砂色的夏季夜空。

　　早就洗好澡换好衣服吹干了头发休息了大半天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完全没有了昨夜的狼狈。哪帕是术士，PAWN这种生物也有着远胜普通人的自愈能力，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有些凉下来的夜风吹拂起他染成漂亮颜色的短发和衬衫的衣角，如果不是剪裁贴身的衬衫下可以隐约窥见凹凸不平的绷带的痕迹，无人能想像他昨日刚经历了差点死去的一战。

　　再加上他身后窗帘拉起的落地玻璃窗内穿着白色睡裙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黑发女子纤细窈窕的背影，怎么看都是电视连续剧里才有的俊男靓女画面。

　　俊男靓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文字抽了抽嘴角，想到今天快递，物业和送外卖的小哥来敲门时惊讶又暧昧的眼神，在心中发出了干笑。

　　西园寺知里这样的靓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消受啊？

　　——如果说十文字醒来后的十分钟内，西园寺知里已经用她的表里不一颠覆了她之前三年给他留下的全部印象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十几小时她就再度在这颠覆性的基础上刷新了十文字的三观。

　　人类一般怎么认知另一个人类？或者说得简单一点，如果要你向别人介绍一个人的话，一般会说些什么呢？

　　简单的外表描述是基础，然后是社会地位的标签，学识或者简单的经历应该也会被提及，还有就是对品格个性的感想，世人的评价之类的吧？

　　总之都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然而到了西园寺这里，这些大同小异就全部都不适用了。如果说之前十文字还觉得西园寺是个内里呆萌的怪人的话。现在他可以断言她根本就是病人。

　　没错，西园寺知里，绝对，肯定，一定，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丝毫没有选择能力，所有生活物品全部使用电话订购，所以都是白色——因为白色是唯一一个几乎什么产品都有的颜色。

　　下意识的回避着一切不必须的与人沟通，很难想象这把年纪的女孩子除了商业活动，外景和对局以外没有去过任何地方。她根本就没有私人活动。

　　以及，几乎没有性格——这个女人周围的东西没有一个可以体现她本人的好恶。就好像喜欢或者不喜欢不仅不存在于她的选择标准中，更不存在于她的思考范围内一样。

　　而在此基础上，不会做饭什么的已经是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了——虽然这么说，十文字本人却完全无法想像一个人类居然可以数年几年天天吃外卖。

　　还是同一家店的外卖。

　　所以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十文字发现自己忽然完全不想知道西园寺的身世与家庭情况了，他第一次觉得和这个女人相比，自己的人生简直色彩斑斓爆了。

　　……性格病到这种程度的女人，难怪可以在对局里做出那么可怕冷酷的效果了。因为她的确是在完全不参杂任何个人情绪的平静淡漠的进行着对局——说起来她到底有多少“个人情绪”都是值得探究的问题啊。

　　真的是，如同人偶一样的女人。

　　十文字回顾与西园寺知里相识的三年，一边无奈的觉得在明白了她性格之后她之前所有的举动态度都得到了解释，一边惊讶又哭笑不得的发现他所知的这个女人出于自身强烈意愿进行的行为居然只有一个。

　　她救了他。就是这个。只有这个。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女人啊。

　　说到底，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救他呢？或者说，是出于怎么样的理由救了他呢？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的——因为十文字已经问了三次了，也不过就得到了“想救就救了”这样的答案而已。

　　她完全没打算对于这个“想救”进行深入思考吧？不，也许对于西园寺来说，“想救”已经是非常充分的理由了。

　　这根本是单细胞生物的思考方式吧？

　　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吐槽，十文字撇了撇嘴角抬手摸了摸额头试图做个伤脑筋的表情。

　　但实际上，一直在脑内循环着无奈啦哭笑不得啦之类腹诽词语的男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一手摸着额头，很无奈的，很没办法的，但是也很轻快的，笑了起来。

　　在今日第一次光临的阳台上，看着被染得嫣红的天空，感受着周身涌动的终于显出了些微凉爽的风，背对着落地玻璃窗里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的女子笑了起来。

　　许是笑声传进了房间的关系。女子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棕色的泰迪熊玩偶走了出来。

　　“笑什么？”那是极具特色的，带着不知道是发呆还是走神的飘忽语尾的声音。

　　连说疑问句都没有一点儿疑问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着，十文字嘴角扬起的弧度反而提高了，他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点不客气的转身笑着回答。

　　“笑你。”

　　“我？”西园寺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熊，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疑惑的看着十文字，“这样很好笑？”

　　“不，”十文字摇头。

　　虽然鼻梁上还架着厚厚的酒瓶底，但西园寺身上却已经换上了网购来的白色睡裙。缀着清爽荷叶边的高腰睡裙有很可爱的宝石型领口和泡泡袖，头发也已经在十文字的打理下变成了即刻广告出镜也绝无问题的样式。

　　不如说，这样打扮的西园寺赤足站在阳台上的样子本身就足以入镜了。

　　“这样很好看。”

　　不知道是自满于自己的审美观还是心情真的很好的缘故。十文字眯着眼睛，再次笑了起来。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敛住了。因为西园寺忽然眉头一蹙，整个人转向了阳台外。

　　“附近有PAWN，复数。在对局。”女子开口，用以她的性格来说非常罕见的带着不满的冷厉的口吻。

　　“而且，不是普通的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