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塞海尔

4、4

　　死者谢影，年龄28岁，曾离异过一次，死亡时间为凌晨6点，经鉴定，死者以水果刀割开了颈部动脉，导致流血过多而死亡。

　　刑警方美玲站在幻灯片，指着各种角度所拍摄的照片做出了总结。因这次案发现场不止一人，所以作为犯罪心理分析的权威人士，叶非也被请了过来。

　　照片上那种带着诡异满足感的笑容在叶非的脑海里慢慢放大，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再说“非儿，妈妈很开心，马上就可以与你父亲团聚了。”可他看到的脸确是狰狞的，恐怖的……

　　“叶医生？叶医生？”贺东城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非身体一颤，马上反射般将那只手挥到了一旁。

　　“没事吧，是不是昨晚……”

　　“贺队长请你自重，不要在上班的时间谈些工作以外的事情。”叶非冷着脸，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座每一个人的耳内。

　　一阵低低的窃笑，从几个胆肥的小青年正你推我，我搡你的，准备欣赏着队长的糗态。小刘偷眼看了下贺东城，心说还真有不怕死的，能在老虎嘴上拔毛的，放眼整个H市也只有叶医生一人。

　　果然下一刻贺东城站起身，准确的指着几人说“你、你、还有你马上给我出警，不到下班别回来。”

　　刑警周涛愣头愣脑的说“队长，不是在分析案件吗？又没接到案发通知，我们出啥警啊？”

　　“没有案件就不要保护人民财产了吗？国家要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这帮小崽子少特么废话，赶紧行动！”贺东城说的义正言辞，正气凛然，一张脸却黑的堪比包公。

　　等几人出去，贺东城又吼道“你们，看什么看，马上把画面切到审讯室！”

　　画面一转，叶非看见了那个坐在审讯中一身肥膘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额前微秃，一双细小的眼睛几乎已经失去了焦距。

　　贺东城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叶非，见他点头，拿起对讲器道“可以开始了。”

　　“你的名字、职业？”
　　“我叫李正，在南市场内做……个体，主要卖些海鲜。”
　　“你是怎么发现太太自杀的，凌晨6点你应该在市场，为什么回家？”
　　“因为缺货，准备……回冷库拿点，顺路……回家看看，结果就看到了……”李正结巴的厉害，身体不住的发抖，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场景之中。

　　“说具体点。”
　　“是是。”李正哆嗦着接过一只香烟，狠命的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继续道“我太太……平时都很晚才会起来，当时见她站在地上真的吓了一跳，特别是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昨天我们还用它切西瓜……”

　　“说具体的，你太太最近情绪怎样，有没有和什么人吵过架，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出现裂痕？”

　　李正急忙摇头。“我太太的家不是本地的，她很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偶尔在网上聊聊天，购购物，我们的感情也一直很好。警长，真不是我啊，我怎么可能杀了她呢，她是自杀的啊！”
　　李正忽然情绪失控，肥猪般的身躯一下子跪倒在地，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我要的是过程，不是这些废话。下面将直接进入主题，小赵你尽快安抚好他的情绪。”贺东城抓起对讲机说了一句，又对左手的小刘吩咐道“马上派人去拷贝死者的电脑记录。”

　　“是，队长。”小刘起身出去。

　　贺东城又对叶非道“叶医生，你怎么看。”

　　“从尸检的结果，以及目击者的证词，死者已经可以确定为自杀。李正回答时左右脸颊肌肉的颤动频率始终保持着一致，瞳孔也并没有太大收缩或膨胀等状态，这说明他没有说谎。”叶非揉了揉太阳穴，说“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案发时是凌晨6点，为什么他八点才来报案。”

　　“李正说自己吓傻了，妻子死后他坐了一会才想起来报案。”方美玲嘴上回答着，心里却暗叹道“好厉害的叶法医，连说没说谎都可以用眼睛分析出来。”

　　叶非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此时审讯室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李正的情绪已经趋向稳定。

　　贺东城示意方美玲连接画面，自己则坐到了叶非身边。昏暗的放映室内叶非的脸白的发青，贺东城有心想问，却又怕再碰一鼻子灰，只好将身体往右移了移，希望能分给他一丝身体上的热度。

　　审讯再次开始，李正面容呆滞，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前方。

　　“李正，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们，如果你不是凶手，马上就可以将你放回，但你要保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若有虚假等待你的将会是严酷的刑事诉讼。”

　　“是。我会说的，我会把我看见的全部告诉你们，一定要尽快放我出去啊。”
　　“嗯。李正，可以开始了。”

　　李正深吸口气，垂下头痛苦的回忆道“那天早晨……”听刑警“哼”了一声，又忙改口道“我进屋时见我太太正盯着握在手中的水果刀，当时我很害怕，所以喊了她的名字，可我太太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我立马冲过去准备夺刀，她忽然看着我笑了……”李正回味似的说“我还真没见过那么美的笑容……恍神的功夫，刀子就已插、进了脖子。呜呜呜！我真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冲过……为什么要被那个笑容迷惑……我该死……”

　　贺东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方美玲赶紧将显示器关闭。

　　“我可以断定李正没有说荒。对不起，我要回趟鉴定科。”叶非站起身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贺东城快速对方美玲道“小刘那边要有什么结果，立马向我汇报！”说完，紧跟着追出了房门。

　　叶非样子绝非宿醉未醒，但这接二连三的表现却也太不像他了。

　　“叶医生，叶医生，叶非！”贺东城越喊，叶非走的越快。贺东城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自己被这样无视，最后他高喊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一扭将叶非按到了墙上。

　　“干什么？你这属于侵犯人权。”叶非勃然大怒，抬腿往贺东城裆部踹去。

　　贺东城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要真被他踢到了，这七八年的警局他算是白蹲了。闪身后退，利落的动作犹如行流水一气呵成，压着叶非腕部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前胸。

　　“叶非你闹够了没！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今天就给我回家老实的待着。”贺东城说着拽下了别在腰间的手铐，晃了晃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压你回去。”

　　叶非紧握着双拳，仰头怒视着眼前这个霸道的男人。良久，他仿佛脱力一般蹲下身，虚弱的说“随你便吧。”

　　贺东城的态度马上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拉起叶非笑道“这才像话吗？听组织的话是没错的。”

　　叶非扯了扯嘴角，垂下了眼，被半拖着送上了出租。贺东城付了钱，并准确的交代了叶非的住址，这才放心的返回大楼。

　　一路上神情恍惚，总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可又好像全无头绪。而最近越来越难平静的心绪也让叶非感到异常烦躁。这样的事情在工作的这两年中从未有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父母的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而叶非也并非是那种一味沉湎过去的懦弱之人。

　　为什么最近那种画面会频繁出现，这岂非太奇怪了。

　　车身一顿，叶非猛然睁眼，才发现已经来到了小区的门口。

　　刚下车，就见苏锦鹏迎面而来。

　　“叶医生，身体不舒服吗？早晨出去时还好好的，案子侦破的不顺利吗？”

　　“老毛病了，吃点胃药就好了。”叶非不留痕迹的躲开那双正欲搀扶他的大手。

　　苏锦鹏仿佛没明白似的，强行将叶非扶住，嘴里还乐呵呵的说“大家都是邻居，叶医生有事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此时已近正午，小区内人来人往，叶非也不好太过挣扎，任他扶着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