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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   “伯异阿兄,你认真的与朕说,你可去见识过……南风么?”

      短短一句话,落在段殊耳里,却似黄钟大吕,震得他整个脑仁都嗡嗡直响。然而慢慢镇静下来后,却又油然而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骨子里有一种大胆不羁在,这大半个月来又与景皓厮混得熟了,仿佛这真的只是他的表弟一样。

      亲近的少年郎之间,总是最宜分享一些不那么说得出口的隐秘,段殊在幽州也有一帮死党,年纪相仿,大都是州中官员或是军中将校的子弟,于那座常有一夕数惊的边城里,与他分享少年人独有的浪荡风流。自从进了洛阳以后,他倒是收敛了不少,细细算这些天来,似乎除了那次把自己弄进了巡检司的寻欢作乐,好像还没有怎么见识过洛阳城的无边风月。

      他血液里藏着些许对冒险的渴望,被这些日子以来的平静磨得蠢蠢欲动,忽然就不是很想在乎教天子不学好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只要是男人,有些事总要知道的,哪怕之前没有自己,景皓照样能晓得什么欺男霸女,什么秦楼楚馆,所以,好像告诉他也无所谓。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南风?陛下是听谁人提起的。”

      “哦,台谏诸卿议禁废此风,朕特意问了皇叔这是什么。”景皓托着下颔看向自家表哥,一边说着一边又取了一块甜瓜吃,含含糊糊地问道:“阿兄试过么?”

      段殊被这个回答又噎了一下,不是很能想象他那位看起来君子如玉一本正经的舅舅会怎么解释这种东西,但他很快就释然了,带了些许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得意小声地道:“试过。”

      景皓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又是惊异又是新奇,还带了点儿莫名其妙的钦佩,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更低了点:“男子和男子……真的可以相恋不成?”

      段殊顿时语塞。

      他不知道自己和那个琴师算不算是相恋。

      在一起的时候固然开心,但分开也没有那么舍不得,像他这样的出身,要什么样的人弄不到手?那个琴师到底是看中他哪里才跟了他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左右那人最后被他母亲塞了些钱物远远地送走了,走得还挺高兴,也没来道个别留个信,大概是没什么真心的。

      而他自己,好像也没怎么伤心,倒像是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到了该散场的时候就各奔东西,没有谁对不住谁的说法,那人是读过书的,大概也是逼于无奈流落风尘做个琴师,又因缘巧合才跟了自己,有了那些钱物,或许就会去娶妻生子,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段殊都快不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了,反正不特别出色,但是非常清秀,清秀得与边地的粗犷豪气格格不入,完完全全是个读书人的模样。性子也有几分读书人的骄矜,颜色间更总有几分清冷……还有就是,手很好看。

      于是有些迟疑地道:“这个臣倒是也不知道,不过大概是真的有的,臣听说过。”

      军中没有女人,一群龙精虎猛的汉子整日凑在一块儿,日子久了,有了感情,干脆就在一起过了也不是没有。他父侯有两个很信重的手下,战场上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听说现如今就是一对儿。

      景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小银签子丢回盘里,旋即又问:“那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好回答一些,段殊努力回忆着自己当时的感觉,摸着自己已经长出了一层绒毛的下巴,斟酌着道:“大概就是……看到了他,眼里就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哪怕那些女人再艳丽,再好看,也觉得不如他好看,不如他可心。”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臣觉得男人女人都差不多,喜欢男人,对女人也未必不可以,还是要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可心,这种事情没有那么分明的。要是实在把握不准,可以亲热一下,要是有感觉,就是了。”

      年少的天子深以为然,十分认真地继续问道:“是怎么样的亲热?要怎么样才算有感觉呢?”

      段殊顿时语塞,上上下下地把自家表弟打量了一圈,觉得他的身量虽说较同龄人要挺拔些,但是怎么看也还是个孩子,于是支吾着道:“这个……陛下你还小……以后……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景皓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朕早已不是当年的童子了,前日比试,阿兄骑射虽精,也不过是欺朕年少力弱,假以时日,朕一定要——”

      “是是是,陛下自然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不过陛下就看在臣是武将,只能指着骑射武艺这些家传的玩意儿混口饭吃,恳请陛下千万垂怜,不要和臣抢这点营生了。”段殊嬉皮笑脸地表明了自己断没有分毫轻视的意思,免得又被拖到校场上去大热天的比试骑射倒不是怕热或别的,只是天子年少,却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害得他切切不敢尽力,只怕自家表弟太投入,万一不慎中暑或者弄伤了这万金之躯,他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景皓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可还是不依不饶的,“那便告诉朕,到底要怎样的亲热?”

      不待段殊回答,外间玉锦忽然道:“陛下恕罪,少时还有经筵,您与世子若有什么体己话,明日再叙也是不迟的。”

      景皓忙应了一声“知道了。”转头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对他表兄道:“快说!”

      段殊擦了擦鬓角的汗,试探着道,“要不,要不您先亲个嘴儿试试?”

      他家表弟沉思了片刻,似乎以为可行,十分高兴地站起了身,挑了亭榭上的帐幔出去了,段殊忙站起来恭送如仪,就听景皓一边走一边对玉锦吩咐道:“昨日送来的那琉璃瓶子很是玲珑,回头拿两对去阿兄府上……对了,昨日不就叫你送一对儿给皇叔玩赏么,皇叔可喜欢?”

      听得那声音渐远了,段殊方才直起身子来,冷汗热汗交替流,轻薄的夏衫被汗水沾湿了,贴着背心,黏黏腻腻地很不舒服。

      伴君如伴虎,汗流浃背,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哪怕是只有十岁的君主,性情还十分的宽厚可爱,也是一样的。

      他隐约觉得自己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忙甩了甩头,一点要深究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要回府沐浴更衣,晚上去寻个消遣。

      而坐在銮驾上往明德殿去的景皓,正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味他表兄的话。

      他疑心自己是喜欢皇叔的,然而一直无法确定,此番终于有了衡量的标准,就很认真地思量起来。

      “大概就是……看到了他,眼里就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哪怕那些女人再艳丽,再好看,也觉得不如他好看,不如他可心。”

      景皓抿了抿唇暗自考量,只觉得不论母后也好,李姑姑也好,玉锦姐姐也好,都是很美丽的女子,但他还是觉得自家皇叔更好看些,哪怕不论容貌,单就是那份男子特有的清峻挺拔,还有那稳如泰山又举重若轻的沉静从容,都是女子所没有的。

      轻轻砸了咂嘴,方才吃的甜瓜还有一缕余香萦在齿颊,甘美而又芬芳,他又想起了自家表兄先前说的,可以亲热一下,把握把握感觉。

      “要不,要不您先亲个嘴儿试试?”

      景皓并不明白这叫做亲吻,是情人间才能做得亲密姿态。他依稀记得小时候父皇母后都亲过自己,皇弟阿淘年幼的时候,也会蹭到自己身上,在自己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一口以示亲近。

      用嘴唇去触碰对方的嘴唇他还真的没有做过,但他分明地知道皇叔的嘴唇很漂亮。

      唇瓣虽薄却棱角分明,嘴角有两道笑纹,即使只是浅浅地抿着唇也像是在笑。唇色是偏浅的,且因为身体不好气血亏损而显得苍白,那苍白里却微微透着些许浅淡的粉来,像是极尽秾艳之后经了雨的杏花,别有一种脆弱的美好。

      不知道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大抵是和甜瓜一样香甜得齿颊留香吧。

      然而若是直接抱着皇叔亲上去,难免会显得太轻薄又没有诚意,万一真的只是自己的误解,并无表兄所谓的“感觉”,岂不是太丢人了。

      哪怕那不是喜欢,他也不希望惹得皇叔不喜,那是他最敬重孺慕的长辈不说,倘若真的惹恼了皇叔,被母后知道了责骂的时候,便真的连个肯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为人君者,最忌行事轻慢少思,轻佻则无威仪,无威仪则无以孚人望。这是皇叔为他授课时讲过的,他一直都记得,故而即使有了筹划,也要细细布局,慢慢来。

      左右时间还有的是,就好似粘蜩太监手下偶尔漏网的夏蝉那漫无边际的嘶鸣一般没完没了,这年华也仿佛盛夏悠远的浮光,浅慢而静好,全没有什么值得着急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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