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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花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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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作为一个普通女子,梁蕙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姿色平常、举止泼辣,还极其骄奢跋扈,京城之中除了李媛并没有其他贵族女子愿意与她相处。可是作为河西节度使的女儿,她却有足够的资本炫耀。她的家族河西梁氏是土生土长的望族,她的父亲梁铮从未参加过科举,但却能世袭节度使,成为封疆大吏。不过,河西节度使嘛……。
李媛轻笑了一声,陇北以外河西一直是野蛮荒芜的不毛之地,那里民风彪悍民智愚昧,就像梁蕙兰如此身份的女子竟然都大字不识,可见当地百姓要粗鄙到什么程度。听说梁蕙兰的父亲梁铮娶了八个老婆,连生17都是女子。大周朝有令,天子娶十二,诸侯娶八,大臣娶六,梁铮明知故犯,足以说明他不过是个徒有匹夫之勇的好色莽夫。
“小姐,到了”,阿姜一声轻唤打断了李媛的思绪,李媛躬身钻出了马车,眼前是高大的宫墙合肃穆的金甲武士。她深吸口气,扶着阿姜的手走下马车。
阿姜惊讶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不仅手凉,李媛的身子也有些颤抖,整个人情不自禁的紧张无比。因为今天也是一个决定命运的大日子。重生之前,她就是在今天被稀里糊涂赐嫁杜家。
章泰殿中,皇后无精打采靠坐在软榻上,不久之前张太医问诊发现皇后喜孕,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立即成为宫中,甚至全天下的喜事。李忠义高兴地日日催着李媛进宫照顾姐姐,可是只有李媛知道,姐姐的怀孕意味着阴谋的加速,她只有五个时间查出真相,可是现在……想到这儿,李媛有些气恼,她现在依旧一头雾水,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听说王美人也有了身孕……”李姝怏怏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李媛蓦然回神,连忙说道:“那又如何,姐姐到底先她一步。”
李姝叹了口气:“万一王美人一举得男,那我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李媛劝慰道:“姐姐贵为皇后,您的孩子才是嫡出,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李姝欲言又止地看了李媛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晚上皇上蓬莱殿设宴
这一次,李媛早早到御花园等候。不一会儿,杜翎到了,见李媛袅娜站在石榴树下,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媛儿!”
杜翎一身绀紫色礼服,英挺俊秀。李媛心理闪过一丝痛楚,但还是笑盈盈看着他:“你跑什么,这满头大汗的。”说着,便伸手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一阵清香扑来,杜翎激动地攥住李媛的手,他二人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李媛主动表示亲近:“媛儿!你……”
李媛打断他道:“你知道今天皇上设宴宫中要做什么吗?”
杜翎看了看四周的年轻男女,笑道:“这是宫里的习惯,也是皇上的恩典,想的是给皇亲大臣未婚配的子女一个相亲的机会。”
李媛歪头看着他:“我知道。”
闻言,杜翎如醍醐灌顶,惊喜万分道:“媛儿,你是说……?!”
李媛不等他说完,便凑近了一些说道:“你说‘风定花犹落’对什么下联可好?”
杜翎一愣,竟然噎住。
李媛笑道:“真笨,‘帐隐兰愈香’啊!”
说完,不等杜翎反应过来,李媛便从他身边轻俏俏跑开。
……
傍晚时分,帝后驾到。一切就像重生之前的那天一样,重复着当日生机勃勃的欢笑。就在皇上提出要击鼓传花对对子助兴时,皇后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竖起一道纱帐隔在对坐的男女之间。这是李媛给姐姐出的主意,皇上想了想,也笑道:“这个主意妙,即体面又有趣。”
鼓点咚咚咚的急促又沉重,每一次都仿佛落在心上,随着鼓点越来越急,李媛的呼吸停住,眼眸中只剩下那个跳动的绣球。
“咚”一声鼓点停住。一个女子清越兴奋的声音响起:“风定叶犹落”。几乎是在同时,幔帐那边,杜翎“呼”得站起来,高声对道:“帐隐兰愈香”。
“日隐月独明”。有一个男子在杜翎身后站起,慢悠悠对了一句。
李媛心中一紧,可惜隔着纱帘看不见对方。
这时,李茂也站了起来,朗声道:“人来鸟不惊”。
李媛一下子紧张起来,要论工整,哥哥的自然略胜一筹,可是她千般算计,不能让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搅了局。
此时,大家都静了下来,梁蕙兰一脸急切地问道:“他们三人谁对的好?”
李媛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男子起身说话:“陛下,恕臣愚见,杜大夫家公子的对子似乎更有意境。”
“意境?!”对出“日隐月独明”的男子开口道:“若论工整,自然是李校尉的更胜一筹,可是若论意境,本王与杜公子的似乎不相上下。”
原来他是成安王。
李茂也开口道:“王爷、刘侍郎都有偏颇,既然是对对子,自然工整第一,若是格局都不对了,意境再妙也枉然。”
杜翎更是紧张地满头是汗,可是他是在文采有限,只是支支吾吾,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刘侍郎呵呵笑道:“请杜公子再说一边您的对子。”
“帐……帐隐兰愈香”。
“臣斗胆请皇上、皇后以及众位看看咱们眼前是何物。”
众人抬眼,只见眼前是一片轻罗曼罩的纱帐。刘侍郎又道:“可否请皇上暂且撤去幔帐?”
皇帝应允,幔帐撤开,只见梁蕙兰怀抱绣球正又羞又惊地看着对面也同时站着的三个男子,她的目光从李茂、成安王脸上滑过,最后情意漫漫地落在了目瞪口呆的杜翎脸上。
刘侍郎对着梁蕙兰行了个礼,问道“敢问小姐芳名。”
“河西梁氏,小名蕙兰”。
此时,刘侍郎拖着抑扬顿挫的长音,慢声念道:“这便是……帐隐兰愈香”。
四周安静了片刻,忽然众人拍手叫好!皇帝下旨:“河西节度使梁氏蕙兰,赐嫁光禄寺大夫杜鄂之子杜翎。”
……
直到宴席结束,李媛都抑制不住自己时刻都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尤其看到杜翎浑噩失望惊愤又伤心的眼睛时,更是痛快的不能自己。
梁蕙兰凑过来,拿捏着傲慢对李媛说道:“他父亲才是个光禄寺大夫,身份低了些。”
李媛笑道:“英雄莫问出出,再说娶了您之后,他便是河西节度使的女婿,前途不可限量。”
……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杜翎一直紧紧跟在李媛身后,行至宫墙下,杜翎突然快步上前挡在了李媛的面前:“媛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媛声音冷厉:“杜公子竟然还来问我!难道不是你自己迫不及待地作答吗!”
“可……可那是因为我听到了你告诉我的对子”
“我告诉你的对子?!”李媛声音气愤:“我告诉你的是风定花犹落!”说完,李媛气呼呼离开,杜翎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此时,刘侍郎正好走了过来,对着杜翎就是拱手道贺,杜翎一把将他拽住,急声问道:“刚……刚才……梁小姐的上联是……是什么?”
刘侍郎疑惑道:“风定叶犹落啊。怎么,杜公子竟然不记得了?”
“叶犹落?!叶……怎么……不是花吗?!”
……
走出玄武门时,李媛弃车打马,高兴地连随从都不用,一路骑着马跑过了朱雀大街。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筹谋,也算是有惊无险。尤其是想起杜翎惊愣当场的样子,李媛痛快的真想拍手叫好。如果说她的悲剧是从嫁到杜家开始,那么重生之后她的胜利也要从让杜家付出代价起步。
此时还不算晚,李媛回府换过衣服,一身男子装扮来到了昙华林。小厮见她到来,连忙上前行礼,恭谨请入包房。李媛心情大好,从怀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白银,说道:“今日客人们的酒钱我全包了。”
小厮欢天喜地地道谢之后退了出去。李媛透过竹帘向外看去,刚一抬头就见成安王正看着自己,李媛一惊,骤然想到有竹帘相隔,他应该看不见,这才大着胆子打量他。只见成安王一瞬不瞬看着,突然端起桌前酒杯对自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媛下意识轻呼出声:“啊!”
不一会儿,包房门响,成安王一身常服带着一壶酒站在门外,李媛硬着头皮给他开门,躬身见礼后,有些尴尬道:“王爷,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
成安王淡笑了笑:“临州城中能清静喝酒的地方不多,在这儿遇见也不足为奇。”
李媛点点,忽而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王爷怕是今日失意心情不好,所以借酒消愁吧。”
成安王眉头一拧:“小姐何出此言?”
李媛一边将他让到桌前,一边说道:“王爷心中佳人因为一个对子赐给了别人,难道还不算失意?!”
成安王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媛,漫不经心问道:“那小姐呢?今晚是失意还是得意?”
李媛骤然愣住,成安王已经从她脸上移开了眸子,可是她却全身像被钉住了一般,刚才的痛快开怀全然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