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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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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廊外的雨越下越大,紫衣女鬼指尖笼上一团黑气,也不再流血,只是削断指甲的痛苦让她疼得脸色惨白,越显得唇色赤红妖艳,青黑鬼气慢慢凝结在眉间,隐隐浮现出一道图案
墨郇对那只鬼无视的彻底,但她眸中却带上些惧意,想退,却在又看到妤凰时定住脚步,咬住唇,半晌才松开,“绛瑶此行,只想同少君求个答案,还请君…”
丹陵有恃无恐在旁边插话,“有求答案求得掐着人脖子吗?”
妤凰一边配合着摇头,一边撕了衣袖为丹陵包扎伤口。
墨郇没有再插手,看着绛瑶的目光凉沁入骨,“辞休城结界大动,寂蔺已经赶往外城,帝姬若不想鬼君受伤,还是早早离开。”
丹陵捂着嘴巴看妤凰,继续插话,“帝姬?”神秘状交头接耳,“鬼族什么时候有帝姬的?鬼君不是还未婚吗?”
妤凰亦低着声音猜测,“私生女?”
漆黑的光芒一闪而过,阴气化作厉刃,杀气腾腾直冲妤凰而去,浅金色的光迎截而上,转眼将黑刃迎面破开,两两碎裂成无数光点,其中一点金芒急速冲像女鬼额际浮现的青黑印记,毫厘之差处险险停住,在她面前腾出灼烫火焰,骤然熄灭。
炙热的火焰在眼前瞬息而逝,快的没留下任何热度,绛瑶瞳孔瞬时惊恐的放大,额际冷汗津津,像是被逼到深不见底的悬崖边,毫不留情的推她下去,又在她坠落的那一秒将她拉住。
生死毫厘,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绛瑶无意识屏住呼吸,无数碎裂的浅金星点还在夜雨中浮动,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尊神君上神色淡冷,一双眼睛毫无温度的看着她,那些不安分的光点在她周身跳跃,随便一粒就能燃烬她的元神。
她现在尚且安然站在这里,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要杀她,刚才凌厉的一招,只是对她贸然动手的惩戒,以及,无声的威慑。
如果她再敢伤凤妤凰半分,他不介意让她吃些苦头——很大的苦头。
绛瑶的脸色又苍白几分,指尖颤抖着垂在身侧,低低笑了两声,声音像含在嗓子里,呜咽的泪强忍着咽下去,“你们都护着她,他是这样,君上也是这样,所以我才恨她,我为什么不恨她!”
她又笑了两声,抬头却难得字字铿锵,若掷玉般决然,“我不会放弃。”
不耐的锋芒从墨郇眼中闪过,天边轰然一声惊雷,他却随手挥灭那些光点,只是声音更冷的了些,“她不是她,你要找的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绛瑶不可置信连连摇头,近乎尖锐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帝姬愿意自欺欺人也罢,但此事与她无关,若再来辞休城相扰,想必寂蔺也不会同鬼族善罢甘休,帝姬应该知道分寸。”
墨郇不耐同她解释,能说这么多已经算给鬼君几分颜面。
他转头见妤凰懵懵呆呆的疑惑表情,心情稍好,慢条斯理用指尖碰上她的脸,一捏,“犯什么傻?”
妤凰眼睛眯成一条缝,杀气腾腾要拍掉他的手,却被墨郇顺势打横抱起来。
妤凰措手不及,立刻要挣扎,却被稳稳的抱住,水渍和泥浆都沾到墨郇身上,他立刻有几分嫌弃,“脏死了,回去好好洗洗。”
妤凰深吸了口气,抱住他的脖子使劲靠在他身上,在他衣襟前蹭掉沾在袖子上的泥,然后丹陵一阵一阵的咳嗽声和墨郇越来越黑的脸色下,心安理得再窝回他怀里。
帝姬没有追上去,神色一变再变。
以她们二人的仇怨,她早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可眼前这个红裳贵美的女子,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面对她却是完全陌生的眼,比起当年,更像个半大的孩子,调皮的,狡黠的,吹嘘的,得意的,懵懂的…
就像混沌未开的天地,干净的不染纤尘,眼里有最明澈的光,映出她堕落九幽泥泞,肮脏自卑的身影。
但是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人疑惑,就像是新出生的灵体,从未容纳过红尘烟火,甚至神族仙泽都半分不见。
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她忽然反应过来,细而冷的诡森笑声透过重重冷雨中,一阵阵传入妤凰耳中。
“原来是造魄之术,原来,不过是个替身。”
妤凰分出的的半颗心猛地一沉,仿若能越过浓黑不化的夜色看到对方鄙弃如履的讥嘲,半讽半怜的看着她,犹如看着过往的自己。
“帝姬这样想,也无妨。”
他这样回答。
回去一路无话,丹陵受了伤,不想再被这诡异的气氛牵累,一眨眼就不知去了哪里,独留她和墨郇两人相对无言。
无言的是她,墨郇从来不多话,也从不晓得顾及别人的感受,有什么话说了就说了,说完伤了别人的心,还没有道歉的意思,把她送回疏桐阁,丢一下一句自己洗,还不忘规定了时限——半个时辰。
她就是爱泡两个时辰,和他有什么关系?
替身替身,见鬼的替身!
妤凰恨恨拍向水面,没出的了气,水倒溅了她一脸,胡乱擦了一把,布巾还堵在鼻子上,闷热的水汽顺着鼻腔吸进去,烫的鼻尖酸酸的,很难受。
她低头看着水里映出的脸,秀致的眉,微微上扬的眼角,细密的睫下,眼睛茫然又空旷。
这张脸她一直挺喜欢,大家都说她生的好,丹陵还整天琢磨着要不要把对着她模样,使个修貌术再修修自己的下巴。她知道这种容貌原来叫漂亮,还知道漂亮的姑娘很得人喜欢。
她为此开心了很久,没哪个女孩会不喜欢自己长的好。
但是今天有人告诉她,原来这是她,原来这不是她。
妤凰想的有点晕,绕了好久也没有绕过来,脑袋打着结,没察觉那门扉被扣了许久,不急不缓极有耐心,三声,复三声。
直到声音透过门扉清清淡淡传进来,“再不开我踹门了。”
妤凰顾不得再想,手忙脚乱赶紧捞衣服穿,还不忘记大声威胁,“你、你你这个登徒子我警告你,乱闯别人闺房是不道德的!”
门口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踹门的前奏。
妤凰穿衣服的速度更快,咬着牙哀嚎一声往屏风后面躲,急匆匆系着衣带还不忘探出头吼一句,“踹门就更不道德了!”
门前果然安静下来,直到她打点妥当也没再出什么响动。
妤凰松了口气,准备兴师问罪,自然要理理袖子做出几分镇定再去开门。
墨郇站在门口,也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玄色华服熨帖的穿在身上,长发散在身后,难得透出几分懒懒的姿态,他瞄一眼妤凰的脚道,“原来是不道德的。”
妤凰险些没站稳。
她忽然想起,自个今天下午才踹了繁芜阁的门来着。
早知道踹完就将脚印擦了,原本是想留下来彪炳她威武不能屈的英武和有仇必报的烈性,但当着正主的面,偏偏有种被捏住把柄的心虚。
他还不如干脆利落的骂她一顿或直接武力解决,那样她能想出一万种方法将整件事报复回去,因为起因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但他这般不痛不痒挖个坑看她跳进去,她连个反攻的余地都没有,就像一拳打出去连棉花都碰不到,直接踉跄个倒栽。
不过她向来大度,反攻不了就干脆抱臂倚门看他,一副这里不欢迎你,有什么事快说,没什么事快滚的冷然表情。
墨郇推开另外半扉门进去,那语气表情好像这是他的房间。
“外面下着雨,不想着凉就进来。”
说完还不忘看她一眼,“还是想我抱你进去?”
还真……能说出来啊……
妤凰揣着郁闷苦口婆心的跟在他后面,“大半夜的你在这于礼不合,这种天气就应该好好待在房间看看书睡睡觉,你跑来我这做什么?你不要名节我还要,就当是放我一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成不成?”
墨郇看她磨磨蹭蹭挪了半天还蹉跎在门口,直接将她抱起扔到床上,说是扔,其实动作很轻,床上铺着厚厚的缎子,一点也没摔到她。
妤凰坐起来就缩成一团,怒声道,“你这个登徒子!”
墨郇在床边矮身坐下,对她的反应习惯性无视,“别乱动。”
他拿出药瓶,细致的避开伤口,将衣角往上卷了卷。妤凰脚踝上的伤已经肿起来,看起来有点严重,先前已经擦过药,早就止了痛。
不过被她那一会忐忑一会纠结一会忧郁的心境一折腾,又渗出血来。难得她洗了澡,伤口没有半点沾水发白的痕迹,但这么狰狞呈现在眼前,不痛也得装装痛,以表现他粗手粗脚的笨拙,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药抢过来自己擦,顺道把这个半夜还在她房里坏她声名的妖踢出门。
故而墨郇刚准备拿帕子擦去她脚踝上的血,妤凰便十分配合嘶的吸了口冷气。
果不其然,墨郇停下来抬头看她,“疼吗?”
“当然疼!”妤凰很嫌弃得大力点点头,伸手就去抢他的帕子,“我就知道你这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还是我自己来。”
墨郇收了帕子展在她面前。
妤凰看着洁白的帕子不晓得他想表达什么,却听他平静道,“我还没碰到。”
“哈…哈…”妤凰满心尴尬,掩饰性的伸手抢过帕子往脚踝一按,“其实还…”她那句“还好”等不及说出来,猛然又吸口冷气,用力过猛喉咙里灌了口冷风,呛的一阵咳嗽。
墨郇伸手拍拍她的背,接过她先前的话,扬眉道,“的确挺笨。”
妤凰咬牙切齿恶狠狠瞪过去,要你管!
只是红着眼眶还含着一包泪,眼神没有什么杀伤力,墨郇拿过药瓶,耐心擦起药来。
他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比起手中精致的玉瓷瓶亦分毫不差,药膏清浅的香气氤氲的鼻息,指尖传来温热的体温,他微微侧着头,垂着眸的样子细致而认真。
妤凰难得安静得看着他,听说辞休城里喜欢他的妖精一大堆,她也一直知道他长的好看,只是从没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过。
他极难得有什么情绪,做妖冷淡又过分,不说话就算了,说起话刻薄得让人觉得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都难以忍受,更遑论这么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