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祭司》踏雪

2、水晶球预言术

　　相比克里斯特镇那一大片瓦砾堆一般的矿工聚居区，神殿就像是处于云端的神的居所。高大，威严，而又晶莹剔透。每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便透过那发光的穹顶照亮神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来自神的祝福，均匀的赐福给每一个人，不分贫富贵贱年老长幼。
　　“神给天空明亮，使大地富饶，令万物因循流转。神说，接受我的指引，到达丰美之地，使庄稼茂盛，牛羊繁衍，兄弟和睦，子女成群……”
　　大祭司的声音通过巧妙设计的神殿结构回荡在神殿内，使每一个人都能够随着他念诵。众人无数个声音合成一股深沉的嗡嗡声，在高高的神殿中缭绕不散。爱尔同矿工们在一起坐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集在神殿内。他们穿着最干净整洁的衣服，表达着虔诚，祈求着——各自或卑微或大胆的诉求。身为一个剑士，爱尔对晨祷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当众人低头念诵时，他大着胆子东张西望。他距离祭台至少还有二百码，前方是一片乌压压得脑袋，根本看不见主祭大人。
　　“哦，我最爱的神啊，请让主祭施展预言术吧，求您了，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总得看到点什么，您说对不对……预言术，预言术……”在众人祈祷的嗡嗡声中，爱尔在浑水摸鱼。
　　“罗亚！”所有人众口一词唱诵神名，结束了晨祷。诺大的神殿倏的一下安静了。珍妮凑近爱尔，咬着他的耳朵：“你不该在晨祷的时候乱说话，这里是神殿，愿女神宽恕你。”
　　爱尔却嘀咕：“女神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直接的表达意愿对她而言比较简单，这样才对吧？”
　　珍妮翻了个白眼，决定再不和一个剑士讨论任何神学的问题。前排有人站了起来，远看是个士绅的模样。“噢，是福克斯，最近每次大礼拜他都会请求神喻……你知道的，他的矿差不多完了。”
　　随后格兰主祭也站起来了，走到穹顶投下的太阳光柱里。于是爱尔得以看清主祭白色的祭袍领口装饰的银色树叶，恰恰是二级祭司的制式。不知道前方说了什么，主祭当众掀开了一块白布，神殿前方德人们立刻发出一片低低的赞叹。爱尔好奇极了，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向前走，对珍妮的低声劝阻置若罔闻，浑然不觉自己的突兀。
　　白布下是一颗水晶球——大概只有克里斯特镇才能找到这样毫无瑕疵的水晶球吧。阳光透过穹顶恰恰照亮水晶球，使之发出柔和的白光，温润流转恍若海底的大珍珠，也映亮了主祭圆胖的脸。他面色肃穆，张开双手，将那片光芒拢在其中。神秘的咒文缓缓念诵，只见白光越来越亮，透过手指的缝隙射出，令人不敢直视，渐渐笼罩整个祭坛，恍若圣光降临。大殿鸦雀无声，有人低头默念圣名，有人被震撼久久注视。主祭沐浴于圣光中，直到光芒散去，才微微一笑，温和的说：“神爱虔诚的子民。往右下方去，幸福在等待。”
　　“赞美罗亚大神！”福克斯终于得到了神喻，满意的行礼退下，却发现不知何时他身后站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身剑士打扮，正用一种复杂的神情凝视水晶球，震惊，恍然，不可置信，又难以抑制的悲哀。
　　“喂！”福克斯老板正想训斥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胆大少年，却被格兰主祭阻止了。
　　“年轻人。”格兰主祭站在祭台上俯视少年剑士，刚刚当众完成了预言术，他心情很好，不介意向一个无知少年展示自己的大度和包容。“你想知道什么？婚姻还是前途？”
　　爱尔向前跨了最后一步，终于站到了祭台前，完全看清了那颗微微泛着白色光芒的水晶球。他凝视一阵，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忍耐着痛苦。他抬起头，直视面前的主祭大人，却掩饰不住发抖的嗓音：“大人，我没有什么需要预言的。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格兰主祭很宽容的点点头，示意对方尽管问。
　　少年的声音不高，很慢很清晰：“祭司的第一条原则是什么？”
　　他的眼神明亮清澈，有着一目了然的诚恳和悲伤。主祭微微一笑，右手抚胸庄严的回答：“是对神的绝对虔诚。”
　　“不对！”少年清亮的嗓音提高了，一字一句咬得清楚：“是：忠实于自己的灵魂，并尊重他人的灵魂。”
　　格兰主祭微微扬起眉毛……他俯身，低声说：“小伙子，对做祭司有兴趣吗？”一个主祭向年轻人说这种话，无异于递来一根通向神殿殿堂的橄榄枝。不知道多少人仰望神殿的大门而不得门路，只要成为祭司，立刻便成为神的仆从，比贵族还要超然高贵。
　　年轻人并没回答，他凝望着水晶球，继续提着自己的问题：“那么，施展祭术的第三条禁忌又是什么？”
　　格兰主祭看着他的眼神立刻变了。如果说第一个问题像是展示实力以谋求青眼，那么第二个问题则是赤裸裸的挑战。他抱起双臂，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剑士，谨慎的回答：“不可以利用他人的灵魂施展祭术。”
　　年轻人双手重重拍在祭台的桌子上。“为什么！”
　　水晶球受到震动，从丝绒垫子上跳起，滴溜溜滚到边缘，下落……
　　“啪！”柔和的白光消失了，留下一地水晶碎片。
　　神殿中静的可怕。只有那水晶球破碎声和那句‘为什么’在回荡。
　　人们全都惊呆了，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挑战神殿的尊严！所有人注视着前方，连大气也不敢出。阳光透过水晶穹顶投下一道光柱，恰恰照在那个年轻人身上，无数的水晶碎片在他脚下闪成一片星光。他挺直脊背站在那儿，昂然直视主祭，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这是对神的亵渎。”格兰主祭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令人心寒。
　　“这是对神的亵渎！”年轻人愤怒的回敬！
　　格兰主祭向后退了两步，打量这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他或许有点天分，能看出点什么，但一切到此为止了。他挥了挥手，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立刻从神殿后面传来，侧门被轰然推开，神殿侍卫们气势汹汹涌进大厅。“抓住渎神者！”
　　爱尔习惯性的伸手拔剑，却摸了个空。顿时大为后悔。早知如此，他不该把剑留在酒馆，对神殿的敬意真是害了他。他转身就往外跑，神殿乱成一团，人们纷纷往外涌，互相推桑呼喊，唯恐被落在后面。珍妮挤在人群中，又是震惊又是担忧。“爱尔！”她无助的呼喊，在混乱中被爷爷拉了出去。她奋力回头，却只能看到那少年剑士被几个侍卫按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