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七、对酒当歌 ...
-
月明风清，瘦西湖里波光灯影，桨声花香，传来清越悠扬的箫琴合奏声。只见一只画壁雕栏的花舫里点起了一盅檀香袅袅，青衫少女抚琴，白衣公子吹箫，曲意缠绵，温雅婉转，似是山泉暗涌，花瓣染露，晓风低拂，柳枝轻摆。
那只花舫船舱宽敞，十分精雅，舫中桌上摆了酒杯碗筷，水果酒菜满桌都是。
那曲声悠扬清越，空灵悦耳，直教人尘心尽涤，飘飘欲仙。
过了一会，曲声渐缓渐轻，似乎流水汩汩远去，终于寂然无声。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回荡，缭绕不散。
知义拊掌大声赞道：“好琴！好琴！清姑娘的琴技可谓妙绝天下，令在下听得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清心脸一红，低声道：“公子谬赞了。”
知义连连摇头：“不谬不谬，这琴声妙不可言，我也不知如何说才好呢。”
清心轻轻垂下头。
水波荡漾，明月皎洁，朦胧缥缈的雾气令人心醉神荡。
知义大声道：“明月良宵，岂可不多喝几杯？”探手从舱下取出来一个酒葫芦，拿起一个酒杯，满满斟上，然后对无拘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敬樊兄一杯！兄台请！”
无拘端起酒杯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灵音斟了一大杯酒，举起酒杯，连连劝酒。只见她皓腕赛雪，玉指纤纤，笑道：“人生难得几回醉，莫负今宵！”说罢，连饮了三个干杯。
酒是绍兴的陈年花雕，芳香浓郁，甚是醇美。两个少年你一杯我一杯，开怀畅饮，极为痛快。
酒酣耳热，知义蓦然站了起来，手弹宝剑，朗声吟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醉眼流盼，酒意飞上眉梢，摇头摆脑，醉态可掬。
灵音酒量不浅，连干数杯，眼见脸泛红霞，微带酒晕，秋波流转，容光更增丽色。她放声娇笑，长发飘飞，一派豪放神情。酒酣之际，她笑盈盈地劝知礼喝一杯。
知礼喝了一口，嘴里便辣辣的又麻又痛，暗道：“这酒实在并不好喝，比前日宴上的酒辣上百倍。为什么他们喝得跟白开水似的？”经不住灵音再三劝酒，她又喝了一大口，自觉脸上有些发热，伸手一摸，竟是有些烫手，不敢再喝。
弦月当空，凉风送爽。一阵娇柔婉转的歌声从湖面上飘来：“烦恼韶光能几许，肠断魂消，看却春还去。只喜墙头灵鹊语，不知青鸟全相误。”声如水激碎玉、风动银铃，清脆而圆润，仿佛一股泉流直透肺腑。
“心若垂杨千万缕，水阔花飞，梦断巫山路。”调子变得更加低缓幽怨。“开眼新愁无问处，珠帘锦帐相思否。”最末一句，曲曲折折，曼长不绝，余韵缭绕。
知义和无拘不禁大声拍掌叫好。
这歌声传自一只从柳荫深处摇出来的花舫，翠绿的顶、朱红的栏杆，挂着纱帐绢灯。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一个风姿绰约、云鬓高耸的丽人，正坐在窗口，向他们斜眼瞧来，眉梢眼角，风情万种。那丽人身穿大袖罗衫、团花长裙，领口敞开，露出粉嫩的胸脯，还露出了绣着大朵白莲的红绫抹胸，正是“鬓垂香径云遮藕，粉著兰胸雪压梅”。
灵音脸色铁青，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贱女人……”猛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歌伎出身，一句话便说不下去。
知礼闻到一阵馥郁的浓香，感到有些诧异。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一阵香风吹过，心神已被幻境所扣，一时六神无主，眼前涌现出诸般幻像，只觉心神飘荡，飞驰在无边无际的天空。
四下里一片寂静，湖心月影沉浮，清波荡漾。
月光下一个清艳如仙的白衣女子御风飞来，却听一个女子声音道：“别乱了我的阵法，一动他们就会醒过来。”声音柔媚宛转，荡人心魄。
白衣女子讶然转过身，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泛舟湖上，一双灵动的妙目正瞧向她，笑容冶艳，带着挑衅之色。
白衣女子笑道：“千媚，是你？”
这美人便是仙狐洞右护法千媚，对白衣女子笑道：“雪姐姐，好久不见。你好啊？”
白衣女子正是雪狐女，嫣然巧笑，道：“我当然好得很，你来做什么？”
千媚目光咄咄逼人，道：“冰玉的事情交给我。若不是因为你的无能，至今还没夺回冰玉，还受了伤。今后你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雪狐女笑道：“那我就好好歇一歇，瞧妹妹你究竟有何高招。”
千媚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道：“我用的是百花销魂香，配合我的相思蚀骨曲，使他们陷入幻境之中，叫做迷魂幻境。这幻境奥妙无比，但最厉害的，还是那由心念而生的诸般幻想，对阵中受困之人折磨最大！凡是被困在阵中之人，心力、智力逐渐削弱，诸般贪念、利禄、往事，便趁虚而入，眼前幻境，随着那泛起在心头的往事，幻化出各种不同的形象，从而意乱情迷，全身力道尽失。”说着樱唇颤动，施法念诀。
绚光流转，无数幻影在知礼眼前盘绕穿梭，笑声、哭声、呐喊声、窃窃私语声……万千声音交叠炸响，知礼脑中轰然，仿佛掉入一个可怕的梦魇，张大嘴，想要狂呼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无法醒转。
迷糊之中，她看见自己执剑向着一个清俊高华的年轻男子，正在愤怒地叱责他：“……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声音歇斯底里，充满着悲愤、绝望、痛苦之情。那男子面色惨白，正痛苦地抽搐着，目光中流露出哀求之意。心痛如绞，柔肠百转，千愁万绪，纷纷涌来……
一时间幻象迷离，无数影像从自己眼前眼花缭乱地闪过，意识渐转混沌。
忽然，冰玉缓缓飘浮起来，透出一缕晶莹的白光，绽放柔和的光华。光芒渐渐变得耀眼，化作七彩绚光，摇曳飘荡，冲天乱舞……
“怎么回事？”千媚惊叫道，妙目圆瞪。
“笨蛋！”雪狐女冷笑着骂道：“冰玉的灵力自动保护小贱人他们，所以破坏了幻境。如果那么容易就可以控制他们的话，还轮得到你出面？”
“不可能的！”千媚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眼见几个人就要纷纷从幻境中醒来，雪狐女忽然一脚踹向呆若木鸡的千媚，把她踢入湖中，笑道：“别让他们看见你。蠢东西！”然后大笑御风而去。
知礼清醒过来，幻像倏然间消逝，觉得眼中热泪仍在夺眶而出，胸前衣服已被泪水浸湿一片，心中余痛未复，只觉得心不由主，渐渐地神魂飘荡，急忙静坐运功，调息吐纳。
知义睁开眼，捂着脑袋道：“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见知礼艳美的娇颜上，尽是迷惘痛苦的神情，担忧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知礼轻轻叹道：“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梦里清晰得像亲身经历过一般。醒了之后，痛苦得无法忍受。”刚刚做的那个梦，到底是什么呢？虽然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回想那些片段，就有种很温馨又很痛苦的感觉，莞尔、喜悦、感伤、哀愁，交相杂落，胸口就痛的好像要给撕裂了般，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别想了，只是梦而已。”知义安慰道。
无拘伸了个懒腰，觉得头上极痛，用手一摸，叫了起来：“头上有个大包啊！好痛！”
灵音神情古怪地瞧着他，有点羞恼，又有点懊悔，道：“好像梦里拿酒杯砸你来着……”
无拘望了她一眼，道：“我又没干什么，为什么拿酒杯砸我？”
灵音铁青着脸，冲他大叫道：“你还没干什么？”伸手就要抓他的衣襟。
无拘连忙捉住她的手，竖指放在她的唇边，道：“音儿，做梦而已。快醒醒！”
知礼看不惯他们暧昧的模样，轻轻别过脸去，却见清心指着前方的花舫，叫了起来：“你们快看！”
众人转身一望，只见花舫在水面上晃晃荡荡，空无一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那神秘女子突然间无声无息的就此失踪，到底甚么缘故？
“我记得醉倒前，看见花舫上有个歌女来着……”无拘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难道是见鬼了？”
灵音斜睨着他，道：“怕是遇到狐狸精了吧。”
无拘一怔，回过头望着她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知义道：“若真是狐狸精，是你们要找的冤家，现在可就惨了！”
月光淡淡，碧波荡起了阵阵涟漪，他们所坐的花舫被夜风吹得飘飘荡荡。
他们只觉得身后仿佛挂起一阵阴风，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知礼感到害怕，说道：“真是诡异得很，我们还是回去吧。”
无人反对，知义和无拘持桨荡舟，向湖岸滑去。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闻桨声以及湖水和船身相擦的轻声。
他们刚走，水中扑地一声冒出一个美丽的头颅，正是千媚，长发散乱，衣衫尽湿，露出了玉肤冰肌，妙目圆瞪，低低骂了一声：“该死！”
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对她说道：“以你的资质，何苦为那只愚蠢的狐狸卖命？”
千媚愕然，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月光下隐隐约约，说不出的诡异邪魅。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七、对酒当歌
